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勸慰
“父親先消消氣,聽兒子一言。”他摸了摸桌上的茶壺,給聶閣老倒了一杯水,親自捧了過去。
聶閣老最近勞心勞力的,歎了口氣順着大兒子給的梯子往下爬。
聶潤緩緩的道,“父親,譬如有人得了風寒,這次用了藥,痊愈之後,能不能保證以後不再得風寒?”
聶閣老眼睛一亮,放下茶杯,“你繼續說!”“兒子讀醫書,就沒有發現一種藥能存于人體長期管用的,二弟今年二十三歲,等到他三十歲,四十歲,那藥效能不能這麼長?我想,縱然神醫也不敢保證吧?而人吃五谷雜糧,吐故納新,腹髒輪回,就算
是喝了毒藥,隻要一時不緻命,慢慢的說不定也被身體排出……”“二弟此時說的铿锵,如若将來弟妹果真有了,兒子倒是想看看二弟是要還是不要?”要孩子,他們大家就齊上陣笑話他一年半載的,叫他擡不起頭,要是不要,就一起苛責他為了長女,不要幼弟,殘害生
命,仍然叫他擡不起頭來……
“何況到時候還有宮裡的太後娘娘,就是弟妹也不會不要孩子吧?”那咱們到時候就可以一起手牽手笑話二弟去啦!
聶閣老一想到那種情景,心中的舒服爽快就甭提了!
兒子今日叫他沒臉,他不千百倍的報複回去,他都不是他爹!
聶潤見他松動,忙趁熱打鐵,“祖母病重,爹您就看在她老人家疼愛子孫的份上,先暫時饒過二弟這一回。”“暫時”兩個字被聶大爺說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聶閣老點了點頭,“行了,你說的有道理。”就是沒有聶潤這番話,聶閣老也不會真叫這個家族分崩離析了。
隻不過現在心裡舒服了很多而已。父子倆又說了幾句,太夫人早前就曾重病,壽材那時候就預備下了,生死之事,男人們并不如女人們那麼感性,再說,時人信鬼神之說,往生代表了重入輪回,不是說親人的哀傷不重,而是他們相信還有
來世。
果然太夫人再醒來,氣色衰敗一退千裡。
聶閣老強笑道,“母親,兒子同二弟三弟他們商量了,分産不分家,除了家裡的祭田分歸大房掌管,其餘的資财都是一式三份,這府裡也是各自仍舊居住在此。”
本來這樣的分發大房是很吃虧的,不過聶閣老發話,老夫人又心痛小兒子不懂事,便沒有多說什麼,還指望聶閣老看在自己隐忍的份上,能放聶墨一馬呢。
太夫人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忙擦了眼淚上前道,“母親,您放心吧,老爺的分派兒媳一點意見也沒有……”
二老夫人跟三老夫人也上前湊過來,一起在太夫人面前說大哥大嫂甚為公正之類的話。
太夫人點了點頭,睡過去再未醒來。
阖府哀痛。
濟州這邊,怎生待聶墨一走,便吩咐喜嬷嬷開始預備東西,等消息傳了過來,全家抓緊将孝服做得了,紅燈籠換上白的,一應的喜色物品都換了下去,就連桂圓也穿起了孝服。
聶閣老親自上折子,祈求退下,皇帝留中不發,隻批了丁憂,倒是聶潤得了個奪情,許了他一個月的假,聶墨的倒是比他們還要麻煩,需要濟州那邊方知州上奏折,皇帝批複等等。
因為桂圓的緣故,聶墨本想自己進宮求皇帝下個旨意,叫怎生在濟州守孝,沒想到聶閣老倒是把這件事提前辦了,聶墨投桃報李,守孝更加虔誠,睡草席,喝涼水,吃馍馍,沒幾日便瘦成了肉幹。
不過此時守孝并非完全禁食用葷物的,是廚下做的白肉丁湯,上頭飄着一層油花花不說,碗裡還都是肥肉,聶府的幾個爺們就沒一個吃的下的,大家都是甯肯饅頭鹹菜。
聶江見聶墨搖搖欲墜,便叫自家媳婦悄悄的做些白粥,裡頭煮幾個雞蛋稍微給他補補。
聶墨則想着太夫人的音容,一時又想到怎生身上去,想着若是自己先她一步,留下她看着兒孫這樣不孝……
因此格外恭敬不說,對聶閣老也是出入都親自扶持,甘為奴仆。
他這番動作做得甚為真心,倒是抵消了聶閣老不少怒火。
不過聶閣老每每想起他那獨生子女的一套言論,便仍舊來氣,所以一直沒什麼好臉色給他,反倒是對着聶潤那叫一個噓寒問暖,即便責備也是責備他凡事太過盡心盡力,苛責自己。
在外人看來,不免覺得聶閣老偏心太重,大兒子都被奪情了,還這麼得父親寵……
就連聶老夫人,那埋怨聶墨的心都少了不少,自從聶墨回來,母子倆還沒有深入懇切的談過,老夫人一直不太死心,她與聶閣老不同,她覺得聶墨當日那麼說,其實就是吓唬人的。
要是誰能說不生就不生了,那這京城後宅還能有那麼些庶子庶女的?要是聶墨敢放出這樣的風去,說不定就有人找上門跟他做這個絕育的生意呢。
本來,聶墨不打算繼續生孩子,這事放到哪裡也會引起一場風暴,可就是這種奇異的氣氛之下,竟然将這場風波消減化解了。
大家還都覺得尚算滿意。守靈期内,散布在各地的親戚友人們也陸續的收到消息趕了過來,聶府一時都住滿了,就是荔園,也收拾出十來間屋子供女眷們歇息,亂哄哄的,聶江媳婦跟聶興媳婦兩個人日夜都守在荔園裡頭,不敢挪
步,生怕有小厮趁機盜取财物,又怕對客人們招待不周,落了不是。聶府的女眷們也跟着辛苦,以老夫人為最,她兩個兒媳,一個大兒媳婦因為斷腿躲着不肯見人,二兒媳婦又遠在濟州照顧孩子也不能過來,幸虧在分家之事上,二老夫人跟三老夫人都感激她沒有拿大,因
此各自盡心盡力,總算周旋着叫府裡不至于被外人看了笑話。又有不少官員過來吊喪,聶墨本一直随着聶潤行事,然而許閣老來的時候點名要見他,他還吃了一驚,他跟這位許閣老可是半點交情都沒有,好在許閣老也隻是看了他幾眼并沒有說話。聶墨以為他是好奇
什麼人把皇帝從東突救回來,恭敬的行了禮就告退了。
後來工部的幾位大人來,竟然也多看了聶墨幾眼,弄得聶墨摸不着頭腦,不過這些人的官位都不高,聶墨也是經人介紹才認識的,也沒有很放到心上。因為聶閣老的态度還算平和,所以聶墨跟聶潤這對兄弟也勉強算是達成一緻,聶潤勸好了聶閣老,聶墨也不再處處針對大夫人,不過聶潤可不會因此而放松――聶墨不找大夫人的麻煩是好事,但聶潤還怕
大夫人知道當日聶墨的一番不生其他孩子的言論,會再有其他什麼想法呢!
就連荔園都住滿了客人,可和賢堂硬是空了下來,聶潤對和賢堂的控制一絲兒可見一斑。
被動等待不是他的一貫主張,他很快就使人傳遞了消息進和賢堂。
果然大夫人又不安分了。
她的腿沒了,可仍舊眼紅怎生那一筆厚厚的嫁妝,若是聶墨真的無子,那豈不是将來就能便宜了她的兒子?
心裡開始計劃着想把小兒子聶成瑞過繼給聶墨。
猶自不知錯也。
聶潤雖然已經基本放棄對她的治療,可不會叫她再繼續禍害了自己兒女。
可對大夫人這種人,你跟她說以後兩個人好好過日子是沒有用的,她不會跟人妥協,隻有讓她切實的感受到威脅,給她找些事情做,她才沒有精力再關注旁的。
聶潤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契機。
大夫人的娘家李家想趁着這個機會跟聶府修好,不見吊喪送了厚禮過來,還私下裡頭找了聶潤說想讓李氏兩個遠房的妹妹過來照顧李氏。
當然啦,照顧李氏,也能順便照顧照顧聶潤。
聶潤十分同意。
反正人進了府,到底怎樣,就是他說了算了。
大夫人想不同意,可想着過繼之事她将來還要娘家出力,且聶潤要守孝一年縱然喜歡這兩個人,也不敢在孝期胡作非為,便同意了。
因此,太夫人出了殡,喪宴結束之後,兩個姑娘便住到了和賢堂,聶潤自然是住書房。
兩個大活人,又是花骨朵般的年紀,雖然身上穿了素服,可那句話怎麼說的,女要俏一身孝,每每聶潤過來,兩個人便格外的嬌豔,如同素白透粉的月季花,搖曳生姿。
聶潤不免要應酬幾句,偶爾也給個笑臉,看在大夫人眼中,自然是這兩個女人更加可恨了。
不過兩日,兩個人便霸占了小廚房,天天做些湯湯水水的,打着大夫人的幌子開始往書房裡頭送。
世間最無可争論之事,便是一個人的想法。
聶成祥已經定了親事,帶着弟弟給母親問安的時候,說了一句,“兩個姨母做的湯水甚是美味,就是喝多了會流鼻血……”
大夫人當時就上了心。
旁人說的話她不會相信,可兒子們的話她一定是放到心上的。
她掌家這麼多年,自然有幾個心腹人手。
很快就查出那倆“妹妹”做的東西大補,補的是成年男子,對聶成祥跟聶成瑞這種卻是拔苗助長,有損根基的。
聶成祥再說一句,“不知這兩位姨母是從哪裡學的這手藝,連父親都贊不絕口。”
大夫人便使人快速的去打聽這兩個人的情況。
這些事分分毫毫都在聶潤的掌握之下。
很快,打聽事的人就回來了。這兩個姑娘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