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側妃
林兆和親自送他出門,走出正院,往東苑那邊看了一眼,到底沒叫老太醫去給阮娘看診。
阮娘卻昏昏沉沉的又發起燒來,反複着直到第三天人才算清醒過來。
田媽媽跟阿蘭小楠熬的雙眼發紅,秋紫的眼更是直接腫成了桃子,阮娘開了匣子,賞了田媽媽二十兩,阿蘭小楠跟秋紫十兩,喝了幾口粥,重新躺下。
田媽媽吩咐了阿蘭跟小楠候着,拉了秋紫出門。
“你要是為了姨娘好,就不要說外頭的事給姨娘聽。”
秋紫哭道:“王爺心也太狠了,明明都請了太醫給王妃治病,姨娘這裡卻連個街上的大夫都不給請。”
“王爺自有王爺的思量。總之還是那句話,你若是真想姨娘好好的,就不要亂說,更不要提王爺不好的話。”
秋紫點頭應了,卻又道:“姨娘不問,我自是不說。”
田媽媽知道她愚忠,這時也不是教導她的好時候,隻得點了頭:“行了,你去歇着,到夜裡給姨娘值夜。我去小廚房看着給姨娘做些吃食。”
鬧了這一場,若說有好處,就是東苑終于有了自己的小廚房了。
府裡也沒有怕動土的人了,白總管打發人一口氣砌了三個竈頭,柴炭都供應的足足的。不單是可以做王姨娘的飯,連東苑的下人也跟着沾光,可以吃些熱飯熱湯的。
室内的山茶花開敗了一朵。
又過了三五日,阮娘身上的力氣方能重聚,外頭吵吵鬧鬧的厲害,間或有唢呐鑼鼓聲,秋紫的臉色快要趕上她的名字,田媽媽便借口她要繡嫁妝将她拘在後罩房裡頭,隻叫阿蘭跟小楠在阮娘跟前伺候。
白總管跟田媽媽商量秋紫的婚期,悄聲指了東苑問田媽媽:“可有什麼動靜?”王爺忙的腳不沾地,在外頭看到什麼好東西都叫人送到東苑,這寵愛明晃晃的,白總管總覺得王爺待王姨娘很有幾分真心。
田媽媽搖了搖頭:“往日說話就不多,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做下人的,又不是打小伺候着長大的,一個秋紫雖說貼心,可,連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利落。”
白總管驚訝:“一句也沒問?也沒問過王爺?”
“沒問過,有時候一天都說不了一句。就是前天夜裡,自己一個人把王爺給她做的那些小子衣裳都剪碎了……”
這是對王爺還有怨氣。
白總管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是從年輕人過來的,聞言就笑笑:“王爺心兇寬闊。”王爺哄人的手腕高超,連皇上不是都對王爺視為腹心?同時賜下四位側妃,還都是名門閨秀,這在京中諸王中還是頭一份的榮寵。
王妃弄了這一場戲,殺敵一千自損一千八。固然叫王姨娘沒臉,可王爺翻手覆手,府中立時多了四個側妃,皇帝更是說了誰先生了孩子就賞個爵位,這比等着王爺立世子還要容易百倍,有個明晃晃的爵位吊着,哪個側妃不卯足了勁沖着王爺去?
雖然東苑有了小廚房,但阮娘不再點菜,總是有什麼就吃什麼。
這日用了午飯就将人都打發了下去,府裡的動靜小了許多,雖然田媽媽竭力瞞着,可這哪兒又是能瞞得住的?再說,她對王爺,王爺對她,到底各自有幾分情誼?
屋子裡很安靜,冬日的陽光很足,照進了窗戶,落在炕桌上。
她垂下頭,伸手摸了一下肚子,輕聲呢喃:“你是誰家的小子,這麼急匆匆的投胎?可我要對不住你了。我生了一場病,不知對你的影響有多大,若是手腳俱全隻是有些憨傻倒還罷了,可我怕細菌和病毒損壞了你,頭三個月是關鍵,你要生出不同功能的細胞,要發育成各種器官,四肢,心髒,大腦……,哪個受了損傷,你生下來,也要受人異樣的目光,這個世道本就不易讨生活,我不希望你的心裡再受傷害了。若是有緣,你等等我,等我準備好了,你再來好不好?”說着,眼角就溢出一顆大大的眼淚。
四位側妃同日進門,洞房花燭卻分了先後。
第五日上一同給主母敬茶。
王妃臉上毫無笑容。
幾位側妃都是豆蔻年華,安然候家出身的伍側妃明豔,定國公府出來的李側妃婉約,禮部尚書出身的王側妃清麗,皇貴妃的妹妹趙側妃嬌柔,各有不同,卻都是美人,嬌豔欲滴。
李側妃在閨中與随國公府的嫡出二姑娘交好,知道王二姑娘最不喜歡的就是那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王阮娘,便主動開口道:“聽說府裡還有一位妹妹也是伺候王爺的,怎的不出來叫我們認認?”
趙側妃捏了帕子沾了沾唇角,柔聲笑道:“定是王爺太過疼愛,怕我們吓着了她。”
王妃不發話,林兆和隻好開口:“去請王姨娘過來給幾位側妃見禮。”又解釋了一句:“她頑皮了些,先前被我禁足在東苑。”
就這一句,阮娘還沒來,便樹敵無數,幾位側妃幾乎不用商量,就定了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互相交換着眼色,打算給阮娘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一盅茶的功夫,小丫頭道:“王爺,王妃,諸位側妃娘娘,王姨娘到了。”
林兆和也是多日不見她,心裡很想,便擡眼去看,隻見阮娘穿了件素底桃紅色缂絲襖裙從門外邁步進來,烏壓壓的頭發隻用根桃木簪子挽了個纂,動靜之間,露出一截比臉還白的手腕子,晶瑩皓白,上頭的白玉镯都不能掠走半分光彩。
寬敞明亮的正房屋裡空氣一窒,過了片刻趙側妃才起身:“這就是王妹妹了?真是個标緻人兒。”
阮娘自進門,就一直低眉垂目,田媽媽小聲給她介紹了幾個側妃,她依規矩做足了禮數,幾位側妃都是紅封。用來打發下人的紅封賞賜。
阮娘俱都雙手接過,然後再交給田媽媽拿着。
唯獨趙側妃拔了頭上一隻金簪,笑着給她插到發裡:“妹妹人美,就是穿的太素淡了,美得把我們也襯成了庸脂俗粉。”
金簪擦着頭皮過去,痛得阮娘臉色一變。
林兆和眼睛餘光一直關注着,見狀扶着椅子的手一緊,淡漠的道:“行了,敬完禮就退下吧。”
趙側妃就撒嬌:“王爺,人家真的很喜歡王妹妹,就給妾身一個薄面,免了她的禁足吧,我們姐妹也可多個地方走動。”
四個側妃全部入了西苑,西苑雖然大,卻不如王姨娘獨自占據東苑來的自在。
林兆和不做聲,王妃臉上顯出一個譏諷的笑意,沙啞着嗓子開口:“都散了吧。”
阮娘扭頭就往外走。
幾個側妃都看向林兆和。
林兆和卻端起面前的茶盅。
進了東苑,阮娘便把那根金簪拔下來扔在地上。
田媽媽撿起來,上頭不僅纏了三四根頭發,還有一絲血迹,忙上前扶住阮娘:“姨娘您……”
阮娘閉了閉眼,快步走向屋裡。
那一屋子的花花綠綠,别人什麼感覺,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惡心難受。
林兆和不等天暗就過來了。
“屋裡怎麼沒點燈?”
田媽媽低聲道:“姨娘歇下了,說燈光耀眼,不叫燃着。”
林兆和點了點頭,自己掀開簾子進了内室,田媽媽在他身後幫着點了燈籠,林兆和溫和的道:“就放在屏風那邊吧,免得吵了她。”
阮娘孕後嗜睡,倒是沒有其他不良嗜好。
林兆和一眼看到擱在窗台上的金簪,田媽媽趁機上眼藥:“姨娘的頭皮都破了……”
林兆和已經知道趙側妃心狠,但沒想到她竟敢如此,當着他的面就這樣對待阮娘。
将阮娘摟在懷裡,扒拉開她的頭發一看,見上頭果然有一長溜的血痕,已經結了粉紅色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