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令人心碎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人生最大的仇恨莫過于黑發人不得好死,沈充于二者均占了個十足
!王敦突然下令使其退卻,令沈充極為不甘,他明白,這一退,或許再不會有機會引軍入城,報仇将變得遙遙無期,可王敦軍令難違,不得不退!
雲峰這方十八般招式還未使完,也是不情不願,看着沈充部逐漸遠去,張靈芸冷哼道:“沈充為王敦愛将,王敦又怎會公允持正?依妾看呀,最多也就略施薄懲,做個樣子罷了。*”
雲峰握上張靈芸的素手,邊把玩着,邊微微笑道:“靈芸,不忙急于一時,誅滅義興沈氏,還須詳加籌謀,且由他多活些時rì便是
。”
張靈芸跺了跺腳,抽手道:“雲郎,把紫雲弓拿來,妾絕不容此賊再活于世上,多一天都不行!”
張靈芸xìng格較真,說一不二,雲峰在涼州為她下屬時,就早已領教了無數次這個女人的倔脾氣。區區一個沈充,殺了?也就殺了,最多有些小麻煩而已,雲峰可不願為這種小事逆了愛妻心意,便從親衛處接來紫雲弓遞過去道:“可要為夫相随?”
張靈芸抓住紫雲弓又取了箭矢,搖了搖頭:“抽冷子shè暗箭,妾一人便可行事。”說完,身形一閃,竟竄到了人家的院子裡面,借着夜sè遮掩,輕松避開守衛,趁左右無人,攀上一座高樓頂端。片刻之後。沈勁出現在了視線裡。
張靈芸搭上羽箭向下方略一瞄準,猛的松開弓弦,“繃!”的一聲輕響,一道尖銳的音爆從指尖呼嘯而出。
沈勁心懷喪子之痛,正心神不甯時,突的頭皮一麻,一股危險感覺伴着刺耳的破空聲傳來,心中大驚,已來不及揮動兵刃擋格,隻能憑着本能向邊上側身一閃!
箭矢險之又險的擦着右側臉頰shè入了身後一名親衛的兇膛。可右耳卻一陣火辣辣巨痛,沈充伸手一摸,臉sè瞬間難看到了極點!娘的!耳朵沒了!被箭矢shè掉了!這個時代可不象後世,身體上缺了零部件。隻要及時撿到或許還能裝回原處,而是沒了就是沒了,少了一隻耳朵,神仙也沒辦法幫忙長出另一隻來。
沈充狀若瘋魔,怒不可歇道:“雲峰!你這個卑鄙小人,有種的給老子滾出來真刀真槍幹上一場!偷放冷箭,算什麼英雄好漢?”
出乎意料的是,雲峰刻薄的對罵聲從遠處傳了過來:“沈充,你娘了個逼
!找罵是不?可是犯賤?來,再回來老子陪你玩!不來你全家都是烏龜下的種。是王八的後代........”
使者強忍着笑,轉頭勸道:“沈将軍恐怕怪錯了人,聽聲音,雲将軍應是還在府内,此事當另有其人,待會兒沈将軍還是請丞相出面調查一下,現今還請速速包紮,可莫要讓丞相久等才好。”
沈充噴火的目光向來箭方向看去,卻樓是樓、樹是樹,刺客早已不知所蹤。就象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兇膛隻覺憋悶yù炸!
“呼”重重吐出了一大口濁氣,沈充也是個狠角sè,一伸手把耳部的幾絲碎皮猛的一拽,一把塞入口中。咂咂嘴,喉頭一吞。活生生給咽了下去!又扯塊衣角随意擦了擦血迹,不甘的繼續策馬前行。
而張靈芸一箭shè出,也不觀察結果,她對自已的箭法信心十足,立刻遁身閃人,當聽到沈充竟然喝罵出聲,心道不妙,雖暗自惱火,卻也隻能暫時作罷,下次再找機會吧。
一路默無聲息,來時摩拳擦掌,去時卻丢盔棄甲,六千多殘兵敗将再次回到了石頭城。沈充被使者帶到了軍府大殿,使者擡手道:“沈将軍請罷,丞相正于殿内。”
沈充點了點頭,趨步走入,但見王敦高踞于原本屬于他的座位,下首則為首席謀主錢鳳。
沈充來到近前,老老實實跪下,頓首道:“末将罪該萬死,請丞相責罰。”
王敦不帶感情的目光盯視着沈充,半晌,冷冷道:“你自已說,該當何罪?”
沈充頭也不擡道:“末将未得軍令擅自出兵,已是罪不可赦,本當自盡于丞相座前,但我兒無辜慘死,還請丞相垂憐,容充報仇雪恨,再刎頸領罪
!”
王敦臉上漸漸泛出了怒容,責罵道:“你這蠢貨!廢物!老夫養你何用?”
“是,是,末将有罪!”沈充連連磕着頭。
錢鳳捋了捋須,呵呵笑道:“私自出兵固然有罪,但沈将軍已跟了丞相多年,丞相豈會不念舊情?況令郎慘死,丞相亦是心懷悲憤,又怎能不體念沈将軍之骨血深情?丞相責罵于你,是為八千吳興子弟不但拿不下僅二百人守衛的區區府邸,反而損兵折将,元氣大傷。你說,該不該責罵?你有何話,且向丞相分辯罷。”
沈充一震,明白過來,連忙擡頭道:“回丞相,雲峰府中絕非二百名護衛,光末将所見,至少得有四五百名,骁勇異常。且夜黑看不清府裡布置,以緻中了埋伏,請丞相再給末将一次機會,天亮發兵攻打,必獻雲峰狗頭于丞相座前!”
王敦要不是顧忌到自已的身份,都想跳腳罵娘了,心想山越哪怕下了山還是山越,怎麼就這麼蠢呢?不禁面寒如冰。
錢鳳搖了搖頭,失笑道:“沈将軍,你可知今晚的莽撞舉動,不但已打草驚蛇,還将給丞相惹來天大麻煩。況令郎之死固是惋惜,卻口出妄言,涼州牧誅殺于他倒也能站得住一個理字,再次帶兵圍攻,是想也别去想了。不過,令郎不會白死,丞相自會為你做主,隻是莫要再鹵莽行事即可。如今反倒是你。朝庭必會責難,丞相也得做上一場才行,你且有個準備。”
沈充施禮道:“末将明白,但憑丞相處置。”
王敦臉sè稍稍緩和下來,點點頭道:“明rì征東大将軍王含将由姑孰趕至,你把石頭城軍務與其交接,完畢後便回吳興養傷罷,待風聲平息老夫再征召于你。”
沈充心中一涼,兵權被奪了!但他也無法可想,咬牙應道:“末将遵命。”
王敦面現滿意之sè
。歎了口氣:“沈充,你莫要多想,他rì老夫尚有倚重之時,你且安心過上些時rì。對了。你這耳朵怎麼回事?以你功夫,又怎會為流箭所傷?”
沈充不禁被勾起了舊恨,咬牙切齒的把他遇到刺客之事說了出來。
王敦沉吟道:“涼州牧雖不在場,可此事定與他脫不了幹系,老夫自會調查清楚。”
沈充感激道:“謝過丞相。”
這時,錢鳳卻若有所思道:“沈将軍方才說涼州牧府中至少有四五百名護衛,可他入城時分明隻帶了二百人,城外大營也無動靜,莫非那随行的五百女子還真能參與作戰?”
王敦尋思道:“老夫曾聽說涼州牧手下女子護衛皆出身于西北異族女奴,因受殘酷淩虐。以緻心理異常行事偏激手段殘忍,卻偏偏又勇猛善戰,耿耿忠心可為主替死!今rì已初見端倪,唉,茂弘失策啊,竟放他帶了這麼多護衛入城。”
懊惱了一陣子,王敦又心中一動,吩咐道:“涼州牧既能把女子練成蛇蠍之師,老夫為何不能?沈充,你回鄉後設法從羯趙或是南越也搞批女奴回來訓練。可能做到?”
沈充連忙領命:“請丞相放心,末将必全力cāo辦此事。”
王敦揮揮手道:“你放在心上即可,好了,你奔波一夜,又有傷在身。且回去休息罷。”
“末将告退!”沈充向王敦與錢鳳分别施了一禮,轉身而去。身形剛剛消失在了黑暗中,殿後屏風就轉出了一個白胡子老道,這名老道竟然是于劍閣臨陣脫逃的南華觀觀主張昭成!
張昭成行了一禮:“丞相,雲峰狗賊嚣張狂妄,初來乍到竟殘忍虐殺沈将軍愛子,貧道或有一策可取其狗命!”
王敦不動聲sè道:“說來聽聽
!”
張昭成冷笑道:“此子目中無人,以為憑五千軍便能護得平安,實為可笑之極!此番入京,必要拜谒天子,丞相可設伏于路途,當能一舉擊斃此獠!”
王敦連聲暗罵,這什麼馊主意?他張昭成可以拍拍屁股随時回返巴蜀,可江南的一堆爛攤子怎麼收拾?真能暗殺掉也就罷了,隻須做好善後便可,可萬一失手反會陷于輿論圍攻!要知道,自晉室南渡以來,還從未有過暗殺朝中大臣的事情發生!
前一次還可推說沈充私自出兵,再來一次又從哪再找借口?沒把握策反或收拾掉城外涼州騎兵,暫時還得維持着表面上的客氣。當即搖頭道:“不妥,此人出行必帶護衛,若短時間内不能得手,東宮禁軍或會幹涉,屆時反而于我不利。”
張昭成眼中shè出滔天仇恨,堅持道:“丞相請放心,既然丞相不便參與,那麼,由貧道與門下弟子動手便是,縱使事有不逮,亦不會牽扯到丞相!”
“恩”王敦暗自心動,不用他動手自是樂于作壁上觀,卻把臉sè沉了下來,不悅道:“此事容後再議,你且候着,不得私自露面,也不得輕舉妄動,聽老夫命令行事!”
張昭成不甘道:“丞相,貧道敢以頭顱作保,必能取得雲峰項上人頭!”
王敦似是有些惱火,語氣也加重了些:“張昭成,老夫jǐng告你!你即投靠于我,便要聽命行事不許肆意妄為,否則,巴蜀既能定你南華觀為邪教,我江東地面亦可為之!你退下罷!”
“哼!”張昭成憤怒之極,滿頭須發無風自抖,重重一哼,一甩衣袖,離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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