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大草原,乳飄香...”有感而發的布爾罕突然發覺這是廣告詞了,就停了下來。可是淖彥朱丹聽得卻津津有味,她見布爾罕停下來就問道“怎麼了?說得挺好的,草原真美?”是啊!布爾罕和淖彥朱丹兩人相依着看着遠處的草原,連綿不絕草場,和那有如雲朵一般的羊群,不由的入神了。
義若呼的陪嫁其中之一就是這輛馬車,雖然比之合赤惕部的四輪馬車“簡陋”,好在适合女孩子家。布爾罕就為淖彥朱丹充當馬車夫,陪她說說話,要不然她想起自己的部族和家人突然哭起來那可怎麼辦好呢?
行了三天的路了,為了能夠盡快回到合赤惕部,淖彥朱丹也被迫放棄馬車改為乘騎戰馬,蒙古姑娘可不是隻能坐在馬車裡的。也是淖彥朱丹嬌氣非要和布爾罕同乘一匹馬,新婚剛過兩人還在蜜月期,這也難怪。
突然遠處傳來幾聲狼嗥,吓得淖彥朱丹直往布爾罕懷裡鑽。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就是幾聲普通的狼嗥,可是在經驗豐富的阿勒特面前,這聲音絕不正常。布爾罕已經發覺到什麼不對的地方了,這讓他不由的想起,前幾天哈斯龍的那番話語。看來回去的道上果真不容易呀!同時也将這件事暗暗歸咎于哈斯龍所為了。
他将淖彥朱丹放下“你先換一匹馬,我到前面看看。”同時招收讓一個衛兵牽匹馬過來,淖彥朱丹死死的抓着布爾罕的手,久久不能。布爾罕無法,隻能安慰她“我就去一小會兒,不會有事,你要注意保護自己,知道嗎?”随手将自己心愛的狼頭小刀塞到朱丹懷裡,這才催馬向前陣跑去。
等布爾罕到了前陣發現,事情要比他想像中的嚴重。一名遊騎渾身是血的躺在前面,阿勒特和烏日昭以及這次前來的貴人們也都在,前鋒部隊已經開始收縮防禦。布爾罕下馬問父親道“阿爸,情況怎麼樣?”
看到布爾罕來了,阿勒特心更加沉重了。他本不想驚動布爾罕的,看來還是不行。他想起還在養病的紮都羅以及家中的楊采妮,他有直覺告訴他,這次危險了。他實在不願意布爾罕受傷,雖然他已經證明過是個合格的戰士,作為父親他還是不願意兒子上戰場,因為戰場之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來了?情況不容樂觀。”他靜靜的坐下,似乎對即将來臨的大戰不以為意,其實他内心在打鼓,或許這次就将終結。“與往常的敵人不同,這次他們沒有露面,隻是射殺了遊騎,并沒有向我們壓過來。”兩旁的士兵悄無聲息的聚集人馬,盡量讓大家圍成一個圓陣。常年的軍事訓練讓合赤惕部出産衆多的戰士,他們知道隻要大戰未到,就需要保留和補充體力,所以,很多人在進行自己本職的同時,有休憩一會兒的、有吃些小食的、也有擦拭彎刀的,這一切都顯示出人們已經預料到一場大戰即将來臨。
布爾罕坐下來,和阿勒特他們一起研究該如何應對,畢竟敵人還沒有現身,不知道人數、裝備,這需要準備幾套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布爾罕研究了一下周圍的地形,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周圍都是一個個小山包,雖然不大,卻很好的遮擋了視野。從大局觀來看,十分利于進攻,地形很适合騎兵沖鋒,而且無論站在哪裡都不會形成制高點。
就在布爾罕研究策略的時候,淖彥朱丹的女奴找來,說是小姐叫他。布爾罕隻能向衆人告罪離開。
“布爾罕你告訴我,是不是要打仗了?”看着有些驚恐的淖彥朱丹布爾罕上前将她擁在自己懷裡,就像當年對忽闌一樣。本來兩人的政治婚姻不會産生如忽闌那般的愛意!此時他卻是感受到懷中的小女人需要一個男人博大的愛來關懷,她太容易受到傷害了。拍拍愛妻的手布爾罕說道“沒事的,就是幾個馬賊,很快就能平靜了。大概要在這裡過夜了,你要好好注意自己。”同時将大氅披在愛妻的身上,給她系上繩結。
還在瑟瑟發抖的淖彥朱丹,并沒有因為布爾罕的安慰而平靜,隻是顯得要比剛才要堅強許多。她雙手緊握那柄小刀說道“我的小男人,能嫁給你是我一生的幸福。我已知足了,你盡情殺敵吧,如果敵人上來了,我是不會讓他們得到一個完整的我。”看着這個小女人布爾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從她鼓勵的眼神中得到力量,他要活着,可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關愛他的女人們,為了蒙古。
嗚~...嗚~...兩聲悠揚的号角聲打斷了布爾罕的沉思,他不情願的丢掉妻子的手,來到“指揮部”,遠處已經有人們露頭,他們排列着整齊的隊形慢慢向着合赤惕部圓陣壓來,巨大的壓強從四周逼近,原本打算占據一個高地,如今已不再現實了。
“阿爸,我們突圍把!趁着他們還沒有合圍趕快突圍。”布爾罕已經意識到一旦敵人形成合圍之态,他們将再也沒有機會了。可是阿勒特不希望如此,他說道“我需要看看是什麼人,有沒有可能不進行這場沒有意義的戰鬥。”說完就上馬趕赴前方,烏日昭會同阿勒特一起過去了,随行的隻有50幾個親兵。
布爾罕心中暗歎:阿爸還是沒看開啊!這分明就是來搶親的,很有可能是哈斯龍一夥。從這些整齊的隊列中不難發現,他們絕不是馬賊,而更像是貴族的親兵。
阿勒特前去“赴會”,布爾罕不能不早作準備,他叫來親兵隊長格裡姆喬對他說道“你馬上點起200人速去增援首領,一旦對方發動攻擊就立即前去增援。”格裡姆喬馬上就去執行布爾罕的命令。同時布爾罕也安排好了淖彥朱丹以及他們的逃跑路線。
最前方,阿勒特和烏日昭一行前往敵方本陣,烏日昭大叫“哎!朋友讓你們的首領出來說話。”談判是草原上最常見的事情,幾乎除了深仇大恨什麼都可以通過談判解決,隻要你能付出足夠的代價。
對方并沒有答應,上來就是一箭正中阿勒特旁邊的一名侍衛,顯然他們并不需要談判,那名士兵應聲摔下馬,嘴裡淌着鮮血。這支箭是朝着阿勒特來的,看到沒有射中阿勒特,脫朵有些失望,他随後揮手,隻見無數的騎士從山坡上俯沖而下,朝着阿勒特他們這邊掩殺過來。
“阿勒特首領,布爾罕公子說得對,我們應該及早突圍,他們好像就是想要我們的命。”烏日昭一邊催馬疾馳一邊向阿勒特建議道。此時,幸好布爾罕早有安排,格裡姆喬從側翼直擊敵方前鋒,與他們絞殺在一起,才沒給對方施展騎射的機會,要不然阿勒特他們想要擺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站在高處,布爾罕看清楚發生的一切。他馬上帶了50人前去接應阿勒特。
“阿爸,我帶人去幫格裡姆喬。您和烏日昭叔叔先走,我都安排好了從西面突圍分成兩撥。”布爾罕真心希望父親這次能夠聽他的,至于自己嘛!他是十分有信心照顧好自己的。
然而,不論布爾罕怎麼說阿勒特都是固執己見要布爾罕先突圍不然,他就不走。就在兩父子争論不休的時候,一支罪惡之箭悄然而至。就聽到那聲音就像是小石子撞擊在帆布上的聲音一樣,阿勒特的身體向前挺了一下,雙眼怒睜然後就緩緩伏在馬背上。布爾罕看着父親這樣,他驚呆了。一支利箭正中阿勒特的後心。烏日昭要比布爾罕成熟許多,戰場上的事他見多了,雖然他也十分震驚但是此時沒有時間去做過多的無聊的動作。他首先将阿勒特的身子扶正,然後用随身的小刀将多餘的箭身去掉,然後對布爾罕說道“你帶人趕快突圍,要多帶些馬匹,直接回黑水城去。”看到布爾罕有些無動于衷,他怒道“你阿爸已經這樣了,你難道要我也一樣死在争論不休之中嗎?”
烏日昭的話深深刺激到了布爾罕,這都怪他自己不好,為什麼要讓阿爸的後背露給敵人?布爾罕終于作出正确的選擇,他隻帶了50人護送阿勒特和自己的妻子,離開戰場。
射中阿勒特是個意想不到的收獲,脫朵正為此高興呢!突然發現小畜生似乎要逃,他馬上組織人馬一起圍堵布爾罕等人。合赤惕部的士兵怎麼會讓他們如願?布爾罕就是他們部族的未來,個個要拼死護衛。先是一百餘人沖開包圍圈,然後擴大缺口,為布爾罕等人大開方便之門,使得他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布爾罕是最後一個離開缺口的,突然聽到利箭呼嘯的聲音,他側了一下身子,就看到是合赤惕部特有的三棱箭,伸手一抓就落在手裡了。布爾罕回頭張望,發現烏日昭正在收弓,他大聲對布爾罕說道“布爾罕!回去好好對忽闌,告訴他阿爸不能再庇佑她了,就由你來照顧她的下半輩子吧!如果你敢辜負忽闌,我即使在長生天那裡也不會放過你的。”
布爾罕沒有給他什麼承諾,隻是一個肯定的眼神。就是這樣一個眼神也讓他萬分激動,馬上又重新加入戰團。合赤惕部雖然人數少,可是個個勇武,遠不是這些臨時客串一下的牧民能比的,漸漸的追擊布爾罕等人的敵兵越來越少了。
在換乘過幾次戰馬之後,人們看到了希望。馬上就要進入合赤惕部的勢力範圍了,合赤惕的遊騎通常會散布百裡,隻要到了合赤惕部牧場就意味着安全。
為了迷惑敵人,布爾罕将他的50人分成兩撥,一撥繼續和自己趕往額濟納,而另一撥則去紫泥淖報信,告訴噶麗将軍注意防範。
經過兩天的疾馳,在傍晚的時候布爾罕終于看到黑水城的模樣了。有遊騎已經回去報信,因此城門洞開,街道兩側也都實施了管制。布爾罕騎馬速度絲毫沒減直接向着全城最高大的建築物奔去。宋老神醫早已經等待在門口了。一下馬,布爾罕就将阿勒特近200斤的身體抱起來一路小跑,放在床上,連旁邊的巴圖拔根都詫異,他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阿媽以及兩個弟弟也及早的守護在床邊,過了一會兒宋老神醫出來。衆多貴人争先恐後詢問阿勒特的傷情,宋先生用毛巾擦着手無奈的搖了搖頭。“晚了!中箭之後姿勢不對,呼吸不暢加之兩日奔波疾馳震傷髒腑,老朽雖然盡力卻無力回天,隻能用九針渡厄醒神法讓首領神志清醒半個時辰,有什麼要緊的話就可以及早了...”老神醫都這麼說了,聽到這一切的布爾罕一下子癱軟在地上,這一切都怪他不好,他拼命扇着自己耳光。内心的愧疚需要釋放。
“布爾罕,你阿爸要見你。”林小娘子出門将布爾罕叫進屋裡,衆貴人很識趣的将這最後半個時辰交給阿勒特的家人,他們隻是在默默守護着,部族裡的老人開始向着長生天祈禱,希望奇迹能夠将臨。
布爾罕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勒特,他的臉上泛出榮光,大概是回光返照帶來的效果吧!布爾罕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下子撲入阿勒特的懷裡痛哭起來。
看到哥哥哭了,兩個弟弟也是一樣。阿媽哭紅腫的眼裡再一次泛起淚花,阿勒特一把将他們摟入自己的懷抱說道“布爾罕,你已經成親了,是個大男人了。阿爸是得到長生天的召喚,去見你的額布格了。不要哭乖孩子,不要哭。漢人有句話叫男兒有淚不輕彈,收起你的眼淚。”阿勒特好好的安慰着妻兒,他不希望自己即将死去,讓親人悲痛。
阿勒特的還很虛弱,可是他強撐這身體坐起來,撫摸着孩子們,他需要交待一下生後事了。“布爾罕,蒙力克、紮都羅你們過來!”從父親的語氣中幾人都明白,他是強撐着的。孩子們很乖巧的把小腦袋靠在父親的懷裡。
“我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們要好好聽哥哥的話,知道嗎?”蒙力克和紮都羅都點點頭,臉蛋上的淚珠在不停的滑落。“布爾罕,從今往後你就是家裡最大的男人了,我希望你能夠當好這個家,同樣也能當好部族的家。做人要剛強不要學阿爸,剛強了一輩子最後卻優柔寡斷了,好了你們出去吧,讓我和你阿媽好好說說話!”
布爾罕也知道,阿爸阿媽的感情極深,阿媽的身體孱弱,是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的,父親是想要安慰她吧?布爾罕領着弟弟們離開了屋子,來到外面。馬上就有貴人為了上來,布爾罕現在什麼都不想,隻是一個人靜靜的坐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布爾罕突然聽到屋内母親那四聲裂肺的嚎叫,他也顧不上太多,一口氣跑進去,卻已發現父親阿勒特,悄然閉上雙眼,嘴角還殘留着笑容!就這樣一個神一樣的男人追随長生天去了,布爾罕内心的一根支柱轟然倒塌,他有些經受不住,身體在搖晃,幸好有烏力吉扶着他,然後兄弟三人相擁而泣。楊采妮哭了一陣子,取出阿勒特背後的箭頭,遞給布爾罕道“布爾罕,你記住了不論什麼時候你都要給我找到他,殺了他來祭奠你的父親。”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感覺到一股寒意,從這個漢人女子身上散發開來,布爾罕跪下恭敬的接過那枚葬送父親的惡毒之箭,并且向偉大的長生天發誓,一定要讓仇人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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