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太聰明,也太狡猾,更無所不用其極的善于保護她自己。
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根本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接近她的心!
他感覺到不對,但卻根本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既然夢夢也想,那就最好不過,”燕王笑了笑,輕撫着她的背後柔聲道:“爺的年紀不小了,爺盼着夢夢早早為爺生下兒子呢!而且,夢夢有了兒子傍身,對夢夢也有好處!”
徐言夢垂眸柔柔的“嗯”了一聲,唇角卻是嘲諷的勾了勾。
聽他的說法、他的語氣,他們兩人都需要一個孩子,所以,頂好她這會兒便趕緊懷孕生下一個來!
可是在她看來,孩子是兩個人血肉的結合、兩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生命的共同的延續,是兩個人相愛的結晶!
他應該因為愛而來到世上,而不是因為需要!
她與他,從來都是不同的。
一時楊太醫進來,顯然早已得到燕王的吩咐,上前恭恭敬敬磕頭見禮後,便為徐言夢拿脈,又細問了許多問題。
徐言夢十分配合,有問必答。
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一旁靜坐的燕王,看到他眼底的迫切之色和面上的關切神情,心中忽然有些刺痛,竟不忍再看。
她輕輕的吸了口氣,她和他,到底誰更殘忍一些?
“如何?王妃身子可有不适?”楊太醫剛停下,燕王便急忙問道。
楊太醫忙起身拱手,回道:“禀王爺,王妃娘娘的身體并無任何不妥,很是康健!”
徐言夢暗暗松了口氣,含笑看向燕王,“臣妾說了王爺還不信,這下子總信了吧!”
燕王笑笑,卻是眉心微蹙,道:“王妃的身體,不影響受孕?”
徐言夢面上微熱: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
楊太醫倒是繃着一張臉沒有什麼反應,仍舊恭恭敬敬的道:“按理說不會!王妃娘娘雖然受過寒,但事後調養得極好,且娘娘身體底子也好,所以,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燕王聽他這麼說了一時也無法可想,便道:“既如此,你開副助孕的藥!”
楊太醫一滞,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到底沒說,應了聲“是”,倒退着出去,自去寫藥方子。
徐言夢卻是急了,忙道:“王爺,不用這樣吧!”
“怎麼不用?”燕王語氣決斷,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道:“你的身體無恙,爺身體更無恙,咱們倆在一起的時間還少嗎?你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這豈不是奇怪!放心,楊太醫的婦科極好,助孕藥補身,不會有損的!”
徐言夢其實最為厭惡不喜的,就是燕王的霸道。
他這人别看平日裡對她千寵萬寵,一旦決定的事情,卻根本容不得她說個不字!
加上“孩子、孩子”兩個字攪得她心裡煩亂,忍不住有些煩躁沖口便道:“王爺這麼寵着臣妾,就是為了要孩子嗎!”
燕王一愣,眸色微沉,聲音也有些發冷:“你說什麼?”
徐言夢索性豁出去道:“王爺這麼做,很難讓臣妾不這麼想!臣妾的肚子不争氣,王爺是不是開始着急、開始失望了!”
“夢夢!”燕王氣結,又憤怒又憋屈,盯着她冷聲道:“你給爺住嘴!”
徐言夢住了嘴,卻倔強的垂着頭、抿着唇。
燕王冷笑道:“夢夢真心這麼想嗎?若夢夢真心這麼想,倒是爺看錯夢夢了!若隻為生孩子,爺用得着隻守着夢夢一個嗎?”
隻要是個女人就會生孩子,他堂堂燕地之主,隻要他想,願意為他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他隻守着她一個,卻換來這麼一句,讓他如何甘心?
徐言夢心裡已經在懊惱後悔了,兇口翻騰難受得厲害,動了動唇,擡眸愧疚看了他一眼。
燕王冷着臉,眸光暗沉凝着她不說話。
她該道歉的,可是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似有千斤重,她說不出來。
她是不該說這話,然若非從他這兒沒有安全感,她也不會說這話!
他答應她的、承諾過的,她該徹徹底底的信嗎?
此刻或許她該信,以後呢?她不知道!
就像她小産之後他曾經說過,他今後隻要她生的孩子、隻和她生孩子,可是,沒多久,他的後院就多了一個林美人!
她若太信任他,把一顆心交出去的信任他,林美人進府的時候,她該如何傷心!
她不願意!
燕王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說句軟和的話道歉,心裡更添幾分失望。
再留下來,就她這性子,還不定說出什麼更加傷人心的話來,兩個人又要鬧不快。
他不想跟她鬧!
既如此,還是避開的好!
“爺還有事,先回城了!”燕王冷着臉起身。
心裡到底還有眷戀和不舍,站起身的刹那他心裡忍不住暗暗的想,如果她肯開口留他,他一定留下來……
徐言夢的心顫了顫,心尖劃過一抹冰涼,暗暗冷笑,斂衽起身柔聲道:“臣妾恭送王爺。”
他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全憑喜好,她能如何?
一言不合,他便甩臉色,平日裡還口口聲聲說他有多愛她、多疼她!
這就是他的愛和疼,全屏他喜怒,而她的感覺,算什麼?
燕王的臉徹底冷了下去,冷冷低哼,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徐姑姑、蘇嬷嬷等守在外間屋子,突然見王爺臉色難看似氣沖沖的出去了,均愣了一愣,慌忙進了裡屋。
看到徐言夢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兩人心中下意識一松,随即又是一緊:王妃娘娘這性子,素來豈不是這樣?便是房子着了火,她也是這麼不緊不慢的!
“王妃,王爺這是――怎麼才來又走了呢!”蘇嬷嬷忙問道。
徐言夢淡淡一笑,道:“許是有要緊事要忙吧!”
“王妃――”
“奶娘,我餓,午飯什麼時候好啊!”徐言夢眼巴巴的看向蘇嬷嬷。
對付蘇嬷嬷,她有的是法子!這是最簡單粗暴的。
果然蘇嬷嬷一肚子要問的話立刻全部忘記了,心疼的望着她忙道:“怎麼會餓了呢?王妃您可不能餓!老奴這就催催廚房去!”
說畢轉身急急出去了。
徐姑姑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卻是有點兒擔心,忍不住道:“王妃,王爺――”
“姑姑,你就别問了!真的沒有什麼!”徐言夢淡淡一笑。
徐姑姑輕輕一歎,低聲應是。
徐言夢哪裡知曉,燕王急着想要一個兒子的心情?
自打高紹遠去了汝州,燕王便派出了一隊心腹親衛暗中随行,一來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二來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及時禀報給他。
最近接到的消息十分不好,那小子在汝州,什麼沒學會,倒學會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了!
身邊圍繞了一群奸佞小人,目閉耳塞被下頭哄得團團轉尚不自知,而那些人打着他的旗号,橫行鄉裡,無惡不作!
燕王忍了又忍才沒有将他領回來教訓。
他沒讓自己的人出面幹涉。
原本打算就讓他這麼下去,且看看他能夠胡鬧到什麼地步!
可汝州到底是自己的地盤,那裡的百姓也是自己的子民,且這個兒子再不濟也是自己的嫡長子,輕易他不願意放棄!
燕王雖然沒有讓自己的人明面動手,卻是命他們從旁送了些消息到高紹遠耳中,這些消息,有賢能人才的消息,也有他身邊那些爪牙暗中所幹的勾當的消息。
本指望他能夠幡然醒悟,聘請了得用之人留在身邊、将那些打着自己名号幹盡惡事的爪牙打發了,誰知事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高紹遠壓根就不覺得聽到的那些有才之士有什麼才值得他看重,而爪牙們痛哭流涕、巧舌如簧卻将惡事輕輕巧巧的揭了過去,雖然收斂了些,卻照樣穩穩當當的留在他的身邊。
當這些消息回禀到燕王耳中時,燕王氣得将桌上筆墨紙硯統統掃落在地。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主子性情喜怒無常,卻幾乎不會通過這種外在的形式表現出來,他是真是失望透頂了!
盡管不願意,他亦不得不承認,這個兒子的性子,基本上是定型了、改不回來了!
燕地,他絕不能放心的交到他的手中,否則遲早會被朝廷吞沒。那他有何面目面對列祖列宗?
他從來沒有如這一刻這般祈盼着,能和徐言夢有一個兒子。
他想,這一回,他一定将兒子從小帶在身邊教導,絕對不能再讓他長歪了!
至于紹遠,富貴少不了他的,别的,就别想了!
所以,徐言夢遲遲沒有身孕,他心裡便急躁起來,帶了楊太醫過去為她診斷身體。
誰知,兩人一言不合,又鬧起了别扭――
燕王從蒼月山莊一路策馬狂奔回到王府,心中的怒意仍然未解。
那個女人太令他失望了!她半些也不知體諒他!他甚至賭氣的想,她不願意,自有人願意為他生兒子,實在把他逼急了,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可這種念頭他也隻是氣極了想想,他下意識的感覺到,假如他真的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那麼這一輩子,他永遠也不可能靠近她的心,她給他的,永遠隻有淡漠和疏離的柔順笑意。
那不是他想要的。
“王爺,這是――從哪兒回來?怎麼臉色――不太好呢!”溫和的聲音從旁傳來,如一陣和煦的春風拂過,燕王頓時感覺那滿腔的憤懑之情消退了不少。
停步轉頭望去,回廊對面,湖綠暗紋素绫緞褙子、白绫長裙的女子走了過來,扁平髻上隻着一支銀钗。
通身再無别樣飾物,衣裙裁剪的樣式也十分簡單。
是丁紫荷與丫鬟小彤。
“表姐!”燕王不覺停下了腳步,苦笑了笑,心中微暖,想要傾訴的欲望不自覺強烈了起來。
“本王去了蒼月山莊,與王妃拌了幾句嘴。”燕王悶悶的說道。
在他心裡,丁紫荷永遠是小時候那個關心他、善解人意的表姐,許多話他不能對母妃說,也不願意對旁人說,卻願意對她說。
她總是那麼溫和的笑着安慰他、開解他、鼓勵他,從來不會在旁人面前多嘴半句他的事。
與她說起話來,他是真正的無所顧忌。
“王妃?”丁紫荷怔了怔,不覺微笑了起來,笑道:“王妃性子溫柔平和,我還從來沒想過她也會同人拌嘴呢!便是想,也想不出來是什麼情形!”
燕王叫這話也逗得笑了,随即心裡又更苦澀起來,眸光微冷,道:“是啊,她那人,什麼時候都是不溫不火的,淡然得叫人恨不得――,隻怕房子着火了她也是不急的!”
丁紫荷更好笑,道:“這可奇了!王妃性情好,脾氣好,這是王爺的福氣呀!難不成王爺喜歡母夜叉?”
燕王苦笑。
母夜叉嗎?她要真有那樣的脾氣,他應該不讨厭的吧?
沉默片刻,燕王終是低聲道:“本王帶了楊太醫為她診脈養身,想讓她早點懷上孩子,可是她,她不想要本王的孩子!”
丁紫荷“啊!”的低低驚呼變色,忍不住脫口道:“這怎麼可能!”
是的,這不可能!
就算她是王妃,地位固若金湯,可是,沒有哪個女人不在乎子嗣,尤其是權貴之家。
尤其是沒有兒子的女人,在公婆丈夫妯娌、甚至下人面前,簡直擡不起頭來!
沒有人比她更懂這其中的痛。
不知多少個夜裡,躺在那冷清清的床榻上,她會忍不住想,假如她有個孩子,是不是公婆就不會那樣絕情……
燕王心中驟然又鈍痛起來,苦笑道:“表姐你也這麼說是不是?可是本王感覺得到,她就是不願意!”
當他說到孩子的時候,他分明感覺到手臂攬着的身體那刹那的僵硬和排斥,那種感覺絕不會錯。
“感覺?”丁紫荷又笑了起來,似是松了口氣般,笑道:“王爺這話,我倒要為王妃抱不平了!這感覺的事情,如何說得準呢?不知王爺今日帶楊太醫過去,事先可知會過王妃?”
燕王搖了搖頭,道:“哪兒有這個必要!帶了過去,她自然便知道了!”
丁紫荷笑道:“那就錯不了了!我看啊,王妃肯定是被王爺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給吓得懵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許是表現出點兒什麼與平常不同來,讓王爺誤會了!”
“不會!”燕王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