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複相見
阮娘是被八擡大轎給擡回王府的。皇上不允許,可她支棱着不讓任何人近身,又時不時的嘔一嘔,吐個血沫子出來,簡直是吓破了宮裡衆人的膽子。
須知宮中殺人,向來講究潤物無聲,水波不興,沒有這麼粗暴的在大庭廣衆之下就幹的。
皇上是真的怒了,可眼前阮娘自是最重要的,終究還是皇上妥協,命人擡了轎辇過來送阮娘回盛王府。
皇上能夠做出這個決定,或許阮娘一個人的話還不夠管用,但是再加上林兆和的信,那就有大用處了。
臨行皇後向阮娘保證:“本宮定将查個水落石出,給你,給盛王府一個交代!”
阮娘隻不看她,瑟縮着身子低低的咳嗽……手指頭間都是血迹。
白總管帶了大夫跟田媽媽等人到了宮門口來接,阮娘在轎子裡頭誰也沒見。
轎子直接進了盛王府。
阮娘下了轎子,會武藝的婆子孫氏過來将她背進屋裡,白總管急的低聲道了一句:“小心壓着孩子。”被田媽媽剜了一眼,使勁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白總管嘴唇動了動,心裡其實委屈。
阮娘進了屋,旋之跟緣之竟然也都在,見了她立即圍上前噓寒問暖。
阮娘演了一場戲,疲累的厲害,揮手叫孫氏:“帶她們下去。田媽媽進來。”
旋之跟緣之都戀戀不舍,再三盤桓了,才被孫氏攬着肩膀帶走了。
田媽媽進來:“姨娘,大夫在門口候着,叫進來先給您看看吧?”
“等會兒再看,誰送回來的王爺的信?”阮娘問。
“是成雲。”
阮娘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你叫他進來。”打鐵要趁熱。
田媽媽動了動嘴,隻好出去去喊成雲。
成雲聽說阮娘在宮裡中毒,就急得不行,田媽媽過來的時候,他正在用頭撞牆,聽到說阮娘叫他,青着額頭跟着田媽媽去了東苑,進去屋裡就一口氣跪在地上。
沒等阮娘開口跟成雲說話,秋紫在門外道:“姨娘,王妃過來了。”
阮娘揚聲道:“不見。叫她走。”說完就開口問成雲:“你回來用了幾日功夫?”
“回姨娘的話,用了一日。”
“如果我要叫王爺回來呢?”
“回姨娘,王爺回不來。王爺帶了聖旨出京。”成雲老實的答道。聽王姨娘的聲音中氣雖然不說十足,但是還有力氣,成雲覺得姨娘大概還不要緊,自己就慶幸了一下。
但成雲的話叫阮娘生氣,她随手拿起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用的氣力不小,地上雖然鋪了地氈,仍舊摔了個稀爛。
阮娘喉嚨啞着喊秋紫:“準備紙筆。”
飛快的寫了一封信,秋紫拿了信封過來,也不待吹幹,就裝了進去。
秋紫拿給了成雲。
阮娘道:“盡快交給王爺。讓王爺給我一個交代。”
成雲磕了個頭起身拿了信就走。
阮娘看了他的身影,心裡到底是不甚痛快。
秋紫道:“姨娘,大夫在外頭呢,叫他進來給您看看。”
阮娘點了點頭,露出胳膊放在炕桌上。
大夫小心翼翼的把了脈,道:“依照脈象來看并無大礙……”
阮娘點了點頭,她本來就沒事,那毒都是在指甲裡頭的一點,血是兩口,用魚鳔包了貼在腮幫子裡頭,完成這一場大戲,可以說毫無技術,全靠演技,她演技其實很不怎麼樣,所以内心也忐忑着。
阮娘吩咐秋紫:“在東苑給大夫找間寬闊明亮的屋子,等我生産完了,自會厚賜了讓大夫榮養歸家。”
大夫本來被交待了,說病人有可能病危,他都做好了被問責的準備,沒想到一上手就查出并無大礙的結果,心裡立即知道說不定又是内宅跟後宮的陰私,他也是伺候過貴人的,立即閉上嘴,這種事還是不摻和為好,因此對阮娘的要求也不抵抗,跟着秋紫出去了。
田媽媽過來道:“姨娘,王妃還在外頭等着。”
阮娘想起王妃種種花招來折騰她,就想此時叫了王妃進來吓唬一頓,但又怕自己說的過于重了,王妃回去再萬一想不開,到時候自己想走反倒要因此受到拖累或者阻礙。
說來說去,還是阮娘自己不夠心狠手辣。
阮娘跟田媽媽說道:“剛才大夫看了我了,說我沒事,你去跟白總管說一聲,他總是要帶信給王爺。”
田媽媽疑慮重重的打量她:“您真的無事麼?”
阮娘笑:“無事,我喝的不多,暫時還死不了。至于王妃,就說我已經歇下了,不見。以後誰來也不見。”
田媽媽表情遲疑的道:“姨娘,那畢竟是王妃。您就是生了孩子,将來也要尊她一聲嫡母。”
阮娘臉上卻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我既然說了不見,就不見,其餘的事你不用管,我的決定自然是我一力承擔。”
她自穿越過來至今,身邊這些人來來往往的,也隻有秋紫一個是主動靠過來的,她安頓了秋紫,就相當于全無了牽挂,至于其他人,她從前也想過将人收攏在手裡,可後來還是放棄了,她本身不是那樣的人才,也就不勉強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田媽媽白總管不會為了她不顧性命的攔着不讓她進宮,這些人忠于的是王府,是盛王爺林兆和,不是她。
也正因此,她進宮後孤注一擲的時候卻突然有了個絕妙的狠招。
她給成雲的那封信上隻有一句話,“王爺,三日之内回來,尚有相聚之意,三日之後,不複相見。”
她算準了林兆和不會回來。就像成雲說的,是聖旨在身。
林兆和不回來也好,給了她一個拒絕的理由。要是林兆和真的回來,她反倒不能堅定了狠心了。
兩日後林兆和收到成雲的信,果然要回來。
同行的人都勸阻阻攔:“王爺,三日已經過了兩日,您即便不吃不喝在馬上狂奔,一日功夫也回不去。”
白總管的信也緊随其後跟了過來,林兆和拆開看了,上頭寫着田媽媽說的大夫的診斷,阮娘并無事。
林兆和這才緩緩的松了一口氣。
他真是要被阮娘吓死,險些就回去了。
同行的幾個幕僚就道:“女人家受了委屈總是愛撒嬌,等王爺回去,多陪陪也就好了。”
林兆和還真是希望阮娘撒嬌。
撒嬌說點狠話,等他回去自然要好好哄了。
再說事情是在皇宮出的,皇宮根本就不是個講理的地方,想找人說理也沒地方說啊。
停下休息的時候,林兆和就細細的寫了一封信安撫阮娘。另外還要回信給皇上,回信給王妃。
總而言之,林兆和的意思就是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但阮娘并不這樣想。
她既然做了,幹脆做利落了。
她吩咐白總管将東苑門口砌住,“裡頭的人不許出去,外頭的人也不許進來。免得擾了我養胎。”
白總管不敢,說要算日子才能動土,一面拖延了,一面給林兆和去信。
林兆和的回信很快,意思是隻要阮娘好好的,其他都答應她。
他的種種妥協,終于将阮娘的信心跟狠心都推上了巅峰。
東苑裡頭的人是無人敢惹阮娘了。
阮娘讓劉青河跟秋紫住在東苑西北角的一個獨門小院子裡頭。
劉青河也不用做别的,就管着東苑的花木,天氣一日日的熱了起來,澆水,修剪,這些活都由他來做。
過來一個月,秋紫有了好消息。大夫給看了,是喜脈。
阮娘笑着給東苑衆人都放了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