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對娘娘一片深情厚意，這都出京送了十裡路了。”秋菊掀開車簾，看着身後浩浩蕩蕩的送行隊伍感歎。

　　因為邊關落鳳坡之困沒有徹底解除，鳳染傾心急如焚，是以輕裝上陣，護衛加上随行人員不過百人，當然這裡頭有一半是皇上的人。随行副使瑞王帶的人更少了，随行人員不過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的隊伍，出動朝臣和宮庭羽林衛送行，送行的倒有一千人之多。沿途百姓們交口稱贊，皇上是如何寵愛皇後，舍不得離開皇後。

　　秋菊這一說，鳳染傾更是要失笑出聲了。第一，她急着趕路，這樣磨磨蹭蹭耽誤趕路。第二，皇上配備在她身邊的人，着實有些多了。第三，這次是去和談，并不是去遊玩，仗勢這麼大，隻會增加出行的危險性，給有目的人可乘之機。試問，這樣的寵愛？這樣的深情厚意？她如何擔待得起。

　　圍繞京都的玉帶河蜿蜒曲折，打馬過了小橋便是效外十裡的杏花塢。初冬的杏樹一片蕭瑟，杏林裡的葉子落盡了，光秃秃的樹上偶爾挂着幾片殘葉，也不過是賴在樹枝上苟延殘喘。

　　鳳染傾一閉上眼，大哥射成刺猬般的身子重重從她身上滾落下去，那種抽心般的疼痛，讓人幾近窒息。

　　“停車！”她都這麼難受了！随行在皇上身邊的爺爺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鳳天翔是鳳府的長孫，是鳳家的頂梁柱，讓爺爺記起大哥的死，爺爺一把年紀了如何承受得住？在鳳染傾眼裡，那光秃秃的樹枝，似化成無數的箭影，直直将她的心射成千蒼百孔。她差點倒在車框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支撐着掀開車簾，站在馬車上，任冷風肆虐。

　　“皇上，送君千裡，終需一别。”

　　鳳染傾聲音清越，朝着鳳閣老的方向重重的彎下身去：“皇上無須再送了，且在京城等着好消息，天寒地凍，盡早回宮吧！”

　　爺爺，這個揖不是作給皇上看的。是傾兒欠你的，欠大哥的，欠鳳府的，你能明白嗎？爺爺，保重身子。

　　冷風肆虐，将鳳染傾身上的狐皮外袍吹起來，陌子寒隔着垂簾縫隙，隻感覺這樣的鳳染傾像是一個沒有心的冰人兒，卻偏偏美得奪人心魄，讓他移不開眼。他的心裡生出無數的疼惜和憐愛。

　　馬車内，坐在陌子寒對面一個蒙着面紗的女子輕聲問他。“怎麼？心疼她？”

　　鳳天翔死那天，鳳染傾拿着劍要自剜雙眼。她恨他！恨到要剜去看過他的雙眼。陌子寒臉上浮出一絲落寞，看向蒙面女子時，多了一絲愠怒：“如你所見。”

　　隔着幾輛馬車，皇上也朝她的方向作了一個揖：“皇後保重，早日歸來！”

　　再在杏花塢呆上一刻，鳳染傾都難受得快要死去，深深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杏林，痛苦的微微瞌一下雙眸，轉身進了馬車。

　　馬車終于啟動了！鳳染傾甚至沒有勇氣再掀開簾子，再看一眼杏花塢，看一眼垂垂老矣的爺爺。

　　直到馬車駛出那片杏林，她緊揪着的心才終于緩了緩，微微張開櫻唇，抿了一口玉離遞上來的茶水。

　　車隊一路往邊關的方向疾去。

　　鳳染傾自然不知道送行的隊伍折返時，鳳閣老受了杏花塢的刺激，老淚縱橫昏過去了。幸好有白烨在，掐了一回人中，喂下一顆保心丹才悠悠醒轉。她更不知道皇上陌離軒探完鳳閣老後，回到寬敞大氣的龍駕裡和小丸子說了些什麼話。

　　小丸子迷惑的問：“皇上，為什麼一定要将娘娘送到杏花塢？”

　　“你懂什麼。”

　　陌離軒高深莫測的說：“隻有杏花塢，才會讓傾兒想起前塵舊事，更加憎恨皇叔。朕要利用皇叔保住傾兒，但也要讓皇叔永遠沒有辦法靠近傾兒。”

　　小丸子不忍心：“皇上，娘娘好像很傷心。”

　　“眼皮子淺，婦人之仁。”皇上訓斥小丸子，又由衷的誇贊了一句：“鳳陽這個法子好，朕是皇上，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何況區區一個女人乎？帝王要有帝王的手腕和風範。”

　　這個法子是德妃娘娘想的嗎？小丸子感覺到一股陰謀的氣息，皇上都訓斥他了，他也不敢再吭聲。

　　唉！皇上變了。身為太監，主子是奴才的天，伺候好皇上才是他應該管的事，其它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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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輕裝簡陣，車隊風塵仆仆，行駛得很快。

　　秋菊最擅長與人打交道，馬車中途停下吃飯喝水時，秋菊已經和攝政王那邊的人說上話了。回到馬車裡神秘兮兮向鳳染傾禀報：“小姐，你說瑞王殿下的馬車裡是不是藏着一個女人？”

　　鳳染傾交代過，這次去邊關扮作商隊，所以玉離和秋菊不許喚她娘娘，出了宮一定要喊小姐。

　　“胡說什麼？”鳳染傾正捧着一本白烨給她的醫書在看，聽到秋菊的話微微仰頭。她在陌子寒身邊呆過，知道他不是喜好女色之人，何況此次去邊關是犯險，不是出遊，依着瑞王陌子寒的作派，絕不會帶着一個女人在身邊。

　　秋菊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測：“小姐别不信，瑞王都下來用過飯食，還特意命他的婢女秋月精心打包了一份吃食送進馬車裡。”

　　“男人食量大，可能是怕路上餓，提前備着。”鳳染傾自己都沒察覺到，她說這話時長長的睫毛微微撲扇了一下，蛾眉輕蹙。

　　第二天中途休整時，秋菊已經跟瑞王的貼身婢女秋月說上話了。回到馬車裡，十分确定的向鳳染傾禀報：“小姐，瑞王殿下的馬車裡真的藏着一個人。”

　　鳳染傾從醫書上擡起頭，微微一愣：“哦。”

　　“小姐别不信啊，玉離在一旁聽着，可以做證。”秋菊壓低聲說：“奴婢試探了一下秋月，說你家公子吃得真多，要吃雙份的量。秋月說他家公子吃得不多。然後看了一眼手裡的食盒，見自己說漏了嘴，有些驚慌神色。玉離，你說是嗎？”

　　“小姐，依奴婢看秋月是有些驚慌。”玉離想了想：“馬車裡有一個人不錯，可不一定是個女人。”

　　鳳染傾低下頭視線落在醫書上，嘴裡叨叨：“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