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聲音蓦地溫柔下來,帶着說不出的蠱惑,歎息道:“您可是大夏金尊玉貴的公主,您有您的尊嚴和驕傲,您身上流着大夏皇族最正統的血脈,您不能丢了祖宗的臉面!是不是?”
七公主捂着臉,壓抑的低泣起來,纖細的雙肩抖動個不停,如風中脆弱的蝶翼。
她完全絕望了!也完全崩潰了!
尤其一想到大夏的傳國玉玺是她親手獻給高晏的,更令她愧疚懊悔得想要吐血!
她真正是鬼迷了心竅!竟做出那般糊塗的事情來!
她是大夏的公主啊!那傳國玉玺,她應該砸了也不該給他的!
可笑她之前竟然還********的想着做他的妃子,住他的後宮!這讓疼愛她的父皇、母後情何以堪!讓夏氏祖宗如何瞑目!
秦氏輕輕歎息,拍撫着她的背後。
七公主身子微微一僵,這一刻,她太需要溫暖,哪怕隻是形式上的溫暖。
她沒有推開秦氏,反而喃喃道:“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秦氏勾了勾唇,柔聲道:“還能怎麼辦?公主之尊不可欺不可辱,他那般待你,難道公主甘心忍下這口氣、這麼窩囊的死去嗎?”
“那又如何!我還能做什麼……”七公主怔怔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還能怎樣?
“當然是殺了他,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秦氏眼底劃過一抹冰冷狠厲,勾唇柔聲道:“殺了她,為您的大夏皇朝報仇!不然,您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對!殺了他!殺了他!”七公主眸光霍然一亮,心中被無限的恨意填滿,恨聲道:“我要殺了他!要他死!”
她得不到的,誰也休想得到!
“你能幫我?我憑什麼相信你!”七公主猛的回過神來,警惕的瞪着秦氏。
秦氏淡淡一笑,道:“公主如今除了相信我還有第二個人可以相信嗎?他害慘了我最愛的男人,我跟你一樣恨他!”
七公主看着秦氏眼中劃過的恨意,饒是她亦恨上了高晏,依然感到觸目驚心。
她信了秦氏。
“你并不得寵,如何能幫得了本宮?”
秦氏笑了,道:“放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皇後的生辰在十月,到時候我會想法子讓你出去一趟。不過,機會隻有一次,你可要把握好了!到時候我會送你一支金钗,怎麼用,不用我說了吧?”
七公主冷笑,“好,那麼本宮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公主放心!”秦氏笑着起身,趁着夜色離開。
七公主眸光幽深,這一次,就算是被秦氏給利用了,她也心甘情願!至少秦氏有句話說的沒錯,她堂堂大夏的公主,絕不能死得這麼窩囊!
徐言夢和高晏渾然不知危險在悄然靠近,自七公主禁足之後,宮中一派甯和。
轉眼便快到了徐言夢的生辰。
皇上的生辰并沒有操辦,皇後自然也一樣。
生辰前三日,薛氏、秦氏和兩位公主皆到徐言夢這兒請安,吳姑姑簡單說了些皇後生辰那日内外命婦朝賀時她們該如何陪同應對的話。
幾個人心裡怎麼想的不好說,口中哪兒敢不從?
薛氏忽然提到七公主,問了句到時候七公主是不是與她們一起?如果是的話,請皇後放心,她可以幫着照看一二。
所謂的照看,無非就是監視罷了。
她之所以這麼說,也是為了讨好徐言夢,為了将來給女兒能夠說上一門好親事。
七公主既然住在宮裡,皇後生辰的場合是肯定要出現的不是嗎?不然讓那些内外命婦作何想?
她若不提,徐言夢一時還真沒想到七公主。笑了笑,便道:“倒是你有心了!既如此到時候你别忘了好好照顧着七公主!”
薛氏見徐言夢真的将這件事交給自己做,頓時一喜,忙點頭笑道:“皇後放心,臣妾一定會照顧好七公主,一步都不會離開她身邊!”
徐言夢一笑,命她們退下了。
出了坤甯宮,薛氏與秦氏攜手而行,喜滋滋的向秦氏笑道:“真是多謝你啊妹妹,把這個機會讓給我了!”
秦氏笑道:“我也就這樣了,還求什麼呢?可你有文心,不一樣!”
“那還是得謝謝你!”薛氏笑得十分由衷。
如果在從前,薛氏肯定不會這麼輕易相信秦氏,但這些年兩人可算得上是同病相憐,處出了幾分香火情,薛氏當然一點兒也沒懷疑秦氏是别有用心。
因為沒有必要啊,秦氏好端端的害她幹什麼?就算她有個什麼不好,難不成皇上就會多看她幾眼嗎?
那廂吳姑姑亦向徐言夢笑道:“原本奴婢也想提此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上,七公主若不出現,的确是不妥!”
徐言夢笑道:“本宮知道你的顧慮,隻往後再有類似事情,你隻管明白回了本宮!”
“是,皇後!”吳姑姑躬身應答。
徐姑姑在中秋之後也從燕地來到了金陵,依然在徐言夢身邊伺候着。
聽了此事眉心卻有些緊蹙,忍不住道:“皇後娘娘,恕奴婢多嘴,這七公主若出現,當真不會惹出什麼亂子嗎?賢妃――能看得住她嗎?”
她還是覺得,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那七公主既然那麼大的膽子敢直闖坤甯宮跟皇後叫闆,誰知道到時候不會發生别的意外?
這是皇上登基後皇後在宮裡過的第一個生辰,縱然沒有大力操辦,但若鬧出什麼風波來,卻也不詳。
徐言夢想了想,搖搖頭道:“還是讓她來吧!因為那件事兒,宮外已經有些傳言了,她的出現能打破那些謠言。賢妃應會用心的,到時候你們也多用點心盯着,料想無事!”
宮外人不知緣由始末,基于同情弱者的本能,都是些不利于徐言夢的,若當日七公主再不出現,豈非更坐實了謠言?
在一切求穩定的當前,是不明智的。
徐姑姑也明白這個道理,暗暗一歎,隻得應聲了。
到了這日,徐言夢在禦花園撷芳殿中設宴,款待進宮朝賀的内外命婦們。
七公主盛裝出席,衆命婦們都忍不住多打量她兩眼。
見她依然是姑娘的打扮,妝容精緻,衣飾華麗,雖然神情比之以前平靜甯靜了幾分,卻更顯得内斂雍容了,反倒比之從前的天真青澀更惹人憐惜。
衆人有相熟的不由相互交換個眼神:這前朝的公主,妝容衣飾再精美也不過是個玩偶布偶,誰會真正關心她、為她着想呢?這不,這麼個年紀了,婚事也沒個着落!皇上也遲遲未把她收入後宮,還真是……
宴會正式開始前,高晏也過來了。
皇後的壽宴,也是内外命婦們一年中唯一一次可見到皇上的機會,便是新春宮宴,除了極有身份的寥寥數人,旁人也是見不到的。
幾乎所有的命婦們還是頭一次見到登基後的皇上,盡管跪伏在地,依然明顯的感覺到那重重的威壓,緊張得頭都不敢擡。
等皇上與皇後在高高在上的禦座坐下,低沉着聲音命“平身”時,衆人謝恩起身,落座,更不敢擡頭往上看了。
徐言夢見他一來,衆诰命夫人們便不敢出半點聲音,提線木偶似的都僵住了,便端起酒杯向他笑道:“皇上,臣妾敬您!飲了這杯酒,您還是忙您的去吧!您在這兒,臣妾想好好的同夫人們說說話都不得了!”
高晏大笑,道:“朕可是誠心誠意為皇後賀壽,皇後這是要趕朕走嗎!”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還不得趕緊打圓場否認,徐言夢卻仍是笑道:“皇上的心意臣妾已經領受到了,所以請皇上還是忙去吧!”
高晏無奈,目光别有意味的在徐言夢身上轉了一圈,勾了勾唇,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輕笑道:“罷了,等晚上朕會更加誠心誠意的替皇後賀壽的!”
徐言夢俏臉微紅,有些惱羞反而嗔了他一眼,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稍稍收緊,咬着唇道:“快走!”
高晏低低的笑,與她再飲了一杯酒後,便起身準備離開。
禦座高高在上,距離下邊較遠,況且也沒有誰敢那麼大的膽子一直擡頭朝上邊看,所以兩人眉來眼去的小動作并沒有人看見。
但是,七公主自打高晏出現之後便忍不住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别人沒看見,她卻從頭至尾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他看向徐言夢的目光那麼溫柔而寵溺,那麼如珍如寶,那是真正的發自内心、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的疼寵,她心中不覺癡了!
這是她永遠也求不到的!
繼而被滿滿的怨恨所填滿!
她得不到,誰也别想擁有!
“皇上、皇後娘娘!”就在高晏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七公主忽然端着酒杯起身離座向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含笑道:“臣妾想親手敬皇上和皇後一杯酒,還請皇上、皇後娘娘賞臉!”
衆人吃了一驚,齊刷刷的一道道目光朝着七公主望過去。
薛氏臉色煞白,愣愣的瞧着走上去的七公主,心裡暗暗叫苦!
她隻不過扭頭同秦氏多說了兩句話,誰知偏偏這個空檔就鬧了這麼一出――
可這個時候當着衆多人面,她難不成還能上前去把七公主給拉回來?
高晏和徐言夢亦交換了個眼神,一個臉色微變,一個神情一滞。
“七公主客氣了!”徐言夢笑了笑,端起酒杯,“有心了!”
“皇後娘娘才是客氣呢!”七公主亦抿唇一笑,端着酒杯已經走了上去,笑道:“皇後娘娘不會介意臣妾近前敬酒吧?”
她都已經這麼說、這麼做了,徐言夢哪兒好說什麼?笑着搖頭:“哪裡,正好本宮也同七公主親近親近!”
“說的是……”七公主目光閃了閃,已經走到了她們面前。
高晏眸中劃過一抹冷厲和不悅,這女人當真是不把自己作死不懂得收斂。倘若等會兒她敢做出什麼沒體統的事、或者敢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即便當着這麼多诰命夫人的面,他也照樣不會給她留面子!
三人舉杯,飲酒。
就在這一刹那,七公主猛的朝高晏撲了上去,從袖中劃過一抹亮光,尖利的金钗朝高晏紮了過去。
“啊!”
“救命呀!”
“皇上!”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徐言夢又氣又急,忙扶着高晏急道:“皇上,您怎麼樣!”
高晏動作迅速,雖然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一瞬間,他沒能完全避開,七公主刺出的金钗卻也歪了方向沒能刺中他的兇膛,而是劃過他下意識擋在兇前的手臂。
“朕沒事!夢夢,你快避開!”高晏沒有受傷那隻手臂忙扶住徐言夢将她護在身後。
诰命夫人們驚得或僵坐傻了眼,或猛的站了起來,或抖潑了酒杯、碰跌了筷子,而帝後身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們一擁上前去捉拿七公主。
七公主手中金钗一劃後退兩步,抵在自己的脖子尖聲叫道:“别過來!你們都給我滾開!”
她滿懷恨意怨毒的瞪着高晏罵道:“奸賊,你奪我大夏江山,占我大夏宮室,不得好死!你哄騙利用了本宮卻又始亂終棄,本宮活不了,你也休想活着!”說畢放聲狂笑手中金钗猛的紮入了自己兇口,鮮血迸出。
衆人又是一陣尖叫驚懼,現場一片混亂!
次日,此事便傳得金陵人盡皆知。
七公主含恨自盡,皇上手臂受傷,當日傳了太醫,據說那金钗上有毒,不過,好在太醫院的太醫們本事了得,又有白家人在,總算是解了那毒。
衆人回想起七公主當場那話,唏噓不已。
同時亦暗自納悶好奇,七公主那意思分明怨恨皇上背信棄義抛棄了她,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更不知皇上之前曾答應過她什麼……
不過,衆人識趣的沒有誰在明面上議論什麼,畢竟七公主死都死了,難不成還有人去質問皇上,為她讨回公道嗎?
隻是到底這件事觸動了不少前朝老臣的心,背地裡又傷心歎息了一回,痛灑了一回眼淚。
次日上朝的時候,有人偷偷打量皇上的臉色,發現比往日略顯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