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之後的布爾罕帶着劉鼎臣和庫存的鐵蒺藜離開了黑水城,他需要用這些東西拖延脫朵的行軍速度為合赤惕部接下來重要的防守反擊戰預留時間準備。距離黑水城不到20裡的地方就是原來居延塞舊址,那裡地形就如一處山澗一般。大軍通行不可能走兩頭的高坡,布爾罕他們決定就在這裡布滿鐵蒺藜。
完工之後還不能撤退,還需要和脫朵的前鋒交戰,最好是将他們引到甕城消滅。此時的脫朵可以說是意氣風發。旁邊的鷹奴不斷的用最華麗的辭藻來歌頌他的偉大,讓他有些飄飄然了。
“扯而呼!你帶5000兵馬打前鋒,最好是能夠把黑水城給我打下來!”脫朵叫來大将扯而呼,吩咐一些之後就讓他自由行動了。
過了一會兒,灰頭土臉的扯而呼帶着幾個侍衛回來了。這引起脫朵的不滿,于是問道“扯而呼,**的幹什麼了?怎麼弄成這般模樣?”
扯而呼也是一臉委屈的說道“将軍,卑鄙的合赤惕人給我下了套,到處都是鐵蒺藜,馬踩在上面馬上就會摔倒。”
“該死的合赤惕人,該死的布爾罕。我一定要殺了他們!”雖然有些恨鐵不成鋼,可是扯而呼也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了,他也隻能發發牢騷罵罵人好出口惡氣。
“沒用的東西,随我來。”等到脫朵到達現場才發現,果然是難以通行,沒辦法隻能派人打掃了,一個個将合赤惕部散布的鐵蒺藜再撿起來。偶然間他發現有人影攢動,就派人追趕。因為翻過山坳的兵馬不多,布爾罕決定就用這些人做誘餌了。一陣砍殺之後,将剩餘的都引導甕城。而此時脫朵的大軍也即時趕到,看到城門洞開而且有人已經沖進城門了,頓時大喜拔出腰刀向後揮舞幾下說道“弟兄們,看到了嗎?那裡就是黑水城,而且我們的人已經攻進去了,隻要拿下這座城,裡面的财物女人随便你們搶啊!給我殺呀!”脫朵剛說完,兩側的土爾扈特士兵紛紛拔出彎刀前去享用盛宴了。要知道合赤惕部可是出了名的富足,裡面更有女人,還有數不清的牛羊和寶貝,這能不讓他們動心嗎?
看到脫朵中計了,巴圖拔根給城下的布爾罕一個訊号,布爾罕馬上就會意了。他開始組織士兵将甕城裡的土爾扈特人趕盡殺絕。等到那些趕集的土爾扈特士兵抵達城門的時候他們豁然發現這就是一個坑,一個大坑。
黑水城在建設的時候,布爾罕就想到了防禦,因此,每個150米都會有一個突出部,呈扇形這樣便于射殺兩側的敵人。而且城門上裝有鐵栅,隻要放下那麼就會将裡外隔開,甕城裡的人就相當于被宣判死刑了。等到敵兵抵達,兩側的箭塔上射下奪命的羽箭,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土爾扈特人如今卻被殺的哭爹喊娘。
騎在馬上的脫朵看到此形,狠狠的朝着空氣揮動幾下拳頭。大好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而他們又沒有帶攻城器具。好在額濟納并不缺乏木材,這些年合赤惕部好好的經營着額濟納,布爾罕的方針被認真貫徹,黑河兩岸栽種着成片的沙棗樹和胡楊林,并且還有朝着沙漠擴張的趨勢。
不出兩個時辰,土爾扈特人就已經打造好工程器具了。脫朵對此很滿意,此前他曾向叔叔保證為他奪取黑水城作為王帳所在,如今進攻受挫他也希望能夠另辟蹊徑,就想起對付漢人的一貫做法--假意勸降,等開城投降了,怎麼說還不是他們作主?
土爾扈特人已經擺好造型了,不得不說很壯觀,給人一種威壓感。合赤惕人也時刻做好了準備,布爾罕就在城頭指揮部隊。他們沒有等來脫朵的進攻卻等來一個使者。
布爾罕心中好一陣鄙視,脫朵連談判都不敢前來,果然是心虛了。
隻聽到城下使者說道“合赤惕部的首領請亮明身份!我是土爾扈特部将軍脫朵帳下大将阿姆格,有要事與首領相商!”
布爾罕登上城頭,也對着下面的什麼阿姆格說道“嘿!我就是。脫朵讓你來帶了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阿姆格一看,上面是一個小孩子。哈哈大笑起來。“我可沒聽說過合赤惕部有個娃娃首領,别弄了,快叫你們的阿勒特首領前來聆聽脫朵将軍的教誨吧!”
他這話徹底激怒了布爾罕,脫朵派使者前來無非就是勸降,當年蒙古大軍可沒少做過這樣的事情。這家夥明顯不知道阿勒特已然身故,如今的合赤惕部是布爾罕當家,可是如此侮辱阿勒特那就罪不可赦!布爾罕張弓搭箭朝着遠處抛射出去,目标正是那個阿姆格。大概是看出布爾罕的殺意來了,阿姆格沒有急着逃離,而是朝天空看去,他想要看清那支箭的來路再做判斷。天不如人意,那麼細的箭杆又是朝着天空攢射,哪是那麼容易判斷的?隻聽見箭支劃過天空急速下落與空氣摩擦形成催命的音頻。咔!箭從阿姆格的喉部直直的鑽入他的體内,箭頭蘊含着的巨大能量将他的前兇擊碎,連戰馬都受到波及,巨大的沖力,讓一匹成年馬倒地,等到阿姆格滾落下來才掙紮的爬起來,朝着本陣跑去。隻留下阿姆格破敗的殘軀,孤零零的躺在城門前面。
看的清清楚楚的脫朵,簡直就是氣急敗壞。心想“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個道理合赤惕人都不明白嗎?真是氣死我了!”他拔出腰刀向前一揮“給我殺呀!殺!...殺,把他們都殺死!我要将黑水城殺的一個不留!不留!”
脫朵的話就是命令,早已經嚴正以待的土爾扈特士兵,開始架着長梯向着黑水城沖來。人們的喊殺聲滔滔不絕,士兵猶如洪水猛獸般朝着這邊沖來,隻是他們不知道,黑水城就是阻攔他們的堤壩。那朵朵的浪花在如此宏壯的堤壩面前也隻能化作無數水滴四散飄落,他們不值得同情。
布爾罕看到這些如潮水般來臨的土爾扈特人,也拔出腰刀開始指揮士兵加入這場“盛宴”之中。近了...300米...又近了...150米,就是這裡了,他大喊一聲“放!”
早已經準備好的弓射手開始朝着人群中釋放奪命的箭矢,合赤惕部的人們選擇的是三段式射法,這樣的火力才能更持久,同時殺傷力也最大。射到空中的箭支一層層密密麻麻的,朝向土爾扈特人飛去,不出三息就聽到,弓箭入肉的聲音。相互作用力之下将一個個人射倒在地,有的被炸成馬蜂窩,有的則要死不死的樣子,還在努力趴着。隻是他的速度實在太慢,又是一撥密集的箭雨,他就随着前輩一樣消逝了。
從古到今,矛與盾、攻與防都是相生相克的。人們在不斷改進中共同進步,土爾扈特人也是一樣,前面已經有了榜樣如果再不改變,那就是盲目。很快,新的一撥上來了,布爾罕看來,他們顯然要聰明一些了,至少他們手裡多了圓盾,怎麼也可以抵銷一些弓矢帶來的威脅。
這撥明顯不同,不像上一撥那樣連城牆還沒有摸到就已經消亡了。合赤惕部的弓射手很快發現,弓矢對他們的威脅越來越小了,即使是簪射也沒有太大的作用,布爾罕讓弓箭手都退下了,保存體力是目前做長久抗争的關鍵。不要以為小小的圓盾就能包打天下,合赤惕部還有其它武器等着你們細細品味呢!
眼看着,雲梯就要到達城牆了,垛口下方突然亮出一排排射擊孔,這些是做在牆體裡面的,内部是合赤惕部的秘密武器--弩炮,一種既能發射長矛又能發射石彈的裝置。這些大家夥需要五個人才能操作,而且射程近射速慢,好在威力大。城頭的訊号響起,裡面的弩炮相繼開火,一根根巨大的箭失穿牆而出,有的雲梯手整整一排都會被一根長矛貫穿,威力還不減将後繼者串成糖葫蘆一般。
遠處,沖車慢慢開過來了,此時箭塔上面的投石機開始用作了,他們瞄準沖車開始抛射石彈,石彈開始呼嘯着朝着沖車方向投射。影響因素太多了,所以投石機沒什麼準頭,隻能依靠量多來取勝。今天長生天可不全都站在合赤惕部一邊,大概抛射了數十枚石彈了,沒有一個擊中沖車的,眼看就進入投石機的投射死角了,沒有辦法,布爾罕必須先解決掉沖車才行。蒙古人的沖車雖然簡陋,可是很有效,比漢人的要有效多了。巨木的頭削尖,包上鐵皮,然後做幾個架子将沖錘架起來,用繩索連接,四周在覆上生牛皮就好了。對付這樣的大家夥,合赤惕人還是有辦法的,隻等到沖車進入到城門口的時候,早已經架好的熱油猛然傾瀉,滾燙的油脂将下面的士兵頓時燙的皮開肉綻,慘叫聲此起彼伏。光是這還沒有完,阿裡木帶回來的棉花正好被做成火絨布,已經浸好油脂十分易燃,士兵們在将領的領導下,将火絨布成疊的抛在沖車四周。土爾扈特人并不知道合赤惕人要幹什麼,吸飽油脂的火絨布被火箭點燃,頓時沖車四周騰起烈焰,這時再想要撲滅無異于白日做夢。四周沖天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包括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士兵,被活活燒成一具具幹屍,黑色的身軀已然碳化,空氣中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烤肉香味。
看着沖車都被毀壞了,這次進攻也就沒有太多價值了。雖然脫朵有一萬五千兵力,可是也不容他這樣揮霍,隻能收兵了。一場大戰下來,天已經完全黑了,預備役士兵頂替苦戰幾個時辰的一線士兵,城牆上也燃起火把。布爾罕開始巡視起四周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影響力是那麼的大,士兵們一個個眼裡透露這崇拜和感激之情。也是難怪,自古一來,習慣用木頭勒勒車圍城的蒙古部族,隻要被敵人戰馬一沖,那些簡易得不能再簡易的圍欄一個來回就會被洞穿,到那時,就是殺戮與被殺戮了。隻有像合赤惕部這樣,有如此堅城才能僅憑幾千人馬抵擋數萬大軍,己方卻沒有什麼傷亡,這就是奇迹。士兵們臉上露出笑容,含着幹肉就睡着了,布爾罕也找了個地方鋪上毛氈休息一會兒,他不敢回家害怕母親擔心也害怕脫朵孤注一擲。
與布爾罕的心境不同的是脫朵,他正在自己大帳中大發脾氣。這一戰不僅僅損失了大将阿姆格不說,更重要的是傷亡兩千多人,可是連城牆都沒上去。眼下天已經黑了,不利于作戰,蒙古人大多是夜瞎子,他也隻能等待明日再戰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全亮,黑水城上的火把還沒有熄滅。脫朵就親自來到城下,經過一晚上的休整,土爾扈特人再一次精力充沛了,他們準備磨刀霍霍向牛羊!
布爾罕也早早起來,看着城下列隊齊整的土爾扈特人感覺好笑。明明沒有什麼軍事素質還非要講排場,這不是要找死嗎?一點章法也不懂就以為人多就可以打勝仗?簡直腦袋繡透了,難怪一個六萬戶部民的大部居然被丁零後裔打得不得前進半步!
看到布爾罕在城頭,脫朵心裡想到“難道阿勒特真的已經死了?哈哈!這可真是長生天開眼呐!他終于死了。”雖然内心高興可是他不能太過表現,否則會被布爾罕發覺,這個小畜生可是精明的很啊!
“布爾罕,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獻城投降我可以答應你賜你全屍,而且不為難你們的部衆,你看如何?”
脫朵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不過在布爾罕看來,這些都是無用的。“脫朵,你這個無恥小人,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就送給你一句話--你要戰,那便戰!哪那麼多廢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待下去會有生命危險,脫朵立馬拍馬回到本陣。接下來的就是重複昨天的故事。隻是土爾扈特人學乖了,他們不僅帶着圓盾還派遣騎兵進行騎射用以壓制來自城頭上的威脅,這招果然管用。合赤惕部這邊開始出現傷亡了,然後就是雲梯和沖車一起用作。雲梯倒是好對付,兩側的箭塔就可以完全壓制了,隻是沖車今天不時那麼容易了。雖然和昨天一樣使用熱油和火絨布,可是不管城頭上扔下多少火絨布,土爾扈特人都用生皮将其蓋住,這樣即使有再多的熱油也燒不起來的。
“轟!”~...“轟!”~土爾扈特人在不停地撞擊着城門。這無形中給與合赤惕部巨大的壓力,人們不免有些手忙腳亂了。再加上,脫朵也不是一個傻瓜,北門雖然是主攻方向,可是其它三個城門他也沒有放棄騷擾,有幾次更是突然轉變主攻方向打了合赤惕部一個措手不及,人手的分擔,造成的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對雲梯的壓制力減弱。
很快弓手就感覺到壓力倍增,稍微有幾個沒來得顧及放過了,就意味着整個鍊條的崩塌,想要重新彌補除非土爾扈特人退兵。就這樣,有土爾扈特的士兵爬上了城牆,接着是兩個...三個以及更多。這怨不着弓手不賣力,戰鬥幾經打了有好幾個時辰了,敵兵是一撥接一撥的上來,弓手都換了3遍了,可是還是架不住土爾扈特人多勢衆。沒辦法隻能讓士兵和他們拼刀子了。在城牆上,雙方開始短兵相接。随着上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城牆上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沒辦法布爾罕隻能将郭威将軍以及300名漢人士兵派了上來。
漢人士兵雖然不如蒙古士兵體格強壯,可是他們人手一支長槍,動作整齊。“殺!”前排出槍,“出”前排拔槍側身後排在這個空檔出槍,就這樣不停的往複,沒有多餘的動作,一擊必殺,緩緩推進。愣是将已經快要占據整個城牆的土爾扈特人趕下城頭,有的人更是被推下了城牆,都可以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即使有了郭威将軍的生力軍,合赤惕部還是擋不住不斷爬上城頭的土爾扈特人,此時,巴圖拔根找到布爾罕說道“首領,我看能讓二公子的伏兵出動了。再拖延下去我怕咱們會挺不住的。”布爾罕以為是時候了,就命人點燃了狼煙希望蒙力克能夠及時發現前來救援。就在這時,城門被撞開了,布爾罕又急忙下去指揮士兵在甕城阻擊敵軍,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隻會更快的陷落。
“殺!啊”...喊殺聲此起彼伏,布爾罕站在甕城外面的城門口,合赤惕部的士兵列陣以待,這裡是通往内城的最後屏障,也是合赤惕部阻擋敵軍的最适合的地方了。
“轟!”...“轟”在撞開外城之後,湧入内城的沖車又開始操磨甕城城門了。“轟”每撞一下,就能看到一些細小的石塊從門腔上面塌落下來。“轟!”每一聲都是那麼的攝魄。看着這些年輕的士兵布爾罕覺得戰争真是殘酷的。大門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撞破的,所以僅僅依靠200多人也隻是在城門口做阻擊了,這樣接觸面最小,起到一個小型隘口的作用。突然布爾罕發覺身後有大隊人馬趕來,回頭一看是伊拉貢等人,還有整個黑水城裡的健婦也都前來幫忙了。
“你們?”
“首領!我們知道我們雖然都是奴隸,可是我們這些年在合赤惕部享受的是原部族貴人一般的生活呀!如果城破了,土爾扈特人還會像合赤惕一樣對待我們嗎?我們恐怕不是被殺就是重新淪為奴隸,這樣的日子你們還願意過嗎?”一個原本是土爾扈特部的奴隸,高聲的問道。
“不願意!我們不願意!”身後的奴隸都發出他們内心的呐喊來!沒錯,幾年來他們都已經把自己當作是合赤惕部的人了,即使有些人還沒有脫去奴籍,可是這依然不妨礙他們以此為豪。
布爾罕此時才發覺當初的決定是多麼的英明,他雙手抱拳對着這些可愛的人說道“謝謝,布爾罕在此謝謝大家了,你們都是合赤惕部的子民,永遠都是!”布爾罕的聲明就是說他們現在不再是奴隸了,這一點再此點燃了現場的氣氛。
“轟!”土爾扈特人的沖車打斷了正在高興的人們,威脅還在,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列陣,呈錐形陣!”“呼!”在伊拉貢說出列隊之後,合赤惕部士兵就發出整齊的号子。在氣勢上可是一點都不比土爾扈特人差。
“咔嚓!”頂門的橫杠有些劈叉,布爾罕也拔出他的腰刀,突然間他發現他的一隻手被什麼溫柔包裹了,分神一看原來是忽闌。俊俏的小模樣還是那麼天真快樂,還沒有被大戰的氛圍影響到。
“你怎麼來了?”大戰即将發生,布爾罕不明白忽闌怎麼就跟過來了。現在又不能把她送走了,這樣影響到整個列陣了。
她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揚了揚手中的小弓說道“我要證明我比她強!”布爾罕當然知道那個“她”是誰了。
隻是緊緊握着忽闌的小手,他需要忽闌時刻都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内。“轟”又是一下,城門上的門闩一下子就斷裂開來。沖車巨大的動能使得它又朝前沖了幾米,才被布爾罕早已布置的沙包阻擋,這也是布爾罕的一種策略。他需要這輛沖車減緩敵兵進入的速度,等土爾扈特人通過狹窄的縫隙之後才發現,合赤惕人早已經擺好錐形陣等着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