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套
這種失而複得的情緒對于林兆和來說有點陌生。
就是當初剛剛成親那會兒,他也沒這麼細緻的對待過王妃,相反,他覺得跟王妃過的日子淡如行雲流水,無聲無息,不注意時光就這樣過去了,兩人親近起來也還是他出事以後,可那種親熱,仍舊帶着隔閡,像他欠了她的恩情一般。
反倒是王氏這樣的竟然不經意就入了心,阮娘的話不多,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反正性子不強,然而在他眼中卻是生動的,像山澗流過的溪水,清澈明媚。
可就算這樣,林兆和也沒被迷了分寸,相反,他清醒的很。否則,他也不會去查随國公府跟皇宮裡頭的事了。
後頭阮娘卻真跟着針線房的人學開了針線。
她繡花不中用,也不想繡那個,就縫縫衣裳邊,學着怎麼把針腳弄得距離相等平平整整。
田媽媽從白總管那裡拿了兩塊黑玉石過來,一塊蝴蝶形狀,另一塊小一些是圓形的,都穿好了孔。
阮娘選了蝴蝶狀的做腰帶。
衣裳還沒做完,阿蘭就悄悄來找她了。
阮娘見阿蘭一副有話說的樣子,單獨帶她回了房。
“是外頭正院那邊打掃廊子的一個小姐妹,今兒悄悄跟奴婢說王妃在屋裡哭了,王妃的奶母也陪着一起哭了,還,還說話裡提起了姨娘你。”阿蘭說到這裡就閉了嘴,頓了頓才小聲道:“說是王妃前些日子停了換洗呢,這都過去十四五日了。”
阮娘點點頭,停了換洗有可能是懷孕,也有可能是因為身體原因延遲了經期,照王妃先前的架勢,恐怕是以為懷孕了,那現在又哭,難不成是大姨媽重新造訪了?或者說,連那丫頭都是王妃給她下的套?
阮娘有點不确定,見阿蘭也有點害怕的樣子,幹脆道:“行了,這事你莫跟别人說了。”
奶母确是在勸王妃:“王爺又是陪着逛花園,又是給她做衣裳的,還直接越過了您從針線房撥人,您要是現在就容了她,往後哪裡還有您的立足之地,再說了,女人在後院,要緊的是爺們的寵愛,您一杆子把她打死,王爺縱然難受,您占着道理跟大義,他也不能把您怎麼樣。否則這側妃還沒地沒影兒的,一個妾室姨娘就要越過您的頭上了。”
王妃一場歡喜落了空,六神無主的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奶母就附在她耳邊說了。
王妃想了一陣,還是咬着牙點了點頭。
就算不能把王氏打死,她也要讓王氏扒一層皮,永遠将她壓服。
針線房的人手速很快,兩個人熬了一夜,又有秋紫跟阿蘭在一旁幫着穿針,第二日衣裳就穿在了阮娘的身上。
俏生生的一個小郎君,如果忽略她兇前那啥的話。
阮娘很滿意,尋思着找些結實的布料做條束兇,這樣她走出去,就跟其他男人沒什麼兩樣了吧?!
“田媽媽,兩個嫂子都辛苦了,你去拿兩個大賞封兒,給她們吃酒用。”
兩個針線上的婦人都再三謝了,本以為是光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來,沒想到這新姨奶奶模樣好,脾氣更好,根本沒有外頭人說的那麼驕縱,還有賞錢可拿,這就叫人沒話說了。
阮娘穿了男裝,心裡美滋滋的,學着男人的步子大步走了幾步,也不覺得底下漏風了,快活的眉眼都跟着彎了起來,一會兒裝模作樣的挑一下阿蘭的下巴,把對方看的臉紅耳赤,一會兒又翻箱倒櫃的尋一把扇子,大冬天的學那戲本子裡頭的才子,一副要七步成詩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個風流纨绔。
秋紫更是笑道:“虧了姨娘沒投生成男子,否則這樣子,京中的小娘子們的魂兒還不得被勾了去。”
阮娘裝模作樣的搖了搖扇子,而後白了她一眼:“本公子可是眼高于頂的。一般二般的小娘子可不行,勾也白勾。”
屋裡的人都笑得不行。
林兆和則去了練功房。自受傷以來,他便再沒來過,皇家一脈習得都是内家功夫,面上看不出什麼來,可身體的底子好,否則皇上當初也不會興匆匆的禦駕親征了。
他這裡太醫是肯定下過結論的說以後都不能再練功的了,然而他近日來隻覺得經脈滾燙,身體的好壞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練功房裡伺候的是林家的世仆老人,見他過來,行了個禮便安靜的退了下去。
林兆和便坐到寒玉床上,凝神閉目,把散在四肢百骸中的元神漸漸收攏,而後又飛快的放了出去,身體為之一輕,林兆和很快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這比他受傷前竟然還要更快。
半個時辰後,他渾身濕透,拉了鈴繩,自有人準備好熱水,沐浴後他竟然迫不及待的就召見了成風。
“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
“回王爺,随國公那邊已經安排了人,隻是還沒有消息傳來;宮裡頭據皇後的大宮女說,是國公府裡有人透露給娘娘,說王姨娘是鳳命,要做皇後的。皇後娘娘不喜,纏着皇上把王姨娘賜了下來,還聽說,當日王姨娘被賜的旨意下來後,随國公曾經進宮過,但皇後娘娘借口皇子身體不舒坦,把皇上叫走了。”
“皇上有沒有見到随國公?”
“見了,不過隻說了幾句話。這之後皇後娘娘就打發人将王姨娘送出來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皇後對王姨娘還是很忌憚的。
皇上見過随國公,那麼上次皇上上門,竟然真的是特意來看王氏的?林兆和覺得自己後背又出了一層冷汗。
如果阮娘直接進宮成了皇上的女人,縱然她再好,他也不會生出什麼惦記的心,但現在阮娘已經成了他的女人了。自己的女人招人惦記,林兆和心裡就特别不是滋味。
“随國公那邊若是一直都沒有消息――”林兆和猶豫片刻就下了決定,“就不用留了,大不了我幫着讓皇上别把爵位收走了就是。”
阮娘有什麼秘密,看來随國公是知道的。
皇上若是當初真收了阮娘,現在也沒他林兆和什麼事了。
這麼一想,林兆和竟然覺得當初阮娘一見自己就面露嫌棄,自己也不算虧。
他打發了成風出去,“随國公那邊不得放松。”
又命人喊了白總管過來吩咐:“鴻升樓的涼拌菜頗有盛名,你去訂一桌熱熱的酒席給王妃送去,王姨娘那裡隻送些小菜便罷了。”
白總管立即應了,雖然王爺話說的輕描淡寫,但他不敢不上心,給王姨娘這涼拌菜才是重點。
王爺在外頭訂了一桌酒席給正院,正院裡頭大部分人都興高采烈與有榮焉,唯有王妃跟奶母更加傷心;“王爺也是看重子嗣的,可我竟然這麼不争氣。”王妃哭着去打自己肚子。
奶母連忙攔住:“您可不能這樣,仔細傷了身子。”說着自己也掉了眼淚。
王妃哭了一陣子才被奶母勸着重新洗漱理妝。
“不如就借着這個機會跟王爺說明白了,就說您身子重,叫王姨娘過來協理家務,她隻要來正院,不怕她不入毂,到時候您若是想放她一馬,王爺也能承您的情,她也翻不起風浪來了,您若是想直接按死她,那也占着道理,沒人敢說旁的。”
王妃輕輕颔首:“便今天晚上請了王爺來吧。”
林兆和對王妃的提議可有可無:“馬上就過年了,王氏能管好?”
王妃心道,自然不會等到過年,等過了這一個坎,我少不得要拖着病體支撐着管事。這樣一想,臉上便露出一個淺笑,命人将阮娘叫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