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怒怼
林兆和到的時候東苑的門牆還沒收拾利落。看見一行人寂靜無聲的搬磚立即皺了眉頭。
白總管正靠着牆根兒打盹,剛夢見發了一大注财,才到手還沒稀罕夠呢,被人戳醒後更是大怒,睜開眼先看見了王爺,立即萎了,讷讷道了句王爺。心裡卻在飛快的想,怪不得做夢得财是要倒黴呢,他這不就是倒了大黴?!
林兆和不敢大聲訓斥,低聲開口喝問:“這是做什麼?”
醒着的王爺,白總管就不敢糊弄了,連忙垂首恭立道:“東苑的門原來砌了起來,小的剛拆開……”
裡頭阮娘正睡得半夢半醒,聽見阿蘭小聲叫喚,醒了也帶了惺忪:“怎麼了?”說完也精神了,想起來盛王是回來的。
“外頭好像是王爺過來了。”阿蘭說着,就将燭火撥得亮了一點。
“嗯,我知道了,一會兒若是王爺進來你們都出去。”阮娘說着就從被窩裡頭起來。她等今日這場對決,或者說她自己演練今日這場對決已經許久許久了。
阿蘭聽了阮娘說話連忙點頭,心裡以為姨娘這是有私房話想對王爺說,而後跟小楠一起伺候阮娘起身穿衣。
東苑外頭林兆和瞪了白總管一陣才擡腳往裡頭走。
值夜的婆子丫頭見了紛紛退避到廊下。阿蘭跟小楠見阮娘已經穿戴整齊,并站到地下,以為阮娘這是打算先服軟,就連忙退了出來,并其他婆子們一同都恭立了。
林兆和還認得阿蘭小楠,問:“你們出來,誰在屋裡伺候?”
阿蘭忙道:“回王爺的話,姨娘已經起身,現下是自己在屋裡。”
林兆和“唔”了一聲。擡步往台階上走。
阿蘭動了一下,想上前替王爺打簾子,看了看左右,又停住腳步,心想姨娘最近說一不二,還是讓王爺自己掀簾子算了,反正天大地大孕婦最大。
林兆和當然是想不到丫頭們如此彎彎繞繞,再者一個簾子不過是擡手的事,他伸手掀開簾子,臉上不自覺得先帶了笑意。
然而在看到内室的門緊緊關閉的時候,臉上笑意卻不由的一頓。
緩步過去一推,門是紋絲不動,顯然從裡頭已經插上了門銷。
室内不同尋常的安靜令他心裡微沉:“阮娘?”
室内阮娘抱着肚子背對着門,暗暗給自己打氣一陣後,道:“王爺,可是忘記了我說過的話?王爺當日沒有回來,現在回來,我也不想再見了。”
外頭林兆和一聽這種離心的話,張口就想訓斥,可歎了口氣,想着她今時不同往日,又懷了孕,難免有情緒,就小意道:“當日真是聖命在身,若非如此,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回來的。”聲音醇和細膩,帶着難以描摹的溫存。
可惜阮娘早就認清現實,情知自己到了無法逃避的地步,若是一味的妥協,終生也隻能任由别人擺布,讓她跪,她就隻能跪,讓她站着,她就不能坐下,生死都不能在自己手裡。
現實是冷酷的,林兆和的丁點溫情掩蓋不了整個世道的無情,既如此,她就隻能沿着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前行,哪怕這條路上布滿荊棘,也要無怨無悔。林兆和的聲音再醇和溫存,她也不能繼續陷入進去,幹出飛蛾撲火的傻事。
“王爺可知,阮娘差點死了?”她輕聲問。
林兆和聽她這樣說,聲音越發的軟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人還是要往前看的,更何況,你要為人母,我也即将為人父,咱們以後好好的過,好不好?”他頓了頓,而後輕輕的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了。”在他,即便不曾為王爺之前,也從未這麼低聲下氣的來哄人。
可裡間門内的阮娘想起在昔日在王妃面前、在皇後宮中,所受的種種折磨與羞辱,心裡的委屈一時全都湧到眼底,強壓下淚意道:“我肚子裡頭的孩子是我自己保下來的,懷孕的艱辛,孕育的痛苦,是我一力承擔的,我不知道王爺在其中做過什麼事,王爺這樣的人,哼!也配說為人父麼?”
這最後一句話着實的不夠中聽,林兆和愕然,以往隻從白總管的書信裡知道阮娘性子變強,當時他也是心裡以為她這是為母則強,還覺得這樣也好,免得被人欺負了,可現在阮娘的強硬使到他自己身上,這種感覺就不那麼美妙了,皺起眉道:“不要無理取鬧!”
阮娘哈哈冷笑一聲:“王爺覺得我哪裡沒有道理?那個言而無信,說話不算話的人是我麼?”她咬了嘴唇:“不知王爺可還記得,我頭一次小産,王爺曾說過的話?”他說的話,她可是從未忘記。以前不提,就是為了今日來算總賬。
林兆和聽了心裡一緊,正回想自己昔日究竟說了什麼話,屋裡阮娘卻自言自語起來:“王爺貴人事多,難怪忘了。不過我可是一直記得,王爺曾經說過,以後無論什麼都答應我。”
林兆和的心顫了顫,聽她說她記得自己的話,眼角微彎,開口道:“是,我記得的。可你讓我怎麼辦呢?阮娘,不能強人所難,難道以後你也不叫孩子見我,不認我為父?我……可以答應你,以後隻守着你跟孩子,我們中間不會有其他人,好不好?”
“好不好?呵呵,我竟然不知王爺對我是如此情深義重!若是我們中間沒有其他人,我想問問王爺,王妃算什麼?王爺在我傷身小産之際所納的四個側妃算什麼?王爺說以後隻有我一人,這種事王爺可敢昭告天下?可敢将王妃側妃都遣散?可敢對天發誓,終生無悔?”阮娘緊緊的攥了手,隻覺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她其實也在賭,以前是賭林兆和不會罔顧聖命回來看她,現在是賭林兆和不會為了她一人,而棄其他女人于不顧。田媽媽可是曾經說過林兆和要遣返李側妃跟趙側妃來着,可這兩個側妃一哭求,他後頭就沒了下文了。
若不是這聲音他聽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外間的林兆和簡直就要以為阮娘換了一個人。
他心裡也湧上怒氣,這麼久的時間,她縱然生氣,也該消消氣了,沒想到脾氣反倒是更上層樓,他推了推門,忍着脾氣道:“你開開門,我們當面說。”
裡間阮娘将手裡的小紙條揉成一團扔在炭盆裡頭,她近來精力大不如從前,有許多事總是記着開頭,忘了所以然,所以在見林兆和之前,自己就把想說的話都記了下來。
她也明白,自己與林兆和遲早是要見面的,要是被他看見自己竟然照着紙條說話,說不定先前集聚的氣勢就功虧一篑了,輸人不輸陣,所以幹脆将那紙條燒了,看着紙條化為灰燼,才道:“王爺若是答應我的要求,我自然會開門。”
林兆和努力的告訴自己别跟她置氣,她現在這樣,肯定是沒有消氣,反而一直憋着怒火,怒傷肝,再者對孩子也不好,因此要教訓,也得等着生下孩子來再教訓。而且,阮娘之所以如此驕橫,也是自己一直慣着,驕縱了她,自己也是有錯,所以還得細細勸了,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教導她道理。
想到這裡,他就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我聽着了。”
“我的條件很簡單,隻要我生了孩子,王爺放我們母子離開即可!”
“混鬧!慣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