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清寺受襲以後,她便知道她不能再呆在雲清寺,而她也沒有能力在山裡獨自生活,于是她便改頭換面,潛進城裡,到處東躲西藏。
可怕的是,她很快就發現姬家的人在到處找她。
現在的姬恒是天洲最有身份、地位、人脈和權力的文官,門下子弟、食客不計其數,遍布各個行業和區域,有的是人手去找她和殺她。
她逃得了一時,逃不了兩時,被找到隻是遲早的事情。
而她這麼多年來,除了結交一些名門千金之外,滿心想的都是弦哥哥,其實并沒有什麼可靠的朋友和同伴,現在遇到危機,根本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在這種形勢下,她看到父親歸來,心裡燃起了向娘家求助的念頭。
換了平時,姐姐一定不會理她,但有父親在場,姐姐應該無法拒絕。
于是她便一路跟着父親的馬車來到鳳府附近。
她是宮裡的妃子,不能擅自回娘家和抛頭露面,而且她還是偷偷逃出雲清寺,本身就已經嚴重違反了宮規,哪裡敢在人前現身?
所以她一直隐藏在鳳府附近,直到傍晚鳳府請鄰裡上門吃飯的時候,她才混在人群裡,跟在一個老人的身邊,裝作跟老人很熟的樣子,一路說着話進門。
那個老人眼睛不好了,耳朵也不好了,哪裡能有什麼戒心,就回複着她的招呼,無意識的帶她進府。
然而她再趁着人多退到一邊,找到鳳驚華。
她說明前因後果後,一臉懇求的看着鳳驚華,聲音微微哽咽:“姐,若是性命堪憂,我也沒有臉再來找你。但現在,我真是走投無路了,姬家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隻能來求你了。”
鳳驚華還是冷冷的看着她,從咽喉裡發出幾聲帶着嘲笑意識的冷笑聲。
顯然,她根本不為所動。
“姐,我知道錯了。”鳳含玉抹着眼淚,低聲哭起來,“這世上隻有家裡是真正對我好的。我以前瞎了,才會以為愛情就是一切,沒有了弦哥哥,我就活不下去了。但現在、現在我才知道,其實最無情、最想要我死的,就是弦哥哥……”
鳳驚華還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場乏味的演出。
“如果沒有弦哥哥的默許,姬蓮不可能這麼嚣張……”鳳含玉顧不得這樣的冷遇,低低的道,“弦哥哥是皇帝,到處都有他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姬家暗中在追殺我,可是,他沒有派人幫我和救我,任由姬家這樣對我,他、他好無情……”
鳳含玉的眼神、聲音、表情都如此哀傷,哭聲卻不大,眼淚也不多,有種心碎的脆弱和虛弱:“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你會離開弦哥哥,終于明白了……”
“姐姐,”她猛然抓住鳳驚華的雙手,微微仰頭,臉上全是淚,“我知道錯了。這世上隻有父親和你是對我最好和真心好的,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看在你與你同病相憐、追悔莫及的份上,救救我吧……”
她這般悲傷和後悔,又楚楚動人的模樣,換了一般人,一定早就心軟了。
但是,鳳驚華的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兩個字就像冰塊一樣落下來:“不救。”
鳳含玉的身體僵硬了。
她睜着大大的眼睛,震驚的看着她的姐姐,顯然無法相信她的姐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鳳驚華沒有給她任何希望:“你要死就死,我不會救我。如果你想繼續丢人現眼的話,就繼續求我好了,我現在沒事幹,不介意看着你一直表演。”
“姐……姐……”鳳含玉的身體在顫抖,聲音在顫抖,連目光都在顫抖,“你、你要看着我被、被人殺掉,一點都、都沒有姐妹之情?”
“沒有。”鳳驚華很幹脆的道,“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包括姐妹之情。”
她這麼說,可沒有半點怄氣和懲罰的意味,隻是平闆的陳述事實。
“姐……”鳳含玉心碎了,“姐……姐……”
她隻是流着眼淚,一聲聲的叫着“姐”。
姐姐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
縱然她做過對不起姐姐的事情,但是,姐姐跟她不一樣――姐姐還是對家人和姐妹有感情的,不是嗎?
姐姐怎麼可能會真的看着她去死?
突然,鳳驚華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眼裡燃起一絲希望,以為姐姐動容了,然而下一秒,鳳驚華就扯開了她的手。
“别碰我。”鳳驚華冷冷的說着,後退兩步,“我讨厭别人碰觸我。”
别人?鳳含玉又哭了,原來在姐姐的心裡,她已經是“别人”了。
鳳驚華轉過身,冷冷的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你馬上滾。如果你以為你可以大哭大鬧,引人注意,可以去找父親和母親說情,那麼,你會知道那隻是你的癡心妄想。”
鳳含玉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想從這個背影裡找到一點軟化的迹象。
但是,她找不到。
終于,她死心了,她不再試圖用親情說服姐姐。
“姐姐,”她慢慢跪下來,雙手放在腹部上,用近乎絕望的語調,慢慢的道,“我已經懷孕了,是弦哥哥的孩子。”
鳳驚華還是不動,鳳含玉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和反應。
“姐姐,我對不起你,弦哥哥也對不起你。”鳳含玉低低的道,“你不想認這個外甥,不要乎這個外甥的死活,我都能理解。可是姐姐,我還是想求你,求你看在這個剛剛孕育的孩子的份上,救救我,救救這個孩子。”
她并沒有說謊,她是真的懷孕了。
她這個月的葵水沒有來。而她的葵水一向都很準時,偶有誤差,也不過兩三天,而這次,她居然晚了十幾天,而這大半年來,她隻在上個月與弦哥哥親熱過一夜,算算時間也是對的。
要不是懷孕了,她不一定會來求姐姐。
鳳驚華還是背對着她,沒有反應。
鳳含玉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姐姐的回答,又低泣:“姐姐,我曾經小産過一次,這大半年來也因為家裡的事情而倍受冷落和欺淩,能懷上這個孩子,對我來說太不容易了。”
她的聲音充滿了哀傷:“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也許我還會執迷不悟,就算飛蛾撲火,化為灰燼,也不會放棄弦哥哥。但現在,我有了這個孩子,感情便有了新的寄托和依靠,我想我真的可以做到沒有弦哥哥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