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合歡,後
在晏君卿下床穿衣時,他脊背後面,那大片大片的紅花――不詳,妖冶。
那是什麼!
晏君卿身上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刺身,還是彩繪……
不……
夜绛洛心跳得飛快,那妖紅的花根本該出現在君卿身上!
那不是刺身,也不會彩繪!
倒像是……像是一種詛咒,一種占有的瘋狂。
在晏君卿回來之前,她平躺在床上,定定看着床帏暗繡的花紋,瞳孔細眯一線,“秘密呀……”
聽到白綢紗帷被拂開,她不慌不忙閉上眼,唇線略傾,隻有自己聽見淡淡低喃:“有趣,呵……”
“起床。”小心翼翼的親了她嫩嫩小臉。
“……zzz”某狐狸不理不睬
“陛下。”再偷偷親了一下菱唇。
“……zzz”某狐狸打起小呼噜。
這次是有些無奈,看看紗簾外洩進來的幾線晨光,晏君卿隻好狠下心,輕拍她小臉,“陛下,陛下……起床了。”
“嗚嗚……嗷嗚……”小狐狸把被子蓋在頭頂上,在床榻上滾來滾去,弄亂了頭發,半露了香肩,就是不肯睜開眼。
晏君卿瞧着耍賴懶床的小狐狸,無可奈何又覺得心裡明亮。
他心愛的女子,在他的懷中醒來,軟軟糯糯,嬌嬌懶懶,這種感覺怕是窮盡一生也不會膩的。
彎腰把小狐狸連人帶被一齊抱在懷裡,撥開亂糟糟的頭發,露出粉瑩清麗的臉龐,溫柔哄着:“你乖,今天得早些起,不能懶床了。”
小狐狸最大軟肋就是晏君卿的美色,聽見他在自己耳邊喃聲誘哄,當下踹飛了周公,不依不舍地睜開眼,果然就見她家純情滿點、美貌滿點、萌呆滿點的相爺正寵溺的看着他。
見夜绛洛醒了,晏君卿笑着,低頭溫語:“起床,恩,一會兒送你回宮。”
回……回什麼……
隻清醒了不到一半兒,夜绛洛模模糊糊看着他開開合合,完美無缺的唇……真好看,真好看……
這麼好看,要吃下去……吃下去……
“陛下先更衣,臣……唔――”
晏君卿話隻說了一半,唇已經被當做點心咬住。
“唔……唔唔……”夜绛洛咬了人家的唇,腦袋傻傻的,憑借本能去舔啊舔,把人家當成早餐,又啃又咬。
若是尋常,給她咬一咬也無所謂,可今日不行――晏君卿往後仰,暫時拯救了微腫起來的唇,剛想說話,就嘗到下唇有點腥甜,用手指一抹,竟然被她咬出了血。
“……陛下!”他生氣了,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她怎敢這般放肆。
“……早上好。”咬爽了人,夜绛洛也正是清醒了,從被子裡伸出小爪子掩唇打了個哈欠,若無其事問好。
“……”晏君卿再生氣也不能抽飛她,隻好摸了摸下唇,把懷中肉卷子丢回床上,起身抓了她昨天穿的衣服過來。
“……”似乎,生氣了?
夜绛洛為什麼能經常抽風氣死人還活得爽歪歪,全屏她察言觀色好本領,總能在踩住對方底線之前收手,所以她知道晏君卿生氣,也好好反思了自己做的事情,然後,一副憂傷的表情看着他,聲音可憐至極,“君卿,抱~”
不抱!
晏君卿頂住壓力,冷冷站在床榻前,抖開了衣服說:“陛下,寬衣。”
“……”哇嘞,真的生氣了啊。
啊啊啊,那沒辦法了,為了她以後長久“性・福”,隻好一百零一招了。
女帝陛下趴在被子裡,毛茸茸的狐狸眼泫然欲泣,小爪子慢慢挪着要去勾搭晏君卿,在抓到他腰帶後,小小地晃動兩下,“君卿……抱抱……抱抱我……”
不――不抱!
晏君卿咬牙,以眼神回答她。
“嗚嗚,抱抱……”女帝陛下爬上來,從被子裡伸出藕臂,抱住他的腰,肩膀頸下光潔裸・露。
不――
“……陛下,今早要上朝。”史上最英明相爺抱起小狐狸,嘴裡還說着公事,企圖岔開剛剛“抱一抱”“不抱!”然後毫無意外――“屈服”的話題。
“今日不上朝。”小狐狸趴在他懷裡,笑嘻嘻的說:“藍清初上午進城,朕親自去接,早朝就停了吧。”
晏君卿想了想,才點點頭:“也好,藍清初是皇親,又是國戚,地位非凡,由陛下親自去迎也不無不可。”
“呀,就是啊就是啊,朕不是故意不上朝,恩恩,反正藍清初還有兩個時辰才來,我們再睡一會兒,恩恩?”
“……”晏君卿扭頭,他就知道,對她,果真不能報以希望!
“……要不,再睡一個時辰?”見晏君卿是這般表情,夜绛洛心虛起來,畢竟昨晚那麼瘋狂,今早理應要好好休息一下,若不是藍清初來的不是時候,她甚至都想整天賴在這裡了!
晏君卿懶得再和她廢話,抓起被子,往後面一丢,冰肌玉骨的女體就這麼赤・裸・裸地橫陳懷中,他目不斜視,抓起貼身衣服就給她穿。
夜绛洛被他抓着,不想穿也不行,一邊掙紮,一邊龇牙,“你陳世美!你負心漢!嗚嗚,我不要起床!不要――”
理她才怪!
晏君卿面無表情給她穿好衣服,攔腰抱起,去洗漱。
夜绛洛得了便宜賣乖,一邊戳他,一邊乖順讓他親自服侍着洗臉漱口――折騰完,就被他塞進馬車裡,秘密送回宮。
女帝留宿相府的事情是天大秘密,回宮馬車車夫護衛皆是晏君卿心腹,唯有車廂裡等候多時的碧雲是夜绛洛的人。
雖說想把這個禍害送回宮,可真當她被自己抱進馬車,關上車門,晏君卿又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他站在馬車旁,猶豫再三,馬夫不得命令,不敢駕車,暗處的護衛們也蟄伏不動,看似七八個,實際一百多個人就這麼陪他站着。
片刻後,車窗被從裡面推開,夜绛洛探出一顆腦袋,對晏君卿招了招手。
晏君卿走過去,正要說些什麼,夜绛洛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臉,低頭就在已經受傷的唇上“啵”了一下,聲音不小,别說看見的,就算看不見的都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陛下……”晏君卿大驚,連忙往後退,同時心虛地喊了聲:“請陛下自重!”
切~死傲嬌,都這樣了,還自重~
哼哼,她有多重,昨晚他應該很清楚了嘛,還重嘞!
不過嘛,鑒于她家相爺真心不是邪魅狂狷、閱女無數的男主角,夜绛洛原諒他了,每次看見他這種傲嬌樣,就會被莫名其妙戳中萌點啊啊啊啊~
趴在車窗上,她再次向他招手,這次,表情很嚴肅。
晏君卿看看周圍,護衛與車夫都很識時務,一幫人在看天,數着天上的有幾朵雲,哪個像豬,哪個像烤乳豬。另一幫人則在看地,哪塊石闆像雞,哪塊像烤山雞……他們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根本沒看見女帝陛下和相爺當衆親嘴,沒聽見沒聽見沒聽見,完全沒聽見女帝陛下親相爺用了“吃・奶的勁兒”――耶,這麼比喻,好像反了……啊,要是正過來,哎呀呀,好・色啊啊啊!
根本――根本就是全部都知道了!
晏君卿無力扶牆,覺得自己這輩子沒像今天這麼丢人過!
奈何,對象是夜绛洛,他隻能硬着頭皮走回去,刻意拉開了安全距離,生怕她再撲上來――并且,很後悔剛剛為什麼要舍不得她走,現在,巴不得她快點走!
夜绛洛很安分,歪着毛茸茸的小腦袋,隐形狐狸耳朵抖了抖,微笑着托腮:“君卿,一會兒和我一起去接藍清初。”
“臣遵旨。”涉及公事,他一向尊别有别。
“嘛,既然要去,你讓六部禦司都去,排場越大越好,四大世家剛剛沒了碧家,朕總要給藍家一點面子,況且,他是藍清初呢,算起來還是朕的親戚。父君母皇駕崩,朕的長輩也不多了,總要盡一盡孝道。”
“陛下英明。”他心知肚明,夜绛洛絕對不會放過藍清初。
女帝趴在車窗上,笑容扯得明亮,眼眸卻眯的極細,“他既然怕朕,朕偏要去十裡亭接他,免得他弄錯了丞相府的書齋和朕的禦書房。”
晏君卿心中一動,昨天她爬進書齋,多多少少也聽見了藍清初的話,若說原本夜绛洛就不會放過藍清初,如今,更是下定了決心鏟除藍家。
“不過嘛。”前一刻還鋒芒盡顯的黑瞳,轉眼便清澈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她沿着晏君卿的兇口畫圈圈,伸長了頭,賊兮兮,色眯眯地說:“也幸虧了他,否則我怎麼能吃了君卿呢,恩?”
晏君卿一伸手握住她作亂的指頭,慢慢擡起眼,慢慢扯起唇,慢慢露出一個極為難得的笑:“陛下确定是吃了臣,而非臣吃了陛下嗎?”
“……”其實,你果然是隻腹黑啊啊啊。
夜绛洛撲倒失敗反被撲這件事,絕對可以載入史冊,任後世戳來戳去――因為太丢臉了嘛!
揮别了晏君卿,她坐回馬車裡,車門一閉,靜靜地往宮裡飛馳。
馬車看似普通,内設奢華,碧雲跪在軟墊上,等馬車離開相府範圍後,才低下頭慢慢道:“陛下,奴婢有事禀報。”
懶洋洋地靠着,夜绛洛閉上眼睛,片刻後緩緩松開,漆黑的眸子深沉如墨,淡淡說道:“是阿醉沒有回宮吧?”
“……陛下英明。”碧雲心知瞞不過夜绛洛,昨晚晏君卿派人入醉宮卻撲了個空,楚王殿下一夜未歸,行蹤不明。
夜绛洛淡薄地微笑,深意不明:“阿醉自有阿醉的去處,此事無需再說。”
阿醉中了春毒卻未回宮,普天之下能帶走阿醉的人隻有兩個,她夜绛洛,和風寡。
昨夜阿醉定然是去找了風寡。
這麼說,風寡此刻就藏身在帝都的某個角落……啊,哥哥來了呢,真好啊。
碧雲看着夜绛洛那抹近乎于無的笑,猶豫片刻,小聲開口問道:“陛下與相爺……”
“哎,我與相爺很好啊。”她笑着對自己的女官眨眨眼:“非常非常好,恩,碧雲,夫妻的那種好。”
原來,真的已經到了這種關系啊,碧雲抿唇笑着,雙手伏地,行了一禮,“恭喜陛下。”
“嘛,同喜同喜。”不要臉地接下了這種對于晏君卿來說,分明是慘事的祝賀後,夜绛洛笑眯眯地支着側顱,腦子裡紛紛落落,早已不像昨晚那般清明。縱使中了春毒,她也能以絕高的意志力保持常人清醒,倒是如今,這股本該有甜有酸的感觸化為煩惱。
原因無他,盡是由于晏君卿後背上的彩紋。
男子白皙纖瘦的脊背綻放出了詛咒般紅豔嗜血的花,大片大片,自腰間騰起,足足占據了半個後脊,直到現在,她依舊不知道那是什麼花,能妖豔到令人感覺窒息與束縛……
昨晚初顯時的震驚褪去,那華麗妖娆的圖案如此清晰出現在了腦海裡,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她讨厭所有不能被掌控的事情,包括了晏君卿脊背上的圖騰。
馬車平穩駛回皇城,在離宮門不遠時,夜绛洛推開車窗,看着已經桃紅柳綠的初夏,她并非要看景,而是借此平複心裡的郁結。
從來她做事都謀而後動,絕不會有一絲一毫意外,如今,也是一樣。
視線落在遠處飛馳而過的翠綠淡粉,她平靜地開口,輕聲問道:“有一種花,豔紅不祥,無葉無枝……隻看一眼便有絕望感,碧雲,這種花你知道嗎?”
被她突然問了這麼不找邊際的話,碧雲也不驚訝,溫溫笑着,恭敬回答:“奴婢知道有一種花與陛下說的很像,這種花生長在極冷極陰的地方,一花一支,一葉一叢,花葉不存,死不相見。”
漆黑的眼眸徒然一動,她轉頭,擡眼:“這花的名字是?”
“黃泉花。”女官回答:“又名,彼岸花。”
“……長在何方?”
“大沉,盛京城。”
“盛京,大沉。”夜绛洛輕聲自語,這個答案直撲而來,她已經無法逃避了.
晏君卿,來自大沉。
分明隻是輕言細語,可就是這麼簡簡單單四個字,竟然讓馬車裡的氣氛低了許多,變得冷森詭異起來。
碧雲不得命令,不敢說話,就這麼跪坐在旁邊,面容低下,不去揣測聖意。
氣壓越來越低沉,類似殺氣,卻比殺氣還沉重,女帝就這麼支着側顱,眯了一線黑瞳,将氣場壓至如此……片刻後,她終于流轉了幾乎要凝住的黑眸,然後,輕輕一笑:“真麻煩啊……要是以後想吞掉大沉,恐怕他會反對吧。”
“陛下說的是,相爺?”夜绛洛既然已經猜到,碧雲也沒必要裝傻。‘
“是啊。”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她笑着歎息:“畢竟與他相關,到了那一天,他若是反對,我又該如何是好?”
她的這個問題本來也隻是設想,碧雲沉吟片刻,溫柔地笑了起來,平凡無奇的容色瞬間亮了,“那麼,陛下是想這麼做嗎?”
虛設的問題被實體化,與碧雲一樣,夜绛洛也懶得裝下去,她瞧着已經進入皇宮大門的馬車,心情極好地朝幾個美男護衛爪了兩把,成功把宮門守衛吓得跪倒一片,心想女帝陛下怎麼一大早出現在宮門,是去而複返,還是……壓根昨晚就沒回來?
女帝陛下有些苦惱。有些糾結地回答她的問題,“會吧。”
“……”碧雲想吐血,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你這個會……吧,是個什麼意思。
被鄙視的女帝撓了撓頭,這回,是點頭:“會的,碧雲,我一定會滅掉大沉。”
“……呼~”女官對她極其霸道的野心很滿意,作為一個皇帝,夜绛洛無疑是英明的,夜素金戈鐵馬,那等手段窮盡一生都沒有誅滅的大沉,南晉百年來殺伐不休都沒有征服過的大沉……
這百年以來,夜绛洛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她也許注定要沉寂十九年後才展露風華,因為,這個高深莫測的女帝與大沉帝國一樣,都在養精蓄銳,等待爆發的機會。
夜绛洛拖着下巴,笑吟吟地眯着一雙黑眸,“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剪除這條路上所有障礙。”
“陛下心中已有計策。”女官再次俯身施禮,“奴婢,尊陛下之名行事。”
夜绛洛看看碧雲,再看看已無限接近的朝凰殿,粉嫩的唇,微微一勾。
巳時,帝都城門大開。
帝王儀仗出城,車馬華蓋,雲集繁繁,前有金吾衛隊開道,後有六部禦司随行,連人稱“白衣明相帝”從不出京的晏君卿都坐了馬車,跟在龍車之後,數萬百姓圍而觀之,依仗甚大。
顯然,是給足了藍清初的面子。
十裡亭中,藍清初并藍氏子弟跪了一溜兒,夜绛洛右手搭在碧雲腕上,步步行來,身後有晏君卿并六部禦司,儀仗已經停在不遠處。
見夜绛洛來了,藍家人立刻山呼萬歲。
十裡亭中的凳子早已經被換做黑檀木椅,上面鋪了三層厚的墊子,夜绛洛坐上去,右手邊依舊是碧雲,左手邊站了白衣紫帶的“明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