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說好要築城了,可是這築城布爾罕也是第一次經曆,即使他有來自後世的知識,對此也沒有多少涉及。好在劉鼎臣以及那些匠人們或多或少的參與過,在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拼湊下,幾天之後也好歹拿出一個粗略的圖紙來。雖然不夠精細,但在布爾罕眼裡已經好太多了,畢竟大家都不是專業的,加之時間有限,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有了圖紙,又有阿勒特的全民動員,整個紫泥淖剛剛消停幾日馬上又重新回到熱火朝天的景象了。這不免讓布爾罕想起曾經電視上大集體時的場景:婦人們開始制作工程所需的繩索,也有的開始為大家夥準備食物。老人和孩子們也都挑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而壯勞力們則賣力的開挖着地基。合赤惕部上下五六萬人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一工程之中,每個人都有他的位置,都有營生,沒有一個人偷懶。
站在高處,布爾罕感慨,古人确實沒有現代人的花花腸子多啊!這也不知道是一種進步還是一種倒退呢?
前來視察工程,身為工頭的呂翔自然要陪同。看着地基下面的奴隸,利鎬上下翻飛,一大塊一大塊的土被刨松,然後裝入籃筐被運送上來。騰格裡草原是典型的稀樹草原,這裡砂質的土壤最适合開挖,也因此紫泥淖主城的地基至少要達到六米深。工程量很大,但這似乎難不倒合赤惕人,布爾罕自從開工就每天過來,這工程也每天一個樣。
“進度倒是可以的呀!”
布爾罕這樣說,就是肯定了他的工作,呂翔如今是實打實的包工頭子,合赤惕部大小工程都有他來統籌,他也樂意如此。“是啊!奴隸們一個個都像上了弦不知疲憊,加緊幹活,再沒有偷懶的了,也更好管理。”
确實這樣,要不然上萬奴隸光靠赤那思衛隊是不可能這樣寬松。
噶麗旁邊咂咂嘴說道“得了吧!還是公子開出的條件好!”
為了讓奴隸盡早适應合赤惕部的大環境,也是為了抓緊施工進度,布爾罕承諾,紫泥淖建成之後,大部分奴隸可以脫籍,甚至有人還能夠重組家庭獲得畜群,這樣的**能不賣力嗎?
合赤惕部這邊已經在為後續作戰而準備,勢必要将合赤惕部包裹成一個刺猬。而另一方面,劉鼎臣與烏日昭幾乎同時出發,一人是要去說服林丹汗出兵幹涉,一人則是要到額列克那裡裝裝樣子罷了,所以劉鼎臣是快馬加鞭,而烏日昭則是騎着老駱駝,慢慢悠悠,一邊品嘗的美酒,一邊欣賞着草原風光,好不自在?
劉鼎臣一行自從離開合赤惕部之後,一路快馬加鞭向東而去,用了整整十天才到達察哈爾蒙古林丹汗的王城瓦察爾圖察漢城(今赤峰)所在,然後馬不停歇的直接面見了這個被譽為最後的蒙古大汗-林丹汗。
“合赤惕部使者劉鼎臣拜見察哈爾王者呼圖克圖汗(林丹汗的汗号)。”說着恭敬的右手覆于兇前,單膝下跪,這可能是蒙古部族中最為隆重的禮節了。
林丹汗擡眼一看,是個漢人,但又聽到是來自合赤惕部也就釋然了。合赤惕部在蒙古人的世界裡,那就是一個能夠藏污納垢的地方,什麼囚徒、自由民、破産牧民、強盜、馬賊隻要願意加入合赤惕部他們都會接收的,隻是讓大家大跌眼鏡的是,這些人後來過得都很不錯,簡直是羨煞旁人了。
“呵呵!合赤惕部使者,說來拜見本汗,不會什麼也不帶吧?”
劉鼎臣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健碩的身體,明澈的眼神無處不透露着精明強幹。他招呼手下拿來一個牛皮囊說道:
“外臣特意從合赤惕部帶來了些馬奶酒請大汗品鑒!”
林丹汗接過酒囊仰頭喝過兩口大呼爽快!“好酒啊!本汗也喝過不少漢人釀造的美酒,但總是覺得缺點兒什麼。原來記憶深處的馬奶酒才是最适合我們蒙古人的酒!不錯!早就聽聞合赤惕部的馬奶酒既是醇香又不失甘冽!你們也嘗嘗。”說着就将酒囊遞給與坐諸位貴人,衆人在期盼的眼神注視下,将其瓜分。
林丹汗不愧是蒙古大汗,攏絡人心的手段往往在不經意間。這份精明讓劉鼎臣更加确信此行的成功!
“大汗不必如此!外臣此番前來帶足了上等的馬奶酒!足夠大汗喝些年月。”
“哦?”林丹汗先是一喜随後正色問道“使者給本汗帶來這麼多馬奶酒恐怕不僅僅是來拜會的吧?”
雖然馬奶酒并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可是對于東蒙古諸部而言,合赤惕部的馬奶酒依然是難得一見的東西。一次帶來如此多的酒,想來也不那麼簡單。
林丹汗問起,劉鼎臣馬上就強掩臉面,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并用衣袖擦拭,梗咽說道“大汗!那土謝圖部額列克大汗也是個好酒之人,他為了獨享合赤惕部的馬奶酒,有意要吞并我部,阿勒特首領這才趕在他之前派遣外臣給您送來了幾年的用度。以後您再想喝這甘冽的馬奶酒可就要看額列克大汗的臉色了呀!”
“砰!”劉鼎臣話音剛落,就聽到瓷碗破碎的聲音,内心竊喜!如果是為了點馬奶酒就讓林丹汗發怒那他就不配做蒙古大汗了。他生氣是因為劉鼎臣對額列克的稱呼,雖然蒙古諸部首領附加汗号已經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尤其是黃教的興起,各大喇嘛胡亂冊封汗号,有些人的汗号由頭甚至比他這個呼圖克圖汗還大。但是,随着黃金家族的内鬥不斷,察哈爾蒙古對諸部族的掌控能力大不如以前,所以,對于這樣的事情也隻能任其發展。
林丹汗冷哼一聲說道“哼!額列克?憑他也配自稱大汗?”
劉鼎臣擡眼看向林丹汗,再添把柴說道“就是!大汗!您是什麼人?您是達延汗長支後裔,察哈爾部大汗!自是這蒙古的大汗!可是那額列克一點都不把您放在眼裡,自稱是墨爾根汗,土謝圖汗部大汗,喀爾喀蒙古霸主...還要...?”
劉鼎臣控制着節奏,卻聽林丹汗氣喘籲籲怒道“夠了!”林丹汗做了這麼多年的蒙古大汗,焉能不知這是劉鼎臣挑撥離間之計?他努力緩和情緒,銳利的眼神盯着劉鼎臣說道“說吧!讓本汗出頭,這點馬奶酒可不夠啊!”
一旁的貴人們早已經聽不下去了,見大汗已經打定主意,準備出言相勸卻被林丹汗擡手制止,他大汗的威嚴在這察哈爾擁有絕對的威信,不容手下逾越半分。
先前劉鼎臣還細汗布滿額頭,如今林丹汗這樣說,他也就從容了。隻見劉鼎臣一揮手,外面的侍從搬上來幾個大木箱,木箱打開,林丹汗不由驚詫“明軍铠甲?”
“正是!我知大汗正在整軍備戰,所以特意準備了三百副铠甲,希望大汗笑納!”見林丹汗不為所動,劉鼎臣繼續說道“另!我合赤惕部尊大汗為主,每年上貢駿馬千匹,牛羊萬頭。”
此刻林丹汗已經心動了,不為那駿馬牛羊也要為那三百副铠甲動心。這些年女真人崛起,不就是因為他們有李成梁暗中資助?軍中铠甲較多,因此曆次蒙古人與女真人争分都沒能占到上風,如今有了這幾百幅铠甲雖說未必起到什麼大用,但隻要有三百副就會有三千副。
雖然已經心動,但是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林丹汗說道“合赤惕部使者!你且下去歇息,此事幹系重大,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劉鼎臣自是見過阿勒特處理政務,以為蒙古部族都是如此,也就悻悻告退了。
劉鼎臣走後,一個貴族起身說道“大汗!難道真要幫助合赤惕部嗎?他們可是明顯是在挑撥離間的呀!”
林丹汗擺擺手說道“你以為本汗隻是為了那些歲貢?一直以來,我察哈爾都是以王裔之姿統治蒙古諸部,而額列克的外喀爾喀卻一直不服我們的統治,這次有必要給他們點顔色瞧瞧!”
自打林丹汗繼位之後,就極力維護察哈爾對蒙古的統治,為了确立威信甚至斥巨資修築了察漢浩特,但至今外喀爾喀,以及那老氣過時的土默特部仍然不服管教,這次針對土謝圖汗部的戰争又何嘗不是一次顯露經骨的良機呢?
劉鼎臣又在察漢浩特多待了幾天後才得到林丹汗肯定的答複,心情慢慢舒展開來,而負責出使土謝圖汗部的烏日昭可就沒有那麼好的心情。
當他騎着老駱駝抵達土謝圖汗部翰兒朵的時候,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當他拜見額列克的時候,第一句被問起的卻是“烏日昭!你家布爾罕呢?怎麼沒有随你同行?”
烏日昭回道“我此行前來并不是要帶布爾罕入帳為質的,而是要懇請大汗允許布爾罕留在母親身邊盡孝的。”
喀爾喀尼已經預料到他會這樣說,看來布爾罕對于合赤惕部的重要性可見一斑。他嘲諷道“哈哈!結親自然要到嶽父家做工償還勞力,這是蒙古人的傳統。布爾罕已經不小了,怎麼還舍不得母親?難道是要吃奶不成?”
“哈哈!”面對土謝圖部貴人們的冷嘲熱諷,烏日昭回應道“哼!能夠吃上一口母親的奶水難道是什麼丢人的事情嗎?我烏日昭沒有見過母親,是喝羊奶長大的,如果有機會能夠吃上母親的一口奶,那是多麼幸福的事,不像有些人硬生生的要看着母子分離而自得其樂,這難道是身為達延汗後裔,主持蒙古秩序的一部大汗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烏日昭雖然說得隐晦,但也很明确的表達了臣服之意。他的一通話讓額列克有些羞愧,布爾罕再怎麼說也隻是個孩子,今年不過也才12歲。他自己就十分看重自己的母親,自然知道一個母親在失去孩子的痛苦。
此事如果不是喀爾喀尼撺掇,他也隻是想收取些歲貢罷了,節外生枝恐遺留後患。額列克已經動搖,讓人入帳為質在蒙古人傳統中,隻有下級主動而沒有上級索要,這從根本上就确立這種制度所包含的動機。如果合赤惕部實在不願意,那又何必強求呢?
但是,喀爾喀尼卻揪着不放,他極力說道“既然布爾罕離不開母親,那就讓阿勒特女人也一起來吧!如果他另外的兩個兒子同樣離不開母親,那不如也一并帶來,我土謝圖汗部養活百萬人口的大部,想來也不缺他們娘幾個的吃食。”
喀爾喀尼說得有些過分了,原本還很支持他的大多數貴人都皺起眉頭。讓一部首領的妻子進入别人的領地就已經犯大忌,除非是回娘家。他已經觸及到蒙古人内心的底線了,而這個底線沒有部族之分。或許是因為喀爾喀尼沒有娶妻的經曆,亦或許是他目空一切的以為,隻要是他提出來的,就必定要遵循。
大帳内的氣氛開始凝重,在坐的貴人的眼神都發生了改變,尤其是與左翼軍對立的右翼貴族,他們是額列克的親族對于喀爾喀尼這等做派很是反感。就當他們準備對喀爾喀尼發難的時候,一個侍從急匆匆的沖進大帳,将一份密函交到額列克手中,烏日昭有種感覺,劉鼎臣成功了。
果然!額列克看後臉上的表情先是一驚然後大怒,随即又閉目深呼吸幾下,平複自己的内心說道“既然布爾罕心存孝心,本汗也不好打攔,就讓他做個孝子吧!不過,義若呼你們該如何補償呢?”
烏日昭内心竊喜,看來是猜對了,他不等喀爾喀尼說話搶先一步回敬道“大汗!您的仁慈會被流傳;您的寬容會被銘記。義若呼首領那裡我們自會補償的,您看駿馬千匹,牛羊萬頭,珍奇異寶十箱如何?”
“不行!”喀爾喀尼的話不合時宜的響起,打斷大汗與使者的會話可是極不禮貌的行為,額列克語氣加重說道“喀爾喀尼!你應該盡早回到你的崗位上去,身為一個将軍你已經失職了。”随即将密函丢給他。
而此時已經不需要額列克點頭,烏日昭緩緩退下,他需要将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帶回家,同時也怕夜長夢多。
看過密函的喀爾喀尼說道“大汗!就這麼放他離開?這一定是合赤惕人暗中搞鬼,世間哪來這麼巧的事情?況且這理由也未免太過兒戲了吧?察哈爾走失一隻羊羔居然派遣數萬大軍找尋?”
額列克隻是撩了他一眼,心道:這一切還不都是由你而起?誰讓你觊觎合赤惕部的?誰讓你要置布爾罕于死地的?誰又讓你如此強勢,引得察哈爾部欲除你而後快?
“喀爾喀尼!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我們與察哈爾終有一戰,隻是沒想到來得會這般兒戲。在沒有分出勝負之前,合赤惕部我希望能保持現狀。”
這就表明了額列克的态度,而喀爾喀尼也沒有閑心再理會此事了,因為察哈爾入侵,首當其沖的就是他所管轄的土謝圖部左翼,如果因此而造成左翼損失慘重,那麼他此前的布局優勢就将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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