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去病在洱源準備大量物資禮物,派人對盤踞在劍川的諸蠻進行溝通和宣傳工作的時候,名叫蒙閣邏鳳的前南诏雲南王在一百名天策士兵的護送下,抵達了長安。
閣邏鳳的下場自然是難逃一死,在長安城展覽兩天之後,被李隆基下令當衆斬首,首級懸在開元門外示衆十天。
李隆基很高興,雖然他一直被楊國忠欺騙,每天逍遙快活,醉生夢死,幾乎不搭理國事,但其實心裡還是知道之前唐軍一直在南诏打敗仗,而且唐軍損失慘重。
之前他也是難得糊塗,選擇性回避,但偶爾想起或者聽人提起,未免沒有半絲煩心在裡面,現在好了,南诏一戰而定,不但不用再為此煩心,虛榮心和榮耀感更是得到無上滿足!
大唐在朕的手中,開創了開元天寶盛世的巅峰,如今長安城内,無比繁榮,商品極度豐富,各種娛樂和享受的花樣層出不窮,普通百姓也都安家樂業,衣食無憂,萬人稱頌。
而在軍事和對外上也是無比輝煌和強盛,困擾東北邊疆多年的契丹、奚二番不久前終于平定,現在南诏叛逆也一戰覆滅;大唐死敵吐蕃,也在安西隴右兩軍聯合蘇毗象雄兩部的不斷打擊下,将防禦收縮到不足邏些城一千裡内了。
安西隴右兩軍聯合蘇毗象雄兩部已經在吐蕃腹地築城而守,鞏固現有成果,依據武威郡王高仙芝和西平郡王哥舒翰的奏報,不出一年,吐蕃必亡!
就連平盧鎮以北的渤海國,也在這個時候主動遣使長安,請求改變之前的宗藩關系,改藩屬國為内附;而在大唐的南邊,更是将國土和海疆開拓到幾千裡之外!
現在的大唐布武四方,順者昌,逆者亡。朕的功業遠超先祖,大唐的強盛和富有,也是前所未有!朕就是古往今來,帝王中的第一人!
想到這些。縱然是李隆基已經不理國事多年,但好大喜功的天性卻沒有變,為此李隆基也激動興奮得好好幾天都睡不着。已經在心裡盤算過等吐蕃一平定,天下大定之後,再來一次封禅泰山。好将自己的功績告慰上天和祖宗,勒石記功。
為此,他還特意下诏要把李白從天策府招來,為他寫封禅的祭文,與此同時,更是連續兩天在大明宮彈唱了好多首邊塞詩。而其中唱的最多的還是蕭去病的三首:《塞上曲》、《塞下曲》、《雁門太守行》。
“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須生入關;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沒想到輔臣不但打仗和賺錢是把好手,連文采也同樣斐然。更難得的還是這拳拳忠君報國之心。
李隆基很高興,比李隆基還高興的是京畿道和關内道那些之前被征兵的人家,他們心裡清楚,若不是蘭陵王急他們之所急,主動請戰,換了他們去南诏,就是一個死。
因此在聽到天策軍一戰滅亡南诏,閣邏鳳被生擒到長安,獻俘太廟,枭首示衆的消息之後。這些人都高興得要瘋了一般,新豐縣的梁小山,也是激動得與妻子抱頭而泣,又哭又笑。
“我就說過蘭陵王是大唐戰神。果然一戰就平定了南诏,聽軍報說,殺敵八萬多,死傷連四百都不到。這要換了我們去,再由楊國忠那個大草包派人統帥,就是第四次全軍覆沒的下場。”
“三郎。蘭陵王真是我們家的再生恩人,不但替三郎這些征夫出征南诏,救了大夥的命,更是準備在京畿道和關内道開辦更多的工坊。
馬上三郎就可以進工坊做工,活不累,工錢還高,蓮兒一個人在家就能把地給種了,農忙的時候三郎可以休假,還可以花錢請河北來的人幫忙,我們家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梁小山抹完眼淚,然後就笑了起來:“是啊,我們真應該給蘭陵王令一個長生牌位,保佑他長命百歲,我們也能跟着他把生活越過越好!”
和梁小山的心思相同,一夜之間,整個京畿道和關内道不知道多少戶人家,開始偷偷在家裡給蕭去病立長生牌位,燒香磕頭,祈禱蕭去病一輩子福壽雙全。
然後這些人在給蕭去病祈禱祝福的同時,又一個個在私下大罵楊國忠,原因無他,若非天策軍出手,這些人家就說不得就要家家帶孝了;
除此之外,楊國忠這人的官聲也确實太壞,貪污受賄,仗勢欺人,瞞上壓下,除了楊家的人和親信,整個京畿道,甚至全天下的人,沒一個不恨他的。
别的不說,就說從去年的時候,關中地區爆發旱災,朝廷本該放糧赈濟,少收賦稅,但楊國忠卻隐瞞災情,不但沒有赈濟,租庸調也一文不少。
若非建甯王上奏陛下,以工代赈,組織京畿關内兩道的農夫興修水利,再以從南海帶運來的糧食做作為工錢,去年一年,兩道就會有很多人家過不下去。
去年是旱災,今年卻是水災,從七月初,雨水就多了起來,到中元節過後,天就好像破了一個洞一般,整日淫雨霏霏,很多耆老和官員都不停向朝廷上奏災情,聽說也被楊國忠壓了下來,睜着眼睛說“雨雖多,不害稼,亦不害河堤房屋也。”
京畿關内道的百姓大罵楊國忠的時候,楊國忠同樣不高興。
閣邏鳳被押到長安,獻俘太廟之後,同時呈上的還有蕭去病的軍報,中使宦官賈奇俊也詳細講訴了此戰的經過。
皇帝雖沒有明言責備他,更沒對他進行處罰,但皇帝言裡言外卻對他多有輕視,說什麼還是輔臣能辦事,有能力,而他隻會打敗仗!
在皇帝面前丢了面子還是其次,皇帝已經向他暗示過兩次了,要他以後别去管軍事了,這讓他很不服氣,而最讓楊國忠擔心的還是自己的相位可能不保。
蕭去病的能力實在太強了,楊國忠也去過幾次洛陽,洛陽規劃建設得簡直太好了,雖然蕭去病一再向自己表示。自己無心相位,但現在皇帝這麼信任他,百姓這麼擁戴他,誰知道哪天他蕭去病就會取自己而代之?
除此之外。他對蕭去病還有深深的嫉妒,蕭去病太能賺錢了,南海的生意,還有日本的金銀礦,全都由蕭去病和四海商社把持。自己雖然也有的撈,但相比四海商社來,卻隻是一個零頭。
更氣人的是,現在四海商社竟然開始不尊敬自己了,虢國夫人的兒子裴徽用自己的權勢在洛陽以低價競标到幾家門面,又通過關系從四海商社底價拿貨,被發現之後,那蘭陵王妃竟然敢要裴徽補償四海商社的損失,并強迫他交稅,否則就要封店把他趕出都畿道。
簡直豈有此理嘛。那個比自己女兒還小的蘭陵王妃,竟然敢派人來知會自己,要他管好自己的人,不要破壞四海商社的規矩。還說什麼,如果楊相這邊的人缺錢,四海商社可以通過其他方式給予照顧,但還請遵守四海商社的規則雲雲。
笑話,我楊國忠現在家産三千多萬缗,會缺錢嗎?老子在乎的不是錢,在乎的是特權。在乎的你們四海商社對老子的懼怕和尊敬!
不過好在雖然蘭陵王妃對自己不尊敬,蕭去病和建甯王李倓對自己态度倒還不錯,蕭去病征讨南诏,本已在皇帝面前獲得了便宜行事的全權。卻依然偷偷找到自己,給了三十萬金币的好處,就是為了讓自己消消氣,在南诏的事情多多支持他。
自己當然不會支持他,他蕭去病也不需要自己支持,說白了三十萬金币就是買自己對他不掣肘。同時也表示他蕭去病對自己的看重和懼怕;而裴徽的事情發生之後,建甯王李倓也派人找到自己,在南海商貿的方面對楊家給予了幾點優惠,态度恭謹,讓楊國忠面子上舒服多了。
也罷,念在這麼多錢和兩人恭謹的态度上,自己就大度一回,勉為其難原諒他蕭去病和蘭陵王妃這一次吧。
倒是那安祿山現在反迹已明,竟然養了這麼多私兵,還縱兵在河北道四處劫掠,連五姓七家這樣的大世家,大貴族都敢搶,已經與全天下的士大夫公然為敵,死期不遠矣。
最重要的還是,那幽州胡兒竟然對自己極為不尊敬和輕視,那優先對付他吧!
楊國忠這樣想着,來到了興慶宮的南熏殿,李隆基正在觀看舞馬跳舞,雖然楊國忠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當每次看到這些舞馬跳完舞後,乖巧地銜起酒杯,然後屈膝獻酒,還是會忍不住贊歎:這馬可真聽話啊,他李隆基可真會玩啊。
等舞馬獻舞完畢,徐徐退出的時候,楊國忠抓緊機會,趕在下一個節目開始之前,來到李隆基面前,輕聲道:“陛下,此次蘭陵王平定南诏,而今又要與吐蕃激戰,臣請派使者宣慰劍南道,安撫大理州。”
李隆基想也沒想:“這是好事,朕準了。”
楊國忠又道:“東平郡王,還有範陽盧氏、清河崔氏奏稱河北之地蛇牙餘孽猖獗,劫掠百姓世家,人怨沸騰,臣請同樣派使者前往河北宣慰。”
李隆基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祿山也真是,一個蛇牙餘孽怎麼到現在還沒清理幹淨,準了,你去安排吧。”
這個時候,下一個節目散樂也已經開始,于是李隆基又興緻勃勃地摟着身邊那位崔美人,有說有笑的觀賞了起來。
楊國忠面露擔憂地看了崔美人一眼,又看到李隆基全情投入歌舞,向崔美人講解這支曲子的妙處,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走出了南熏殿。
自皇帝變得年輕之後,開始還算好,後來就越來越花心了,楊貴妃這兩年雖然依然最受寵信,但已經不再是專寵了,特别是楊貴妃懷孕之後,因為要安靜,不能時常陪伴在皇帝左右,更是受了不少冷落。
希望貴妃娘娘在生完孩子之後,能夠重新固寵,楊家的地位不要受到影響才好。
細雨霏霏中,都畿道,洛陽城郊外的一處水泥地操場上,集合的号聲正在吹響。
不久之後,一個個剛剛下工的工人,就冒着雨往操場上趕。名叫吳二牛的家具工坊員工一邊大聲咒罵着這天氣,一邊領了長矛,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大約十分鐘後,三千工人就分成了十個方陣站好。不停有人小聲抱怨,雖說是七月天,但一直下着雨,淋在身上依然覺得冷。
名叫馬永的二十歲教官大步走到所有的隊列面前,扯開已經有些沙啞的嗓子。大聲喊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苦,我也苦,在這之前,我已經帶隊訓練過兩個時辰了,可為什麼還要冒雨訓練?為什麼的還不是要保護我們的家人,保護你們的妻兒老小。
這些天,大夥也都看到了,從河北道來了多少逃難的流民!茶館的說書人也都跟大夥講了這是怎麼回事?那幽州胡豢養了十多萬的私兵,這些私兵都是剛從草原上下來的蠻族胡人,一個個劫掠成性。殺人不眨眼。
那幽州胡沒有這麼多錢糧養着他們,于是放縱他們四處劫掠,對外卻謊稱是蛇牙逆賊所為,全天下哪個不知,那幽州胡自己就是蛇牙頭子,那幽州胡早晚會反!要不他養這麼多私兵做什麼?
不說這些,就說這些胡族蠻兵,他們搶光了河北之地,看到我們都畿道這麼富庶,難保他們不會來搶我們。幽州兵有二十多萬。我們天策軍現在隻有一萬,真要有一天,這些幽州的蠻族獸兵來到了我們都畿道會怎麼樣?
他們會搶光你們的的錢,搶光這裡所有好東西。還要搶你們的姐妹,妻子女兒,殺死你們,還有你們年老的爹娘。沒聽那些逃難的人說嗎?他們一開始開始還隻是槍東西,後來就發展到殺人了!到時候他們來到都畿道,看到這麼多錢。這麼多糧食美酒,這麼多好東西,還不搶瘋了,你們的妻子,姐妹,一個個這麼好看,還不都被他們糟蹋了!
你們說,你們能讓這些蠻族獸兵進到我們都畿道來嗎?能讓他們來搶你們的錢,搶你們的糧食,糟蹋你們的妻子姐妹女兒嗎?”
“當然不能!”
“他們敢來,就殺光他們!”
“跟他們拼了!”
三千多人被煽動的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見過這些從河北來的逃難的人。之前是在河北被壓迫太重逃到都畿道來,後來是被幽州兵搶劫,在河北呆不下去了,然後前幾天聽最新一批的難民講,那些搶紅了眼的幽州兵已經開始殺人了。
這些有一小半之前也是流民,過得相當不好,流離失所,食不果腹,到了都畿道才過上了好日子;還有一些雖不是流民,但日子同樣過得艱苦,現在才剛剛過上了好日子,他們每人都在工坊做工,每個月都有不低的月饷,一多半的人家家眷也找到了事做,拿雙份甚至三分的饷銀。
大多數家庭,幾乎每天都能吃得上肉了,一多半的小孩可以進到學堂讀書識字,中午還管一餐飯,眼看生活就要越過越好,這些幽州胡族蠻兵憑什麼就要來搶他們的錢和東西,殺他們的人,糟蹋妻女姐妹?
茶館說書人這段時間天天講的精忠報國,保衛家園,什麼國危如累卵,他們不太懂,但誰要敢殺到都畿道來,把他們的好生活搶走,就必須跟他們拼命!
那邊馬永繼續道:“可是這些幽州胡族蠻兵一個個全都是百戰老兵,悍勇無比,你們不訓練,有怎麼打得過,到時候就算你們和他們拼命,還不是送死的份,最後你們的錢,你們的東西還不是要被他們搶走,你們的妻女姐妹還不是要被他們糟蹋!”
“不能讓他們殺進來!”
“馬教官别說了,我們訓練,到時候就死也不能讓他們殺進來!”
“蘭陵王什麼時候回來啊?”
“蘭陵王已經一戰滅亡了南诏,可是吐蕃蠻子又來了,吐蕃蠻子懼怕不敢與我們天策軍交戰,等蘭陵王殺光這八萬吐蕃軍,就能回來了。”
馬永掏出一個銅哨,用力吹了一下,然後大聲吼道:“全體都有,立定,訓練開始……”
洛陽城的正北方向,天策府西南邊的北邙山腳,是洛陽的新城區,大唐武學和天策書院便坐落在此,當洛陽城的訓練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這裡依然有條不紊地在上課。
大唐武學的學員,一多半是都是各節度使派到天策府參加訓練的低級軍官,這是皇帝和兵部下的強制命令,各節度使對此也積極配合,反正費用由四海商社全包,都說蕭去病練兵和打仗天下無雙,去學習學習也沒有壞處,當然範陽和平盧兩鎮例外。
還有一小半則是朝廷勳貴子弟,各世家中有心投效軍旅的子弟,還有一些經過考核合格的遊俠兒和投筆從戎的書生。
而天策書院則大多是二十五歲以下,未考中進士的學子,進了書院教授的也不再是儒家經典,而是機械工程學,算學,物理,化學,還有醫學。
這段時間,在李倓和李岘的授意下,兩所學校也開始大量地講解和分析大唐的形勢,将内衛和暗衛探聽到的一些情報也有意向這些學子們透露,其結果自然是群情激憤,絕大多數學生都要求即刻參軍為國效力,在被拒絕之後,又紛紛要求和外面的工人農夫一樣,每天進行兩個時辰的軍事訓練,然後再次被拒絕。
不管是武學學生還是書院學生,大多數算起來都是熱血男兒,一方面對他們講精忠報國,講國危如累卵,一方面又不許他們參軍報國,可不就把他們憋壞了,在他們的多次要求之下,終于争取了每個一個時辰的集體訓練,當然,這樣的訓練大唐武學原本就有,這算加練。
對于這好不容易争取來的訓練機會,這些學生自然是一個個練得非常刻苦,隊列站得極其整齊,口号喊得整天響,再辛苦也沒一個喊累的,練習刺槍和射箭時,一個個也都咬牙切齒的,就草人和箭靶當成安胖子來刺來射。
便在人人忘情訓練的時候,名叫猿飛晉三的大唐武學學員,卻悄悄地向教官請了假,與在天策書院學習的安~倍晴明來到新城區一間不大不小的酒店。
兩人被人引到一間密室,一進門,就看到一名個子矮矮,一臉兇戾的日本人坐在裡面,兩人表情各異,同時喊道:“藤原君……”
被喊做藤原君的乃是日本紫微中台内相藤原仲麻呂的第八子藤原執棹,此刻藤原仲麻呂在日本執掌大權,兩人(天皇和太後)之下,百萬人之上。此刻派遣最信任的藤原執棹來到洛陽,顯然是有要事。
“父親要我來看看你們,在大唐武學和天策書院學得怎麼樣了?”三人圍着一張小矮幾坐下之後,藤原執棹看着兩人,冷冷道。
“各門課業,都是優異,但天策書院能學到的知識實在太多了,晴明暫時隻能挑選機械工程學重點鑽研。”安~倍晴明謙虛道。
“蘭陵王的練兵之法,和帶兵打仗之秒,我已經全部學到了。”猿飛晉三好不謙虛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