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美麗的人魚直起了上身,就這麼*着半身閑适地坐在之前那艘被揉成廢鐵的船上,唱起了一首讓衆人心神迷醉的歌。
它的尾巴閑适地拍擊着水面,滿足了一切人類關于人魚的幻想。
那是傳說中能迷惑一切生物的魔幻之音,入耳能給帶來每個人所期望的最美麗的幻境……如果忽略掉那條人魚眼中的冰冷光芒的話。
那是來自于狩獵者對獵物的絕對冷漠。
船艙内的衆人隻聽到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無比美妙的歌聲,而當他們凝神細聽的時候,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應機會地迅速沉淪了下去。
那是人類無法抵抗的的美妙綸音。
随着人魚的歌唱,那群怪鳥逐漸散去,海面上的蠕蠕而動的海鮮們也似乎恢複了神智四散沉入了海底。
反正之前也在相互殘殺,至于現在到底是宿敵見面報仇不晚還是再續前緣,那可還真說不定。
動物們四散而去,那人呢?
依蘭達隻覺得聽到的歌聲異常的美妙,讓她簡直是頃刻間就有了些恍惚的意思,但那也隻是一瞬間。
她晃了晃腦袋,緊接着瞳孔瞬間緊縮,這房間内除了她所有的人都不對勁!
他們仿佛都陷入了某些美麗的幻夢,臉上甚至都帶着恍惚的微笑,一個個就這麼搖搖晃晃的,從她身邊經過,朝着窗戶和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神官平日裡聖潔美麗的面容此刻帶上了空洞的茫然,就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人偶娃娃,這和周圍的人的欣喜若狂産生了鮮明的反差。
甚至連勒戈夫都有着顯而易見的愉快神情,如果忽略掉那幾乎隻是微微提升了一丁點的唇角的話。
這可是夢魇号和奧斯丁号上的精英!連心智堅定的艾爾和勒戈夫,以及見多識廣的哈斯勒都中了招,她簡直不敢想象别的船上會是一種怎樣的可怕場景。
依蘭達倒吸了一口冷氣!
别的船現在她暫時管不了,就像之前說過的,船隊真正的核心全在夢魇号上,她必須想辦法把這群陷入魇境的倒黴蛋們給弄醒!
幸虧他們隻是知道盲目的往外沖,但是卻隻會機械性的撞門和窗,根本不知道如何按照正常人類的方式開門。
這時候皮糙肉厚和皮薄肉嫩的區别就顯示出來了,哈斯勒撞上去皮都沒紅一紅,艾爾隻是稍稍擦了點邊手上就泛了青紫。
依蘭達深吸了一口氣,沖上去迅速地把門和窗加固,那些被迷惑的人并不會主動襲擊人,但是他們會企圖弄開一切攔在他們面前阻攔他們出去的對象。
而這個倒黴鬼現在就是依蘭達。
冷靜下來。
快點冷靜下來。
依蘭達死死咬住了下唇,背靠着門,面前就是渾渾噩噩的諸人,她頭一次以如此冷靜的旁觀者身份真正的觀察船上的所有人,這讓她終于從裡面看出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每個人的心心念念。
就拿哈斯勒來說,他現在滿臉都是夢幻的少女神色,甚至還浮起了微微紅暈,口中喃喃念叨着“塔卡蘇,塔卡蘇。
而康德則是神色愣怔,朝着虛空中的某個點伸出了手,緊接着仿佛聽到了什麼,滿臉的欣喜若狂。
“茉莉,我們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
再看勒戈夫,他的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似乎在跟人說着什麼,面上有着松了口氣的釋然。
“我終于把他們都平安帶回來了……”
……
形形色色,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美夢當中,除了艾爾。
他隻是看着虛空中的某處,仿佛那裡有什麼他一直看不透的東西,這讓他充滿憧憬,卻又躊躇不前。
那會是什麼?
依蘭達看着艾爾,忽然本能的産生了一絲憂慮。
人魚的歌聲越發的纏綿了起來,裡面的誘惑之意也越濃,依蘭達搖了搖腦袋,把那股子越發猖狂的恍惚企圖從大腦裡搖出去。
不過這都不重要,現在關鍵是,怎麼把這群人給弄醒!
外面已經傳來了“撲通、撲通”的跳水聲,依蘭達下意識朝着窗外看去,這一看可受驚非同小可,竟然有水手打開艙門走了出來,恍恍惚惚地就跳下了海!
他們甚至沒有任何掙紮,連氣泡都沒有一個,就這麼直直的沉了下去!
這是獻祭!
不能再遲疑下去了!
依蘭達先是直接給面前的尼卡用力扇了幾耳光,直打的新任水手長唇角都冒出了血絲,可是……這依舊沒有什麼卵用。
尼卡依舊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朝着門上用力的撞擊着。
在他身後,搖搖晃晃的前任水手長和大副則是滿臉憧憬地跟在他身後,分分鐘癡傻一臉……但這時候犯傻會要命!
快想!
她之前到底碰了什麼!
在人魚的歌聲中,勒戈夫等人已經把她擠成了一塊肉餅,依蘭達反手把門用力抽了根門栓頂上,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從人群中擠出來,途徑窗戶邊上的時候還不忘高高對人魚豎了根中指。
那些跳下海的水手裡說不定就有她的熟人,沒死在怪鳥手裡,被這麼坑了……武力值那麼高還來賣唱,還讓不讓人愉快的活下去了!
她和其他人的區别大概就是在之前她親手碎過人魚肉的關系,可之前生怕不夠,早就連籃子帶魚肉都灑出去了,現在可怎麼辦?
對了,還有那把刀!
現在這群人可謂是行屍走肉,不知道如果遇上被血激發的人魚肉會不會清醒過來!你看之前那些被人魚肉陷入瘋狂的海鮮們都在人魚的歌聲中清醒過來了!
依蘭達急的直轉悠,幸虧這裡是她的船長室,裡頭什麼東西都還算齊全,她找到之前片人魚肉的刀,咬了咬牙,朝着手上就畫了一道。
皮開肉綻……鮮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依蘭達展開手,在艾爾的臉上胡亂抹了抹,愣是把好端端一張大陸男神臉給抹成了血葫蘆。
不知道為什麼……她第一反應是如果弄清醒了艾爾就暫時不要動其他人,這種玄而又玄的直覺并沒有什麼根據,卻救了她不少次。
抹完血之後,依蘭達就緊張地收回了手,随便從衣服上扯了塊布包住手,死死地盯着艾爾的反應。
神官茫然的神色幾乎是在鮮血糊上去的瞬間就凝固了,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眨了眨眼,湛藍色的眼睛還帶了幾分茫然,有些遲鈍地看向依蘭達。
“……怎麼了?”
依蘭達重重地松了口氣,肩膀都塌了下來,“那條該死的人魚在唱歌,你們都被它蠱惑了。”
艾爾覺得臉上有什麼粘膩的東西,伸手一抹,登時被上面鮮紅的顔色給吓了一跳,“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哪怕不是憑借武力出身,但是艾爾的觀察能力從來都非常敏銳,這裡隻有依蘭達一個人還保持清醒,地上又有血迹,想到之前的特殊之處,聰明如艾爾哪裡還推測不出來。
“是人魚肉的逆作用。”依蘭達悄悄地把手背在身後,“我用鮮血激活了刀上面的殘渣,然後抹在了你臉上……”
艾爾輕而又輕的歎了口氣,但是現在并沒有什麼别的辦法,他覺得自己自從遇到依蘭達之後,歎的氣大概比之前活的二十多年都要更多。
“除了鮮血之外,還有别的辦法。”
依蘭達登時豎起了耳朵。
“我想跟那條人魚談談,”艾爾并沒有直接回答到底是什麼方法,而是對依蘭達提出了一個要求。
在聽到這個要求的一瞬間,女海盜簡直渾身的汗毛都要炸了起來,怎麼能讓艾爾出去當這個獻祭?!
“不行!”
外面那條人魚有多兇殘之前大家都親眼所見,一個那樣的人間兇器,怎麼能讓神官去和它面對面!?
絕對不行!
“它是有備而來,”艾爾看着窗外人魚緩緩擺動的亮藍色尾部,神色中有些近乎冷漠的淡然,“如果我沒猜錯,教廷的船隻從一開始就是它的獵物。”
“當年的盟約,是教廷先背信棄義。”
“……啊?”
“東征時為什麼教廷的軍隊能通過塔比斯海灣?哪來的海圖?”神官定定的看了依蘭達一眼,搖了搖頭,“最開始的路線,來自于人魚。”
“人魚很厭惡侵入他們領地的生物,一般都是殺死了事,現在這樣的折磨……應該是因為這是教廷船隻的緣故。”
誰能想到之前奧斯丁船隊的保命符居然現在成了噩夢之源?
“這是教廷欠他們的。”
“那你出去又有什麼用!”依蘭達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它也許會給我們一個溝通的機會,”艾爾安撫地笑了笑,替依蘭達重新整理了一下捆住傷口的布料,神情溫柔,“因為那條人魚……看起來很像是手劄中記載的那條。”
“塞壬塔維爾。”
塔維爾?
這下連依蘭達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是一直相傳的海上保護神?它居然是活的?!
東征都過去快兩百年了!這不是扯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