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達從船長室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有兩個人在等着了,都是一副幹練的商人打扮,其中的一位兇口甚至挂着一塊精緻的懷表,露出的表鍊價值不菲。
這是現下商人們最時髦的打扮,其風行的源頭就是列支敦國的貴族們,但凡是貴族男士們,沒人沒那麼幾塊名貴的表,可是随着商人們也紛紛效仿,這個習慣就被貴族們摒棄了。
誰願意和低賤的商人們一個打扮呢?
“請問是……伯納德小姐?”
沒想到艾爾神官竟然弄出了這麼大陣仗,依蘭達一時間不免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們是……”
“是我們冒昧了,”那個帶懷表的灰發男子取下帽子放在兇前,朝依蘭達微微躬身,“我是您父親的代理人托馬瓦爾特,這位是卡桑特裡斯坦。負責清理您父親的遺物,之前好不容易與艾爾阿爾貝托神官取得了聯系,這才找到了您的消息。”
“請您原諒我們如此久才聯系上,能見到您親自到來并為您效勞,我們深感榮幸。”
“沒關系,”依蘭達在最開始的驚詫之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我之前一直跟在艾爾神官身邊,不曾有過穩定的居所,你們能找到我已經很讓我感激了。”
“願主保佑二位的誠信。”
沒想到依蘭達竟然和傳聞中全然不一樣,托馬和另一位大胡子的卡桑交換了一下眼色,接着朝着女海盜微笑了起來。
“非常幸運能見到您,那麼接下來就請您跟着我們去早已為您安排好的住處,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伯納德先生留下來的那艘船是他所剩資産當中最棒的,而且還從東方跑了個來回……”
依蘭達的眼睛亮了。
既然是專程來接依蘭達的,那自然不能由一位小姐來承擔重活,兩人幫依蘭達把行李搬出來……這時候才看出來依蘭達的行李不算少了。
雖然女海盜平日裡大大咧咧,可是說真的,艾爾給她準備的東西一樣都沒少,不然你以為她見天裡成套成套換的衣服哪來的?還不都是源自于神官的細心。
哪怕托馬和卡桑都稱得上健壯,可一來搬出來十來個沉甸甸的大箱子也是夠嗆……對了還忘了說了,那裡面還有後面勒戈夫給依蘭達準備的一些“特産”。
至于那些在比爾薩斯采購的貨物……托馬等人表示實在沒想到伯納德小姐如此能帶,東西有些準備不足,放放稍後會有專人來搬。
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一點,這位伯納德小姐不但在艾爾神官那頗為受到重視,在這位勒戈夫團長這似乎也不錯?
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件天大的好事,畢竟在這片海域上數得着的精銳船隊眼下可就在眼前,能跟他們打好關系的機會可不容易,說不定日後在海上就多了一個保命的手段。
至于說再來搬,天知道不是刻意再次制造一個上船的機會?
三人正哼哧哼哧準備下船,勒戈夫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等等。”
托馬下意識摸了摸兇口的表鍊,他之前可沒那個榮幸能親眼看到第八騎士團的團長,隻是在通報的時候有幸聽聞了那人在而已。
沒想到竟然有機會能當面見到傳說中的騎士之楷模,托馬和卡桑都下意識站直了身體,拿出了最好的精氣神來。
“二位是來接依蘭達的代理人?”第八騎士團的團長有着一張輪廓極為分明的臉,眉間微微皺起的溝壑證明了這是一個不苟言笑之人。
“是的。”兩人沒來由地覺得了一陣壓力。
“你們既然在納瓦拉能成為代理人,應該在這裡也有一定的資曆,”勒戈夫道,“我是受艾爾神官的托付送依蘭達來此地,有責任保證她的安全。”
“希望你們能告知寓所所在地,以及提供你們身為代理人的身份證明和與艾爾神官的信件往來作為憑證,不然我無法放心讓依蘭達跟你們走。”
勒戈夫向來少言,這是依蘭達第一次看到他竟然連續說這麼多話,一時間竟然有些呆住了。
托馬很顯然是主心骨,沒想到勒戈夫竟然比想象中還要更加重視依蘭達,下意識在心裡進行了一番盤算,可他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笑眯眯道,“這是我的失職,請稍等,我這就拿出信件和代理證明。”
直到反複驗看過信件和代理證明無誤後,勒戈夫才終于點了頭,甚至還安排了幾名水手幫着把依蘭達的東西送到落腳的地方,至于到底是幫忙還是看地方……那就由得各人自己去猜測了。
艾爾安排的環境的确不差,這是一幢單獨的小樓,外觀倒是不太顯眼,可是裡面卻很精緻。
這裡是納瓦拉,沒有誰會愚蠢到在表面炫富,外表隻要過得去就行了。
不過反正依蘭達也不是很在乎這一點。
“伯納德小姐,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托馬安排了下人替依蘭達将行李放到房間,“我和卡桑先去替您把您的貨物給卸下來安頓好。”
“不急。”依蘭達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船,簡直精神抖擻到了極緻,“船和貨物在哪?”
托馬有些詫異,“您現在就要去看?”
“艾爾神官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不是麼?”女海盜挑了挑眉,“我想,我們早一點開始的話,對他應該也更有幫助。”
“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先知道一件事……塔蘭朵思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了?”
依蘭達并不會再去就亨利的事情進行追查,反正奧斯丁号都已經來了納瓦拉,她還真不信有船隊能在毫不驚動特意停靠在港口的奧斯丁船隊旁邊通過。
既然走不了……那還擔心什麼?
反正那寶石最後也不會是她的。
“您問的是伯爵夫人的眼淚?”托馬和卡桑對視一眼,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奇妙,“最近的确有很多人來納瓦拉,為的也就是伯爵夫人的眼淚。”
他倆的表情太古怪,依蘭達本能地豎起了渾身的汗毛,“……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他們都是來納瓦拉找您的,伯納德小姐。”卡桑終于開了口,“我主要是負責和港口的人進行接洽,他們告訴我,這段時間從别的地方來了不少船,不像是從事貿易的,更像是來找人的。”
依蘭達下意識倒吸了一口冷氣,“你說什麼……”
“您沒聽錯,”卡桑輕咳了一聲,“這也是為什麼我和托馬要親自去接您的原因,您在奧斯丁号上不是個秘密,可是當您到了這裡,離開奧斯丁号的庇護之後,恐怕就會有人打算對您不利了。”
“畢竟有人說過……您是見過那條項鍊的最後一個人。”
依蘭達簡直要啼笑皆非,“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打算來問我要那條項鍊的線索?”
卡桑默認了,可他默認也就罷了……還硬要撲閃撲閃眨巴幾下眼睛。
說實話,一個大胡子男人做出這幅小姑娘的神情簡直讓人控制不住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也是微醺。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依蘭達強行忍住從身上扒拉下來一地雞皮疙瘩的沖動,“現在項鍊已經出現了。”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勒戈夫要在這裡停留三天,想必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情況,在這給她當後盾呢。
那她就更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了。
依蘭達沉吟了好一會,“這樣吧卡桑,麻煩你去把消息放出去,說我已經到了納瓦拉。”
“再告訴他們,奧斯丁号上出現了叛徒,将勒戈夫團長的伯爵夫人的眼淚給偷走了,“就在奧斯丁号上下來的亨利身上,隻要能抓住他就能得到項鍊。”
“現在人還在納瓦拉,隻要能找到他,項鍊就能出現。”
“亨利家族還有商船在納瓦拉港口,奧斯丁号為諸位堵住了船隊出去的道路,如果有人想要趁機得到項鍊,恐怕需要加快手腳。”
“至于托馬,也麻煩你去納瓦拉的大商人當中跑一趟,說那條項鍊現在已經出現了。我想,消息很快就會傳開,就算他們知道是我說的也沒關系,反正這消息來源的确屬實,就算不是我先放出來,他們早晚也能得到。”
“趁着現在奧斯丁号堵路,還能更方便他們的行動。”
依蘭達一連串布置下來,卡桑和托馬的神情都有些古怪,沒想到依蘭達竟然如此不憚于利用奧斯丁号,甚至不擔心來自于勒戈夫她洩露情報的威脅……
這是笃定了勒戈夫一定會為她撐腰?倒是要好好再評估一番了。
依蘭達倒是沒想那麼多,反正亨利已經坐實了叛徒的罪名,依蘭達也不意外勒戈夫一定會對他做出懲處,既然如此的話,那麼應該更不在乎她把這個黑鍋推到亨利身上。
反正到了納瓦拉,估計各色消息都已經流露了出去,小白花的屍體還在海裡漂着呢,奧斯丁号上的殺戮可從來沒瞞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