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生自哪裡？””去何處去？”

　　“何時歸期？”

　　這應該是這一生别人問你最多的問題。

　　同時應該是你自己問你自己最多的問題。

　　天地之間懸念太多，未解之謎也太多。

　　所以就有很多的問題得不到答案。

　　就比如這個老婆婆問花涼城的這個問題――

　　你是誰你還記得嗎？

　　如何能記得？

　　花涼城這瞬間都有點想哭了。

　　她倒是想記得啊……

　　可是偏偏失憶了啊……

　　老妪突然睜開了眼，她的眼珠很混濁，蒙上了一層紅塵風霜。

　　花涼城頓了頓，幹脆便也不去問沈聶。

　　“掌櫃的，年紀這麼大了就不要亂坐秋千什麼的了，我扶你回去歇着吧。”

　　老妪卻猛然又抓住了花涼城的手。

　　她用的力氣很大，幾乎是要把花涼城的手給攥起來再不松手的模樣。

　　忽然沒來由的道：“你眉間的花很好看。”

　　花涼城摸上了額頭。

　　花？

　　她記得好像不過一點朱砂痣啊。

　　“你大概是摔的很了，這不，幻覺都出來了，還是好好的休息休息吧，睡一覺就好了。”

　　花涼城也不多想，直接就扶起了老妪，微微皺眉道，“老婆婆，你的房間在哪裡啊？”

　　老妪靜靜的看着秋千。

　　目光含了一絲的溫柔缱绻。

　　忽的道：“你想問我今天給你的紅绫是怎麼回事是吧？”

　　花涼城點了點頭。

　　應該無論是誰都會好奇的吧。

　　特别是這南王朝擅長巫蠱之術，有時候單單被别人知道了名字而下蠱，就能讓你難過好幾天。

　　老妪靜靜的推開她，慢慢的又伸手抓住了秋千的繩子，艱難的坐了上去。花涼城想伸手去扶，到最後也默默收回了手。

　　這個老太太不是一般的固執倔強。

　　老妪的眼睛靜靜的落在花涼城的脖子上，像是看穿了所有：“你身上有四顆五蘊珠。”

　　花涼城摸了摸脖子。

　　上面的确挂了四顆珠子。

　　根據她淺薄的記憶來看，的确是五蘊珠無異。便也淺淺笑了，“是的，老婆婆對這個也有研究嗎？”

　　“有啊。”老妪忽然也跟着笑，眼角的皺紋幾乎都開成了花的模樣，“因為我的家族，便世代守護着一顆五蘊珠，所以我對它，自是敏感不過了。”

　　“家族？”

　　“嗯。”老妪忽的仰頭去看天上的雲層，目光倏而變得很遠，“并且那顆珠子隻得長女才能繼承，并且……我守候的珠子，卻是有一個妙用的。”

　　花涼城也不由的來了興趣，“什麼妙用？”

　　“活人身上保容顔不老，死人身上保屍身不腐。并且它啊，遇水則成冰呢。”

　　花涼城蓦然記起剛才沈聶拿着的槐花冰。

　　對了，這個時節街上的槐花都落盡了，隻有這裡還能看到一些影子，并且遇水則成冰，還有那個槐花冰……

　　豈不是就是這裡來的？

　　剛才這老太太就一直在故弄玄虛，如今怎麼會吐露真言了呢？

　　“我這一生活的太委屈太窩囊，所以若是我能回到過去的話……”

　　花涼城猛然打斷她，“所以你想要做什麼呢，掌櫃的，我是不可能會把珠子給你的，所以什麼集齊了珠子回到過去的事你還是趁早斷了念想吧。”

　　老妪忽的扯唇笑了笑，眸子卻黯然了下來：“我并不想回到過去挽回或是改變什麼，我隻是想着我這倉皇的一生，總得有個念想啊。”

　　花涼城走到槐樹旁站定，輕聲道：“你所謂的念想，就是這棵槐花樹？”

　　“對。”

　　花涼城聳了聳肩：“那好像沒我的什麼事，我便先回去了，跑了一上午了，我可都快困死了。”

　　“姑娘。”老妪突然叫住了她，“姑娘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聽故事？

　　啧，又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花涼城微微皺眉着轉過身子，眉眼俱是冷淡和疏離：“我不是個聽書人更不是個寫書人，掌櫃的跟我講這個實在是沒有用處。”

　　“我跟很多人講過這個事情，但她們聽過都說是我的幻覺是我錯了，我老了糊塗了，沒一個人信我的話。于是我便等了等，終于等來了你。”

　　花涼城怔愣的指了指自己：“你說我嗎？”在得到老妪準确的回答之後才輕聲笑了，“你怎麼就确信我會信呢，并且我身上到底是有什麼魔力居然讓你等了我等這麼多年。”

　　老妪淡淡閉上了眼。

　　秋千也跟着晃了起來。

　　秋千看着是有些年頭了，此刻也是吱吱呀呀的，看着就讓人替這老太太捏一把汗。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不讓我覺得讨厭的人。”

　　花涼城怔了怔。

　　這回答也真是任性。

　　成功的讓她無話可說了。

　　“那你便說吧，我在聽着。”

　　沈聶走在一條幽深狹隘的長街上。

　　隻有一條路，兩面皆是牆壁。

　　他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後面。

　　像是被人給圍着了一樣。

　　根本躲不過去。

　　他一直生活在黑暗裡。

　　因為身體和自身的原因，他一直都不曾見過陽光。

　　所以他便也不喜歡陽光。

　　這裡的環境很得他心。

　　于是他便也放慢了步子。

　　走了沒多遠突然有一道聲音傳來，帶着沙啞蒼老的病态，是那個老太太：

　　“你算計了這麼多人，為何最後還要把你自己也算上？”

　　沈聶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遲疑了下還是吼了出來：“你這老妖怪到底想幹什麼？我算計誰了啊我，你居然這麼說我！還把我帶到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對了……我媳婦呢！你把我媳婦弄哪兒去了？”

　　老太太似乎是低聲笑了一聲。

　　“你就當做一場夢吧，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忘記了。”

　　沈聶無力的扯了扯唇角，“念在都是同行的份上，我就給你留點面子好了。不過我們商量好了啊，你别動我媳婦！”

　　“自然。”

　　“那你走吧，我保證不掙脫，但是這也太黑了啊，你給我變一個小院子出來吧。”

　　“……”

　　黑霧散盡。

　　眼前是一方田園小院。

　　沈聶伸了個懶腰，執着傘慢慢走了進去。

　　也罷，就先睡一場吧。

　　管他黃粱南柯，管他夢裡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