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高級将領間采用輪休制,今日軍師南宮赟和蔺九桐皆是休假。
南安侯府,南宮赟住的清風院内,南宮赟和蔺九桐在下棋。
南宮赟看了眼蔺九桐,在魏軍中做卧底十年,回來荊州的蔺九桐,不僅人變得沉默寡言,蕭索頹唐,連棋風都變了!
蔺九桐落棋的調兵遣将,有點似戰場上行軍打仗的奚濱!
南宮赟罷棋,本來,約蔺九桐下棋,他便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為主公浚息,找回從前那個血氣方剛,鬥志昂揚的部将九桐而已!
南宮赟擡眸凝視着蔺九桐,開口道:“畢竟跟随奚濱出生入死十年,親手殺了奚濱,你心懷愧疚,甚至生不如死,對吧?”
蔺九桐蓦然擡眸望着南宮赟。
“不用驚疑我知道你的内心,我的占卦之術雖不及小姐,可替人觀看面相,還是沒錯的。”南宮赟凝視着蔺九桐。
蔺九桐低眸,低頭,直到額頭抵在棋桌上。
“我受侯爺重托,入青州魏軍營中做卧底。我用心謀劃,方近奚濱身側;勇猛殺我齊軍,方得奚濱信任。用人不疑,奚濱待我很好。在我的苦心經營下,奚濱甚至視我為生死兄弟,兩軍對陣,奚濱數次舍命救我于危難之中。漸漸地,我都忘記了我是齊人,我是齊軍。我以為我是和奚濱一體的魏人,魏軍……可我到底是齊人!”
“我屢屢為齊軍洩密。奚濱漸漸懷疑軍中有内奸。可他從不曾疑心我。我永遠忘不了,我将長劍從他背後刺入,奚濱回頭看我,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蔺九桐嗚咽哭了起來!
蔺九桐嗚咽痛哭了很久。
南宮赟就那樣看着他。
很久之後,蔺九桐方才繼續開口,“奚濱是個優秀的軍帥!一個好的上司!好的同袍!好的丈夫,好的父親!所以玉奴夫人為他殉情,小姐為他複仇,我……不配為人!”
蔺九桐将心裡的痛苦隐秘和盤托出,他似乎丢去了那個壓的他喘不過氣來的沉重包袱,他整個人都輕松了。沉默寡言,蕭索頹唐的他仿佛回到了從前。他望着南宮赟,甚至笑了起來,“身為齊國身居要職的高級軍帥,我竟然在緬懷我做卧底時的敵國主帥,甚至因為手刃了他而生不如死。我無異于貳心逆臣!軍師便如實上禀侯爺,賜我一死吧!”
南宮赟凝視着蔺九桐,“那些從前跟你插渾打科慣了的同袍也就罷了。你以為侯爺不知道你的内心嗎?侯爺和我一樣,旁觀者清。可侯爺并無處決你之心。侯爺并非無情之人。”
南宮赟伸手握住蔺九桐的肩膀,“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我理解你謀刺奚濱之後的感受。可是九桐,我要提醒你,侯爺才是你的主公。你更是齊人。莫要因為在魏軍中十年與奚濱的情義,而忘了心中大義,徹底地毀了自己!今日我讓你對我推心置腹,敞開心扉,解你心結,既是為侯爺,找回從前那個血氣方剛,鬥志昂揚的部将九桐,也是在拯救你!”
蔺九桐苦笑道:“我是齊人。侯爺更對我有大恩,沒有侯爺,就沒有現在的我。我豈會忘了心中的大義?”
“如此我就放心了。”南宮赟拍拍蔺九桐的肩膀,“心事既然對我吐出來了!就别整天再郁寡頹唐的!你是個軍人!打起精神來!沒的讓人輕視了我齊軍的氣勢!”
蔺九桐苦笑點頭。
南宮赟俊雅的容顔上泛起笑意,“和你談過心,我也可以一門心思翻看《紫薇星象》書籍了。清晨我誤将主運勢蓬勃的午線看作了主火災的子田線,多虧小姐糾正。”南宮赟說着話,不由擡頭觀望天象。
南宮赟的眉宇漸漸皺起。
蔺九桐本欲告退,見此不由問道:“怎麼了?”
南宮赟怔怔開口道:“這……是子田線!”這麼明顯的天象,絕對不會有錯的!
蔺九桐望着南宮赟,“可小姐絕對不會看錯!除非……”
……
紅楓林中。
天火即将下降,心情很好的奚曦,言笑晏晏地行在浚息的身側。
與奚曦閑适地走在楓林中,“停車坐愛楓林晚”的情緻,讓浚息沒了菊花詩會上因為元恪,對奚曦的冷意。
浚息魔眸柔情地觑着,與他淺笑嫣然叙着話,不時跳脫地以玉箫勾弄一下楓樹樹枝,鞋履踢踏一塊頑石的奚曦。——并不熟谙陣法的浚息,并不知道,陣法到了十級圓滿境界的奚曦,不經意間,已在楓林中布置下烈焰陣!
陣法的布置,與地利人和有關。一些高級陣法的布置,往往還跟天時有關。
六級烈焰陣,便是一個需要天火輔助的高級陣法!
奚曦唇角上揚。
萬事俱備,隻待天火下降,烈焰陣便可啟動!
浚息,可以突出天火的重圍,卻難以毀滅突出一個六級烈焰陣的重圍。
被困陣中的浚息,隻需她看一看風景的時間,天火就足以燒死他!
浚息身懷天罡訣,身體刀槍不入。她無法血刃他。在主天火的子田線出現在天空時,她就知道,她殺他的機會來了!
天同、巨門化忌的雙忌死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