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氏族的黑曜石，楊俶并不是非常看重，事實上他與獨孤成達成貿易協議，目的是前往黃河北岸偵查地形與勢力分布，為以後的禦敵與吞并做好準備。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而比糧草更先的，則是偵察行動。

　　蒙古帝國在出兵俄羅斯諸國之前，派遣速不台與哲别前往偵察，為以後大舉西征做好了準備，血洗東歐，進入中歐，征服者的壯舉并非僥幸，蒙古鐵騎的骁勇與剛猛的外皮之下，掩藏的是兩代天才指揮官算無遺策的計劃。

　　楊俶慶幸自己沒有穿越到南宋或者清朝，否則複我中華的難度可就變成了hard，而遠古時期大家隻有部族的概念，文明意識淡薄，完全沒有後世豬肉穿腸過的鐵律，更沒有瑪麗亞孩兒他爹竟是誰的顧忌，所以征服之後的人口融合，還算愉快。

　　獨孤氏族和黑血氏族距離相近，楊俶要過去探個究竟，雖然大緻的地形對于他來說是爛熟于兇，但植被、水系、具體有哪些土壤，又有哪些可以做為耕地利用，一切都要親身勘查。

　　偵察的方式有很多，從口口相傳，到遊騎出動，再到後世的無人偵察機，人類的戰争持續與科技發展融合，偵察手段也變得種類繁多。

　　但是楊俶要穩定部族大戰過後奴隸劇增的經濟，又要處理奴隸主們之間利益分配的問題，還要指點新加入統治階層的那批人管理奴隸，種植作物，甚至還有粗淺的法律文本需要他制定，最原始的中古時代法庭需要他建立，肯定不能親自出門偵察。

　　派遣偵察兵的成本較高，可收益卻未必充足，因為按照黑血氏族糾集的聯軍人數來看，北面，也就是越過黃河，往山西方向去的土地上，起碼有總量一萬人口的聚落群體。

　　人口太多，土地太大，小規模偵察兵根本掌握不了足夠的信息，所以楊俶采取了另一種辦法，那就是派遣商隊。

　　所謂的商隊，名義上是為了交易黑曜石，實際上就是為了刺探軍情，收集情報。

　　楊俶要判斷哪些部族到時候是可以拉攏的，哪些是要消滅的，哪些可以結盟利用，哪些需要離間挑撥。

　　這是任務一，任務二是尋找新的藍銅礦産地，近的話就打，遠的話就正兒八經去貿易。

　　與不同城市的貿易，判斷是否能達成貿易協議，那都是次要的。

　　通過和其他部族的貿易，楊俶可以把河灣地的少部分先進生産技術和社會理念帶給他們，比如已經被淘汰的漆器制作技術，還有陶器的成品，再加上人力使用的木犁，在這些聚落中居住，和他們的族人交流，這樣他們的生活習慣和生産方式，都能了解到大概。

　　當然也不排除封閉敵對的部族，但是有了獨孤氏族為合作者，哪些氏族可以前往，哪些不能，自然可以通過他們了解到。

　　半個月後的中午，獨孤成吃了半個鹿腿，帶着他的五名族人慷慨上路。

　　胖子淚眼婆娑，和表妹揮手作别：“蓉蓉，你一定要等我回來，你要相信我一定能把你解救出來的！”

　　“再見。”姜蓉友好微笑。

　　跟在獨孤成身後的是一支三十七人的商隊，其中二十五人拉車挑貨，五人維護商品，五人腰插黑曜石戰刃，手持圓盾，背着木弓箭囊，護衛随行。

　　正副兩名商隊首領加入了隊伍，其中首領是張子方，來自原灰木聚落的老商人，副首領是列山璜，列山炷的二兒子。

　　楊俶特地把為數不多的黑曜石戰刃交給了這支商隊的護衛，出發之前叮囑他們以安全為重，以探查地形植被為先，與諸部族的交流在後，抵達獨孤氏族，就是大功一件。

　　他曾考慮過讓薛辟疆來擔任商隊護衛，但事發突然，少年去不了了。

　　發生了什麼呢，兩天之前，尤利娅帶着甄宓出門玩耍，小老虎驚動了一小群野牛，攆向河灣地。

　　如果是從前的河灣地，遇到十幾頭野牛一齊沖來，恐怕要費很大力氣才能狩獵，但現在的河灣地有的是狩獵好手，更有常備的半職業化軍隊，于是大夥兒一擁而上，把野牛捕獲。

　　整個河灣地，能馴服成年野牛的人，目前隻有薛辟疆，這家夥平衡能力驚人，跳上野牛，那屁股就粘在了牛背上，任由那牛蹦跶頂角，連少年的一根毛都碰不到。

　　苦苦掙紮下來，往往是薛辟疆閑庭信步，偶爾去旁邊喝水吃肉，可野牛愣是活生生被累癱在地，動彈不得，有脾氣倔的還要再來，薛辟疆随時奉陪，不服，咱練到服。

　　有一頭大黑牛就是這樣與衆不同，寬額骨，龍門角，個兒有一人多高，目測體重直逼兩噸。

　　什麼是龍門角？

　　尋常野牛，那犄角有的向兩邊兒彎，有的沖上，可是這龍門角呢，卻是直直向前，不偏不倚，隻要這頭牛把頭一低，龍門角就是兩支騎槍般的殺器！

　　虎牙和這家夥練過啊，可人家不服，因為它沖過來的時候，被虎牙躲開了，然後正面角力才敗下陣來，所以這牛覺得自己最強的攻擊招式沒有被破解，他不服。

　　可到了薛辟疆這兒就不一樣了，野牛挺起龍門角往前沖，少年看準時機，手往犄角上一搭，整個人便如同一頭大猿，唰一下就借力上了牛脖子。

　　這可是正面化解了大野牛的招式，人家服氣啊。

　　于是當昨天晚上楊俶和毛妹在河邊散步時，就看到了薛辟疆騎着野牛，嘀哒哒撒歡兒過去了。

　　“咦，少年，”楊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你不用那種方塊狀的紅布來馴服它們嗎？”

　　“用不上啊大首領，”少年撓了撓腦袋，“還有你說的什麼用小标槍戳它脊背，用刺劍刺進它的脊椎，真是完全用不上……”

　　這是楊俶當時給少年和小甄宓講故事時提到的鬥牛場景，西班牙鬥牛士們就是這麼幹的，中間還有一個環節，就是讓身披重铠，蒙着眼睛的戰馬出場，馬背上的騎士則用騎槍沖擊鬥牛。

　　“看，未來的人類越來越依賴外物，這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咱們的族人空手就可以了，所謂敏捷不夠，裝備來湊，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等之前那兩頭野牛的小崽子們長大再上犁，沒有三四年時間不成，既然咱能直接抓了成年牛馴服來用，自然是大大縮短了農業發展進程。

　　又過了幾天，青銅大犁出場，給大黑套上了。

　　大黑就是那頭龍門角的野牛頭兒，這家夥目前是薛辟疆的專屬坐騎，隻認小薛一人，别人誰敢靠近，就拿角拱誰，端的是河灣地一枚惡霸。

　　“要不要我拿點吃的到前面引它？”尤利娅問，她不知從哪裡找了些牧草，試圖和楊俶商量。

　　“可以啊，隻要你有它一樣的跑路速度。”楊俶往地裡一指。

　　毛妹向那邊看去，隻見小老虎不知什麼時候遛過去挑釁野牛，成功拉到仇恨，被憤怒的牛兒追得滿地亂跑，終于一個躲避不慎，讓牛鼻子一拱一挑，頓時飛上了天。

　　“那邊那邊！”甄宓邊跑邊喊。

　　虎牙三步趕上，把小老虎接住，還給蘿莉。

　　尤利娅看得一愣一愣，她自認沒有小老虎一樣的逃竄本事，于是打消了挑釁野牛的念頭。

　　其他野牛都被牽了過來，一同圍觀，牛被當作耕地工具來使用，是人類曆史上生産力的一大進步，在蒸汽乃至火力機械出之前，畜力代表的是及為先進的生産力，也就是說，牛不是牛，也不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一台台拖拉機。

　　這些生物拖拉機，将與青銅犁結合，高效地開墾出滿足更多人耕種的土地，解決人口擴張的食物問題，與此同時，帶來更多的食物盈餘，容納更多人口的在土地上繁衍生息。

　　楊俶選擇開墾的是河灣地東面，洛河南岸的一塊土地，這塊土地之前沒有被分出去，因為土質緊實，且裡面有許多零散的石塊，如果使用人力開墾，非常費勁。

　　倒不是說大家不能齊心協力把石頭搬走，強行開墾，但是洛河南岸有的是沃土，所以犯不上投入大成本，和這樣一塊地過不去。

　　但是在衆奴隸主和奴隸的衆目睽睽之下，楊俶要向大家證明，就算是這樣的土地，也是完全可以輕松解決的，我現在可以，你們以後也可以，因為人類的力量無法與大型食草動物相比，它們以植物為燃油，以肌肉為内燃機，能夠完成人類肉身無法搞定的事情。

　　薛辟疆折了根樹枝，往黑牛屁股上抽去：“大黑，走咯——”

　　伴随着薛辟疆扯開嗓門一聲吆喝，耕牛開始前進，青銅大犁在角度的作用下，深深剖進了土地，讓下面的泥土分開，把下層富含有機質的褐色土壤翻上來，雜草和頑固的石塊，通通在青銅犁的斜角利刃下分開，楊俶指派後杌把犁，那老農興奮不已，嘴角都咧到了腦後跟。

　　看着那些難以清除的石塊随着青銅犁的前進通通粉碎，前來觀摩的奴隸主們紛紛贊歎不已，他們開始預想自己土地上未來将要發生的事情。

　　“我說老王，要是給我來一台犁，再加上一頭耕牛，那我家的苦役犯明年能開墾出兩倍現在這麼大的土地！我可以再生十個兒子，八個當戰士給大首領打仗，剩下兩個加入商隊，咱家就成了河灣地第一大家族！”

　　“想的美啊老宋，土地分給誰那是大首領按照戰功來算的，也就是說原先你家四個苦役犯能搞定的事情，現在兩個就可以了。”

　　老王不由陷入了沉思：“那剩下兩個呢？”

　　老宋的黑眼圈愈發明顯：“當然是解放成自由的農夫啦，當時大首領就說了，等到每個農民都能使用耕牛和農具，河灣地的未來會再次發生變化，他們将變成為我們耕作的農夫，而我們自己甚至可以不用去打仗，而是變成統領他們的封建領主。”

　　老王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泥土，使勁搓揉，感受着時間1s1s在指尖流逝：“原來如此，我有點迫不及待想體驗到成為‘領主’的感覺了。”

　　楊俶不知道那兩個猥瑣的奴隸主在商量着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他所知道的是，随着高效率生産力和生産工具的推廣與應用，更多的人手将被解放出來，奴隸制即将不再适合河灣地，封建大時代，屬于騎士與要塞的時代，即将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