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狐狸精,很有前途的職業
說完,他素色衣袂飄飄如谪仙一般飛身離開,眨眼間,便消失在甯府門口,直奔夜绛洛的住處。
自從功力恢複以後,似乎也更加耳聰目明了,剛才他清楚的聽到夜绛洛着急的呼喊。
大步流行的步入主卧,便看見夜绛洛拿着筷子氣鼓鼓的戳着桌上宋嫂魚,嘴裡念念有詞道:“臭君卿,壞君卿,大清早就不見了,做什麼虧心事去了?”
“……”去殺人了,這算虧心事是嗎?
晏君卿語氣了一會,走過去接收她的筷子,不管怎麼樣,魚的是無辜的嘛。
夜绛洛托着下巴,張開嘴,任由他把去了魚刺的嫩肉放進去,她的大半張臉被燒傷,吃起東西也隻能細嚼慢咽。
晏君卿看着她破敗的臉,心口酸楚疼痛,他知道夜绛洛傷得很重,卻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原本娟秀的臉毀了大半,身上更是被火吻出了無數傷疤。
她,該是很疼,該是疼到了骨子裡……連他看着都覺得心疼,她該是疼成什麼樣子……
“嗯?”夜绛洛張着嘴半天沒看見他往裡送東西,稍稍擡眼,就見晏君卿蹙眉眉心,一動不動看着自己的臉。
幾乎是下意識的低下頭,她輕輕笑道:“很醜吧,其實我本來也不是什麼美人嘛……臉蛋又不能當飯吃,毀了容貌我還是夜绛洛,君卿,我可以沒有容貌,但我必須要留着這條命……這是很劃算的交易,對不對,君卿……我……”
“别說了。”晏君卿蓦然放下筷子,心尖上被揉的生疼。
捧起她的小臉,看着上面交錯的傷痕,那股疼痛感幾乎要壓垮他,他根本就不在乎她長的如何,他在乎是她的人。
夜绛洛看着晏君卿,他容色絕美,一痕鳳眸幽紫潋滟,在眸光交錯之間,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如今這張臉……
本來是不在乎的,可如今,竟然不能不在乎――她在晏君卿面前,平生第一次有了不想直視的沖動。
“别躲。”晏君卿忽然開口,雅緻的聲音溫柔徹骨,“讓臣看着陛下,一時一刻都看着,這樣臣才不會怕……”
怕你就那樣被火海吞噬,怕你從此離開這方天地。
“君卿……”夜绛洛睜大眼,看了一眼面前風采絕世的男人,慢慢低下頭去,“你怕什麼……君卿,該怕的人不是你……”
晏君卿看着她枯槁的素顔,忽然勾起她尖細下颔,硬是逼她把頭擡起來。
當再一次看見自己的臉出現在晏君卿眼睛裡的時候,夜绛洛慌亂地想逃,可晏君卿哪裡會容許她逃走,俯下頭,唇輕輕吻在了她滿布傷痕的側臉。
那裡根本沒有痊愈,結痂的皮膚深一塊淺一塊。
晏君卿不敢用力,生怕她在疼,沿着側臉溫柔細吻,從臉頰吻到耳下,澀聲道:“你是要我心疼死嗎?還是要我毀了容貌和你一起……绛洛,你錯了,你錯了……怕的人是我,我怕你離開,我怕你會死,我怕永遠失去你……我怕,我真的怕……”
“……”她什麼都沒說,隻溫馴的讓他親吻。
房門大開,清涼的風吹進來,拂過兩人黑白分明的發絲。
夜绛洛的身後是呼呼大睡的小包子,鼓着腮幫子吐着泡泡,絲毫不理會柔情蜜意的親爹親娘。
包包最喜歡念念了,包包要念念抱,呼噜呼噜。
“大殿下看着她也能吃得下去飯?”
尖銳而又刻薄的聲音忽然響起,花阡陌站在門口,斜睨着膳桌之上的兩個人,嘴角是邪肆的笑意,“可見大殿下果然是一往情深呢……”
晏君卿長眸一眯,冷冷道:“出去!”
“大殿下趕走我,誰來給她治傷呢?”花阡陌心知晏君卿為了夜绛洛不會把她怎麼樣,故意挑釁。
“誰允許你進來的?”夜绛洛不滿地看着花阡陌,眸中略有黯淡之色,輕輕瞟了一眼身畔的晏君卿。
看這兩人同桌而食的模樣,花阡陌眼底嫉妒的光芒乍現,她繞着偌大的木桌椅晃晃悠悠的轉了一圈,素手忽而纏繞上晏君卿的肩頭,挑釁的看着夜绛洛冷嘲熱諷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欠我一條命,不如把大殿下讓給我好了。”
晏君卿沉默不語,清雅的眉眼蓦然一寒,強烈的内息将花阡陌手臂彈出,震的花阡陌幾乎廢了半個臂膀。
看着晏君卿夜绛洛交握的手,她咬咬牙,媚笑:“大殿下何必這樣,她是南晉女帝,你是大沉皇子,本就不該在一起,如今我救了她,向她讨回大殿下的自由身也在情理之中吧?”
“影衛何在?把她重新囚到地牢去!”夜绛洛眸色低沉,殺意淩然,同樣一臉挑釁的看着花阡陌。
花阡陌怨毒的眸子緊緊盯住夜绛洛,恨不得撕裂了她:“夜绛洛,你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不怕天下人唾罵麼?不怕天打雷劈麼?”
“天下唾罵?天打雷劈?”笑話!她夜绛洛從未被天下人叩首稱贊過!罵她昏君,罵她狠毒的何止一兩句,多罵幾句又能如何?
夜绛洛眸色深沉淡漠,倨傲地看着被影衛鉗制的花阡陌,嘴角笑意冰涼。
“夜绛洛,你欠我一個人情!欠我的,早晚要還!”花阡陌的臂膊被影衛扭得生疼,卻好似渾然不覺,隻是,雙目如火的盯住夜绛洛。
“呵,我欠你的人情?我怎麼不知道?哦~你說救我那事啊?我什麼時候求你救過我了,是你自己決定救我的,學習雷・鋒嘛!你可能不知道雷鋒是誰,那也沒關系,反正都做好事,就要不留名!等你死了以後我會幫你名揚天下,将來你的墓碑會有兩句話,一寫見義勇為,二寫造福一方,你自己選一個好了。”
夜绛洛砸吧砸吧小嘴,一臉“我就臉皮厚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說道,她面上笑意滿滿,眸中卻深沉乍現。
跟女帝陛下講交情,那就是癡人說夢!
晏君卿坐在一旁,鳳眸低垂,唇角微微一傾,他的陛下啊,牙尖嘴利,一個花阡陌還不夠她啃的呢。
許是他們三人的響動過大,擾了小包子的清靜。
“哇哇哇”的哭聲突然而至,響徹廂房。
聽到哭鬧,晏君卿趕忙起身,緩步到精雕而成的搖籃前,素手輕擡,抱起小包子。
他眼中滿是寵溺,真心疼愛這個夜绛洛九死一生為他生下的孩子。
扭頭看着晏君卿溫柔淺笑的模樣,夜绛洛的眸中也閃過一絲溫柔。
一旁的花阡陌卻不淡定了,指着夜绛洛的鼻尖,怨毒憤然道:“夜绛洛,你别高興的太早,你以為你醜成這副樣子,大殿下還會……”
花阡陌的話還未說話,便見夜绛洛忽而粲然一笑,一個猛子撲到晏君卿的身上,一臉羞澀道:“君卿啊……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本來可以稱得上其貌不揚的,卻隻能是醜陋無比了,君卿……你還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晏君卿被“愛不愛”三個直白的字赧的俊臉绯紅,不過,向來把“陛下請自重”“臣對陛下恭敬有禮”挂在嘴邊的相爺大人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
而是溫柔的抱住小包子,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摸了一下包包的軟嫩嫩臉蛋,回眸笑意淺淺的看着夜绛洛,認真的點了點頭,柔聲道:“愛。”
僅僅是一個字,就讓花阡陌頓時覺得五雷轟頂!
向來喜怒不驚的晏君卿,到底,到底要為夜绛洛做到什麼地步?!
“好!算你狠!”花阡陌雙目赤紅,妖娆的眸子裡滿是惡毒。
說完,便聽到夜绛洛冷若冰霜的聲音如冰雹般砸落:“帶下去。”
花阡陌最終還是沒有被送回地牢,行至半路時,便遇到了一臉淡然,凝眸遠方的顔念。
“你們這是把她帶到哪裡?”顔念淡淡的掃了一眼花阡陌的身後,那是陛下的住處。
“回右相,陛下口谕,将花阡陌重新關押地牢。”影衛臉上是銀質面具,隻露出一眼睛,恭謹的回答。
顔念眸中一縷異彩閃過,盯住花阡陌思忖良久,漠然道:“把她押到逍遙閣好生看守,我會禀明陛下的。”
“是。”說到底,顔念也是堂堂右相,影衛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回答。
顔念轉身朝花繁錦簇的槐樹林去,花阡陌怎麼說也是夜绛洛的救命恩人,重新關回地牢恐怕會落人口舌,并且,夜绛洛的燒傷太嚴重,此時此刻,少不得花阡陌這個人。
廂房内,晏君卿抱住小包子,一本正經的哄道:“茗落,等你長大了,相父教你古琴,教你琴棋書畫可好?”
夜落茗,小包子的新名字,是晏君卿在“夜小花”“夜包子”“夜二丫”……的名字被夜绛洛一個一個念叨出後,首次“抗旨”,拟定了“落茗”兩個字。
“包包啊,母皇也會好好教育你的,你快快長大,母皇帶你去開闊眼界,幫你找一個你父君一樣的大帥鍋!”夜绛洛賊兮兮地露出四顆潔白的大門牙。
想一下,兩個女人,一老一少的蹲在大街上,對着來來往往的翩翩公子流口水,真是好期待啊啊啊啊~~
【相父】是眼下的實際情況,晏君卿即是丞相,又是夜落茗的生父,自稱相父。
【父君】是夜绛洛自己腦補,心想你丫遲早都是皇夫,這聲父君叫的不冤。
晏君卿看着夜绛洛逗弄夜落茗的笑顔,心裡隐隐約約地生疼。
被火灼燒後的皮膚難以痊愈,就算痊愈了,也失去生機,連喜怒哀樂都不能表達,對夜绛洛來說,這種痛苦是會伴随一生,甩不掉,丢不開。
她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人,不久的将來,她會一統諸國,成就不亞于夜素的霸業――夜绛洛雄踞天下的命運是一開始就注定的。
可現在呢……
他時時刻刻在保護着她,在寵愛這她,卻依舊讓她遭受到這種痛楚。
看着那赤・裸・裸的傷痕,他心中愧疚的壓抑洶湧而出,一瀉千裡,再也不可收拾。
一定有辦法可以恢複她的容貌,減輕她的痛苦,一定有,一定有!
晏君卿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是夜,槐花在夜風中簌簌掉落,暗香拂動,殘花飄舞,輾轉成泥。
晏君卿終究還是去了囚禁花阡陌的别院,那裡正是甯遙之前居住的逍遙居。
夜風中,他一身素色白衣,穿過重重疊疊的幽竹林,便是香氣逼人的牡丹海,緊接着是簌簌流淌的小溪,這樣别有意韻的世外桃源,的确讓人心曠神怡。
似乎早就猜到晏君卿回來,花阡陌一襲淡粉色的流紗羅裙坐在溪畔,煮了一壺清茶,遙望着踏月而來的晏君卿。
晏君卿站在原地看了她片刻,緩步上前,幽竹清雅,淡然道:“你早就知道我要來。”
“不然大殿下以為我坐在這裡幹什麼呢?”花阡陌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一股與生俱來的嬌柔,她素手輕擡,撚一壺清茶,清淺的酌滿,送與晏君卿的面前。
“既然你知道我會來,也一定知道我來的原因。”晏君卿看着她端茶的動作,卻沒有去接,就這麼淡淡看着她。
“大殿下眼中隻有夜绛洛,不為了她,你怎會來見我?”花阡陌輕撫杯盞邊緣,擡眸淺笑,笑靥如花,妩媚生姿。
這個花妖一般的女人,總是能将自己的美發揮到極緻。
晏君卿飄逸的銀發如綢緞般順滑,如瀑般傾瀉而下,絲絲縷縷,随風糾纏。
他五指骨節分明,随意的把玩着青花雕砌的清涼茶盞,紫眸光暈流轉,仿佛沉溺了千萬年的悠悠歲月。
月華普照在波光潋滟的溪流之上,天地之間,如籠輕紗,神秘悠遠。
花阡陌澄澈的瞳緊緊盯住眼前這個翩然若仙的男子,那是怎樣的一種風華氣韻,仿佛天地間所有的靈氣與優雅渾然集結于他一人身上,仿佛朔月寒冬裡一朵傲然獨立的白梅,仿佛懸崖絕壁高山之巅上的一汪清泉,獨特優雅,暗藏竹香。
這樣的男人值得天下間所有女人為之瘋狂,可他卻偏偏選擇了夜绛洛,那女人狠毒陰鸷怎麼能配得上他……花阡陌眼眸一細,幽晦深暗。
“你該知道,天下間隻有我能醫好她的臉,但我偏偏不要。自遇見你以後,我這輩子最大的快樂就是看她痛苦。她痛苦了,我便快樂,她快樂了,我便痛苦,此消彼長,至死方休。”花阡陌擡眸淺笑,眉如遠黛,好似在做人世間最自然不過的事,說着最平淡無奇的話。
“是在等我求你?”晏君卿擡眸之間有落寞與蕭瑟,心中愧疚油然而生,若不是他,夜绛洛怎會遭此大劫?因為他,她不得不與淩折箫一戰,因為她,她懷着身孕不遠千裡前來尋他,又因為他,她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對上晏君卿幽紫色的瞳,花阡陌忽而笑得明眸皓齒,輕蔑淡然。
絕世獨立,孑然一身的淩清羽也有今天?被情所困,孽戀癡纏。
“是啊,我等你來求我,看你求之不得!看你心疼難過!大殿下,我過不好,誰都别想好。”花阡陌眉開眼笑,紅唇輕啟,妖娆的眸子裡滿是笑意,她肆無忌憚的笑着,仿佛天崩地裂都不為之動容。
“笑話!你以為這天下人靠你一個人的心情決定的嗎?你他・妹・的以為自己是月球啊,别人是星星都圍着你轉!腦子在茅房裡熏壞了吧?”突然,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聽到聲音,花阡陌與晏君卿一同擡眸回首,哪裡還有夜绛洛的蹤迹?
半晌,才見嬌豔綻放的牡丹花叢中一個賊溜溜的小腦袋,打着哈欠暈暈乎乎的站起身來,懷裡還抱着個小東西,呢喃自語道:“這花……這花真香…阿嚏!阿嚏!”
晏君卿滿頭黑線,臉黑得跟鍋底一般,安靜看着夜绛洛,半晌才回過神來。
迅捷起身飄然而至,幽竹雅韻,柔聲細語:“小心。”
夜绛洛把懷裡軟綿綿的小包子丢給晏君卿,這包子的流・氓程度太逆天了,顔念在,她不哭,晏君卿在,她也不哭,偏偏她一抱就開始哭鬧不止。
晏君卿抱着懷裡軟成一團的小包子,低頭微笑着逗了逗,小包子一雙淡紫色眼睛眨巴眨巴,小腦袋一歪,呼呼大睡。
看着和夜绛洛一樣的小東西,他忍不住又是彎唇一笑。
眼看近在咫尺的絕代美男笑得和朵花似得,夜绛洛忍不住傾身上前,“吧唧”在晏美人臉上啄了一口。
晏君卿看着她笑嘻嘻的臉,無奈搖搖頭,眼底滿是寵溺。
花阡陌看着這兩個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柔情蜜意,心中妒火熊熊燃燒。
她眸色深沉,嫉妒怨忿,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感受到花阡陌淩厲的視線,女・流・氓扭頭,怒目圓睜,毫不退讓,指着花阡陌的鼻子哼唧道:“小心?對!我當然要小心!小心她有事沒事的****你,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學人家當狐狸精?你也不看看!我們家君卿是好****的?君卿不是魚,你以為放個餌就成了?狐狸精說到底是有前途的職業,憑你這點本事可别侮辱了人家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