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燕王看了她一眼,又道:“王妃可為那些人傷心難過嗎?畢竟,他們都是王妃的陪嫁!天災人禍,事發突然,真是可惜可歎了!”
徐言夢搖了搖頭,坦然看着燕王,道:“臣妾為何要為不相幹的人傷心難過?從前臣妾過着什麼樣的日子誰人不知呢?那些人,并不是臣妾的人,臣妾的人,隻有奶娘和銀屏!”
燕王聽她句句不離那婆子和丫鬟,好像生怕他會下黑手害了她們一樣,有點兒生氣,也有點兒哭笑不得。
卻呵呵一笑,道:“不相幹?那也未必,他們畢竟都是王妃的陪嫁,王妃身為大夏人,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們的生死嗎?”
徐言夢心中有點兒不耐煩起來了,這試探有完沒完?面上仍是一臉的坦誠坦蕩,嘲諷一笑:“他們名義上是臣妾的陪嫁,可他們有誰真正把臣妾當成主子呢?況且,臣妾這十幾年在吃苦的時候,他們誰幫過臣妾、助過臣妾嗎?
王爺,臣妾沒有那麼博愛,臣妾很自私,隻想平平靜靜過自己的日子,有奶娘和銀屏陪伴,足矣。大夏也好,徐府也好,臣妾不欠他們任何人的!如今臣妾嫁了王爺,婦以夫為天,這麼簡單的道理,臣妾又豈會不明白?”
燕王一怔,倒沒想到她會如此立場分明、态度激烈的向自己表明了心迹,一時倒有點兒措手不及。忽然又想起洞房那日自己冷冰冰向她丢下的話,心中更覺滋味莫名。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徐言夢等了半響也不見他答複,心下不由有些焦躁,暗道:您倒是給句明白話呀!我都表明心迹到這地步了,你還有什麼疑心的嗎?若有,直說便是!我主仆三個性命皆捏在你的手掌心裡,還敢算計你不成!不管你說什麼,我統統應了便是!
又是半響,徐言夢悄悄擡頭朝燕王望去,隻見燕王身形挺拔直立,卻不知何時靠在了車壁上,容顔更顯冷峻,阖目仿佛睡了過去。
徐言夢一時氣結。
中午打尖,燕王下了車去,徐言夢行動不便,就沒有動。蘇嬷嬷獲得燕王允許,與銀屏兩個上了馬車服侍徐言夢用餐。
看見她們兩個,徐言夢才真正的放松了下來,靠在蘇嬷嬷肩上說笑了幾句,又趁機将陪嫁隊伍一事簡單說了幾句。蘇嬷嬷和銀屏聽到兩百多人全部喪命的消息,不由唬得臉色都白了,心頭涼涼的發寒。
徐言夢忙又安慰了她們一陣,叮囑她們不要再提這件事,還有,對燕王的人,要客氣一點,輕易不要麻煩他們等。蘇嬷嬷和銀屏自然答應。
蘇嬷嬷生怕徐言夢光顧着安慰她們兩個,實則自己心裡卻想不開,反而還輕歎着勸道:“這事兒王妃也不必再想了,多想無益。橫豎他們與王妃本就不相幹,況且王妃能耐有限,碰上這種事兒,也是無能為力啊!”
“奶娘,我無事!”徐言夢沖蘇嬷嬷感激一笑。
看着蘇嬷嬷和銀屏下車,徐言夢心中仍有些忐忑:他應該不會動奶娘和銀屏的吧?
幾乎與此同時,商拂走到燕王身邊,低聲禀報道:“王爺,屬下已經安排好了,今晚在驿館動手幹掉那婆子和那丫頭,這一回,她們鐵定跑不掉!”
昨夜的混亂中,王妃帶着那婆子丫鬟逃跑的方向是他們故意留的,而前方的樹林裡,就有陷阱,隻要她們逃進去了,都會昏迷不省人事。
當然,最後真正昏迷的隻有王妃一人,那婆子和那丫鬟是不會再醒過來的。可沒想到的是,王妃竟然會扭到腳,而那婆子丫鬟又沒有抛下她自顧逃命,結果,就變成眼下這般了。
其實,徐言夢并不知道那樹林中有陷阱,扭那一下腳也不是故意的,而是扭了之後索性懶得走了。既然“山賊”是燕王的人,就不會來殺自己。卻不想陰差陽錯的,救了蘇嬷嬷和銀屏一命。她是後知後覺――
燕王眼睛都不眨的殺了陪嫁隊伍,一是永絕後患,二來未必不是為了更好的控制她這個王妃,那麼,蘇嬷嬷和銀屏就有可能被他視為漏網之魚。
她冒不起這個萬一的險,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們死,所以,剛才才會硬着頭皮對他說了那些話。至于有幾分效果,他沒有明确答複,她其實也是沒底的。
然而徐言夢在心裡發誓,如果燕王真的殺死了蘇嬷嬷和銀屏,這個仇,她遲早定要報複回來!
燕王聽了商拂的話,沉吟片刻,淡淡道:“取消你的安排,那婆子和那丫鬟,留着别動。”
商拂一怔,訝然睜大了眼:“王爺……”
燕王擡手止住了他,道:“兩個奴才而已,給王妃留着吧!另外,給商七傳信,命他仔仔細細徹查有關王妃從小到大的一切相關人事!記住,是任何事!”
商拂沒奈何,怔了怔,隻得拱手應聲:“是,王爺!”見燕王點點頭拂袖示意退下,商拂便施禮無聲而退。
燕王下意識朝馬車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劃過一抹笑意,這個王妃,倒是有趣的緊,跟他想象中的,實在是太不一樣了!這令他忍不住有幾分好奇……既然好奇,他當然要查。不然,一個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身邊,變數太多!
略作休息,一行人繼續趕路。
傍晚時分來到一處叫做鶴鳴縣的地方,還沒進城,遠遠便看到城門處烏壓壓擠着一堆人馬,這是迎接燕王的地方官府。鶴鳴縣是他的番地,自然與别處不一樣。
好一番行禮厮見,隊伍才在本縣縣令、縣丞的引領下,士紳名流簇擁,當地衙役開路,浩浩蕩蕩往驿館行去。
雖仍舊是住驿館,但一眼便可看得出來,這驿館是事先格外用心布置過了的。屋子裡焚了香,還擺放着幽香淡淡的瓶花。
徐言夢主仆三人進了東跨院。兩進的院落就隻有她們三人,靜悄悄的,每一個腳步聲都仿佛能響出回音。
銀屏忍不住嘀咕道:“往日那些人在的時候,吵嚷得人腦仁疼,今日乍然安靜下來,還真有點不太習慣呢――”話沒說完被蘇嬷嬷暗瞪,銀屏猛然回神,忙捂住了嘴巴。
徐言夢眸光微斂,亦不由心下微黯。這種感覺她何嘗沒有?她雖對那些人沒有好感,可一夕之間所有的人盡數滅了個幹淨,換做是誰,想要坦然接受都有點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