611.第611章 勉為其難
若無要緊的大事兒,皇帝每日隻在乾清宮召見各位皇子和重臣議事,至于大朝會,是在太和殿裡舉行的,召見所有京官議事,每個月,甚至更久才會舉行,但是這次皇帝卻破例了,可見太子之事有多麼的嚴峻。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皇子、親王和朝臣們齊聚太和殿外頭,除了被圈禁的大阿哥和被幽禁的九阿哥,其餘人都到了。
靳水月今兒個并沒有進宮,本來她想去給太後請安,然後在宮裡随時打探消息的,不過想想還是作罷了,這個時候,還是越低調越好。
皇帝向來最寵愛太子,即便要再次廢黜太子之位,肯定也心如刀割,這個時候,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讓皇帝心裡不爽。
雖然沒有人閑雜人等進宮去湊熱鬧,但是各宮的嫔妃,各皇子府的福晉們,沒有一個是不關心的,私底下有不少奴才把太和殿的消息悄悄傳遞了出來。
如今才是二月底,天氣正暖和,不冷不熱,衆人在太和殿外頭站了大半天了,雖然很累,但也不是特别難熬。
快到午時了,終于有消息傳來,說太子和身邊的人密謀,欲取皇帝而代之,想早日登基即位,犯了大罪,已被皇帝廢黜太子之位,幽禁毓慶宮了。
當然,正式廢黜太子的诏書,要過幾天才會昭告天下,但皇帝既然已經當着衆朝臣的面宣了旨,這便是無法更改的事兒了。
忙活了半天,退朝時,衆人的腿都站僵了,等皇帝走了後,衆人才敢慢慢活絡一下手腳,悄悄往太和殿廣場外頭去了。
太子被廢,在場的皇子們幾乎都是滿面春風的,能出現在大朝會上的皇子,起碼是年滿十五,能夠稍稍參與政事的,此刻個個心裡都跟明鏡似得,埋藏在心裡的那個念頭,就像雨後春筍一般,全都冒了出來。
太子被廢,也就意味着諸皇子有了立儲的機會,隻要自認為有本事的,那是一個都不想錯過的,至于旁人,也會選擇一個靠譜的兄弟,結為一黨,支持某人謀取帝位。
這次太子被廢,諸皇子基本上都出了力,現在大家也心照不宣了,沒有一個人再提什麼,到了宮門口分開時,也不動聲色,個個客氣了一番,上馬車離去了。
太子被廢後,皇帝似乎很傷心,興許為兒子感到惋惜,也很失望,竟然在三月初的那場春雨裡染上了風寒,一病不起。
“皇阿瑪身子一向康健,沒想到隻是去禦花園賞花,竟然就染上了風寒,還病的這樣重。”四阿哥接到消息時,臉色微微變了。
皇帝這兩日上朝時,臉色都非常不好,是帶病處理政務的,但是方才内務府傳來消息,皇帝的病情加重了,宣諸位皇子進宮輪流侍疾。
“這幾天你恐怕都要留在宮裡了。”靳水月柔聲說道。
“嗯,不過兄弟們輪流侍疾,也不必天天在宮裡,我們都是成年的皇子,待在宮裡也不方便。”四阿哥輕聲說道,而且他覺得自家皇阿瑪的病都是因為太子被廢的緣故,傷心欲絕引起的,是心病,若是心裡舒坦了,很快就能痊愈的。
“我讓人給你收拾東西。”靳水月輕聲說道。
“好,一會我便進宮,這幾天不能在府裡陪着你了,你處處都要當心。”四阿哥在自家福晉臉上親了一下,有些不舍道。
他家福晉有了身孕,女兒也更加愛纏着他,他恨不得天天都守在福晉和孩子身邊,現在當然一千個,一萬個不舍,不過,再不舍也得進宮去。
倒不是他不孝,不想陪在自家皇阿瑪身邊,而是因為他覺得皇阿瑪生病就是因為太子的緣故,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弄垮自己的身子,說句不該說的話,那是皇阿瑪他自個找的。
當日下午,四阿哥便進了宮,按照長幼順序,每天有三位皇子守在皇帝身邊,包括夜裡也要守着,所以他今兒個是不能回來的。
第二天一大早,靳水月便起身了,帶着女兒去園子裡逛,呼吸新鮮空氣。
因前兩天下了雨,京城最近天氣不錯,到處看着都是生機蓬勃的景象,繁花似錦,格外美麗。
用了早膳後,靳水月便帶着身邊的人出門了,準備去自己的地盤逛逛,比如玻璃作坊,比如書齋,還有玉顔坊。
她這些天基本上沒有出門,如今胎像穩固,人也舒服許多,當然要出去走走,一來以後生孩子容易些,二來也換個心情,不然每天都在府裡,會被悶壞的。
因為手頭的生意都是獨一份,所以生意一直很好,财源廣進,讓人格外羨慕。
一路順着看了過去,到了玉顔坊時,離午時還有一個時辰,正是她上午加餐的時間,芸娘已經将帶來的吃食在玉顔坊的小廚房裡面熱了,擡了出來。
炖的湯又濃又香,靳水月喝了兩大碗,又吃了些裡面的肉和菜,才覺得舒服了。
“福晉這一胎肯定是個小阿哥。”玉顔坊的管事笑眯眯說道。
“那是自然。”巧穗在一旁答道,她們都希望自家福晉生個小阿哥,這樣地位就越發穩固了,哪怕宮裡面的德妃娘娘再挑三揀四,再為難自家主子,也不會再逼着四爺娶别的女人了。
“福晉的肚子比生三格格的時候要大些,男娃總是比女娃大。”管事連忙笑着說道。
靳水月知道,這些都是不準的,但是她也發現自己這一胎比上次肚子要大一些,同樣是四個月多一點點,從前懷着安安的時候,若不是知情的人,還看不出她懷孕呢,但是這次,她自己都覺得很明顯了。
“兒女雙全自然是好。”靳水月笑着點了點頭,眼神不經意間就落到了窗外,看着下面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裡倒是覺得很舒坦,坐在這樣的地方,看着外頭,總是讓人心裡格外平靜,有一種超然世外的感覺。
“福晉您看,那位不就是年家的小姐嗎?”巧穗突然指着下面,有些吃驚的說道。
靳水月聞言往下面認真一看,果然瞧見年绮帶着兩個丫鬟從街面上過來了,片刻之後竟然進了玉顔坊。
京中的女兒家,凡是有點銀子,能消費得起的,都是來玉顔坊買護膚品和胭脂水粉等等的,年绮來這兒也是正常的。
不過一想到前幾天她在宮裡的遭遇,再看看她那張美麗的臉上露出的淡然之色,便知道這女孩兒越來越不簡單了,若是換做旁人,怕是很長時間都不敢出門了。
年绮并不知道靳水月在樓上,她邁着輕快的步伐進了玉顔坊,在女侍者的帶領下,看了一圈後,買了不少東西,除了一整套保養皮膚的,還買了洗發、沐浴之類的皂,最後胭脂水粉等等,竟然每種顔色都買了,一下子就用了一百多兩銀子。
“小姐,怕是差不多了。”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再看看玉顔坊的侍者打包起來的東西,深怕自家小姐再買,因為實在是貴啊,這麼買下去,老爺又會訓斥小姐太過奢靡了。
“嗯,一會再去買套頭面,我瞧着前些日子看上的那一套就不錯,簪子和步搖都是精品。”年绮笑着說道,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可是小姐,那套頭面也要一百多兩銀子呢,等回府,老爺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小丫鬟輕聲提醒道。
年绮聞言正欲說些什麼,卻見靳水月從二樓下來了,瞬間提高聲音道:“本小姐的事兒,用得着你一個奴才多言嗎?是不是想被發賣出府去?”
“奴婢不敢,奴婢錯了,請小姐責罰。”那丫頭吓得渾身一抖,頓時跪了下去,讓四周前來買東西的小姐夫人們都忍不住側目了。
年绮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大家閨秀,前些日子還沒有婚配的時候也是炙手可熱的,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上門求親呢,因此不少人也認識她,便上前同她打招呼,而她的眼神卻一直落在靳水月身上,本來還想着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靳水月已經出了玉顔坊的大門了。
她此行本就低調,而且剛剛出來時還故意用美人扇面遮住了臉,就是不想和這些夫人小姐們有所牽扯,這會子當然走得快了。
年绮看着靳水月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不過當她轉過頭和身邊的夫人和小姐們寒暄時,便是一副大家閨秀,乖巧有理的樣子了。
在玉顔坊裡和衆人寒暄了一番後,年绮讓兩個小丫頭一人抱着一包東西和她出門了。
等所有的東西都買齊了後,她才上了自家的馬車回去了。
才到了年府,她家額娘就迎了出來,看着女兒買了這麼多東西,年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绮兒,你阿瑪不是說了,不許你随意出門嗎?你還買了這樣多的東西,被他知道了,不僅你會被罵,額娘也會被他訓斥的。”年夫人看着女兒,心裡别提多郁悶了,這孩子哪怕受了刺激,也不該出去買這樣多的東西,這得多少銀子啊。
“額娘别急,女兒這次用的可不是您偷偷給的體己銀子,那些女兒是要留着做嫁妝的,女兒今兒個用的是二哥派人送來的,不瞞額娘,二哥讓人捎了五百兩銀票給我,說是今年的生辰賀禮,讓女兒喜歡什麼就買什麼。”年绮一臉幸福的說道。
“唉,你家二哥就是太慣你了。”年夫人看着女兒這幅樣子,無奈的很,忍不住低聲叮囑道:“你可别對你阿瑪說,把東西好好藏起來,你二哥如今在四川巡撫任上,也是如履薄冰,處處要小心謹慎,五百兩銀子可不少,被人知道他給你這麼多,肯定會懷疑他收受賄賂的。”
“額娘就别擔心那麼多了,就朝廷那點俸祿,哪個官員能養活一家子?誰沒有往自己的衣兜裡偷偷裝一些銀子?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年绮倒是覺得無所謂,隻覺得還是自家二哥最疼自己。
“你……。”年夫人聽女兒這麼說,再看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又氣又急,最後隻能低聲道:“在府裡說這樣的話也就罷了,嫁到了平郡王府,可得小心謹慎些,娘家的事兒,關于你阿瑪和兩位兄長,那更是提都不要提。”
“為何不提?老福晉之所以看上我,還不是因為兩位哥哥如今都是人上人了,受皇上器重的原因,否則她哪裡肯讓我去做嫡福晉,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娘家的厲害,才不至于吃虧,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從前曹氏在平郡王府說一不二,就是因為娘家得力的緣故,額娘您就别擔心了,女兒自有分寸。”年绮一臉傲氣道。
“你能有什麼分寸?”因為已經進了屋,年夫人見四下無人,說話也不再顧忌了,她戳了戳女兒的頭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丫頭心裡在想什麼,前兒個在宮裡……你故意去引那弘皙貝勒,把人迷的暈頭轉向的,若不是你眼尖,見人來了及時懸崖勒馬,今兒個就倒大黴了,若是讓人知道你故意勾引弘皙,平郡王府肯定不會再要你,而你的清譽也全毀了。”
“額娘,女兒還不是覺得嫁給平郡王做填房有些委屈嘛,他再出色,日後最多也隻是個親王,又不是當今皇帝的血脈,可是弘皙不一樣,他可是皇孫。”年绮撅起嘴說道。
“皇孫?可是那時候你已經被指給了平郡王,竟然還敢铤而走險,愚蠢之極。”年夫人被女兒一番言語氣得夠嗆。
“隻是賜婚,又沒有拜堂成親入洞房,就有轉圜的餘地,不過額娘,女兒運氣還是很好的,幸虧沒有選擇弘皙,他現在被廢黜了貝勒的爵位,他阿瑪太子殿下也丢了儲君之位,若是女兒和他在一起,才真是倒黴呢,如今看來,平郡王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女兒就勉為其難的嫁了吧,不會再給您惹麻煩的,請額娘放心。”年绮一臉笑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