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坊間開始有流言傳出:是無涯公子向王爺要花夫人不得,便暗中綁走了花夫人!
黑無涯向陰府、狩王要花夫人卻被回絕的時候,現場存在大量目擊者,導緻全城都知道無涯公子迅速甩掉華家小姐後立刻盯上了狩王的愛妾,甚至不惜招惹狩王。
如今花夫人突然被綁架,黑無涯自然就成了首要嫌疑人。
坊間懷疑黑無涯,除了他之前不惜為了得到花夫人而跟狩王鬧崩之外,也因為他就是那種想要什麼就去追求、完全不受道德禮儀約束的可怕的怪人。
但凡對他有一點了解的人,都相信他會這麼做。
所以,大多數人都接受了這個流言。
至于狩王,他很忙,實在無暇管這種閑事,而且隻是少了一個女人而已,他都不知道趕走多少美貌姬妾了,還會在意這一個?
他會拒絕黑無涯,并不是因為有多在乎花夫人,而是因為對方的要求很無聊,他也沒有讨好和順從任何人的習慣。
因此,他對陰府就一句話:“盡量找,找不到作罷。”
對于很可能是黑無涯綁架了花夫人的事情,狩王的态度是:“讓官府去查,不可胡亂猜忌。”
事關狩王府,官府不得不硬着頭皮去找黑無涯,黑無涯無動于衷:“不是我幹的。你們可以查,查到的話我伏罪。”
官府哪裡能查得到?又哪裡敢真的深究?
查了幾天之後,此案就不了了之。
而之前一直對花夫人念念不忘、勢在必得的黑無涯,并沒有去找花夫人,也沒有過問此案,這不是顯得很奇怪嗎?
總之,各種迹象表明,黑無涯應該就是綁架犯。
事實上,他确實也是,但沒有人有證據,也就拿他無可奈何。
這一系列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全城聊得熱火朝天。
秋骨寒也聽到了這些傳聞,坐不住了。
他現在是司馬蓉,是剛剛從天竺回來的深閨小姐,但私底下,他一直都在關注京城的一舉一動。
他不時走出司馬老宅,跟上山踏青、遊玩的文人雅士談天說地,加上有暗探不斷給他傳遞方方面面的訊息,他對城内發生的事情,基本都心裡有數。
所以,黑無涯求花夫人不得而暗中綁架的事情,他都聽說了。
他緊緊握住毛筆,因為太過用力,毛筆硬生生被折斷了。
他的眼裡噴出怒火來,詛咒黑無涯不得好死。
他相信那個女人不是會束手就擒的女人,也隐隐察覺得到狩王跟那個女人的牽絆極深,那個女人不可能被黑無涯控制,但是,黑無涯的所作所為,還是令他覺得憤怒。
居然将那個女人當成可以交易的物品,僅此一點,這個男人就可以去死了!
那個女人到底在哪裡?狩王到底又在想什麼?這兩個人在玩什麼花樣?
秋骨寒猛然站起來,對陰風道:“我們現在去城裡。”
陰風道:“老爺有令,小姐隻能在這座山頭走動。”
秋骨寒冷冷地看着他:“我非要下山,你要如何?”
陰風道:“如此,小的隻能打暈小姐。”
秋骨寒道:“我醒過來之後還會下山,你打算打暈我多少次?”
陰風道:“還請小姐切勿為難小的。”
他隻是奉王爺的命令罷了。
秋骨寒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我去找爺爺說。”
他所說的爺爺,就是司馬承。
司馬承聽說他要下山,還要進城,當即搖頭:“不行不行。你的身體還虛弱着,出山無車,你可不能受那樣的勞累。”
他知道這個“孫女”的身份其實是七皇子後,自然對秋骨寒十分的關心和保護,但也要求嚴格,不僅充當秋骨寒的“爺爺”,也擔任着秋骨寒的老師。
他當了一輩子的史官,熟讀曆朝曆代的經史典籍,熟知本朝的種種變遷與内情,可謂學富五車,見多識廣,每天,他都會抽出時間教導秋骨寒,秋骨寒在他的教導之下,受益匪淺。
讓七皇子下山和進城什麼的,這種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秋骨寒淺笑,撒嬌:“爺爺,蓉兒剛從天竺回來,還沒看過天洲呢,你讓蓉兒天天呆在家裡,哪裡都不能去,蓉兒豈不是很可憐?再說了,行萬裡路,讀萬卷書,蓉兒隻在家裡看書,卻不出門,這豈不是閉門造車麼?您希望蓉兒與世隔絕,紙上談兵麼?”
司馬承道:“爺爺不是不讓你出去,隻是一來你身體不好,二來時機不到。再過一年如何?一年以後,爺爺定讓你出去走走。”
“爺爺――”秋骨寒張開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尺寸,“你知道麼,我歸家一個月,長了這麼多呢。我若是不趁着現在還年幼的機會出去走走,再過一年半截的,我長得更高更壯了,就顯老了,不像十五歲的小姑娘了,那時更不能出去走了。爺爺你說是不是?”
司馬承打量秋骨寒的臉,拈着胡子,半晌不語。
他明白秋骨寒的意思。
就是因為秋骨寒仍然瘦小病弱,才能冒充十五歲的少女司馬蓉,如果秋骨寒恢複健康或原貌,就是正常的十五歲少年,很難再扮演同齡少女,那時,他反而不能輕易見人了。
秋骨寒又道:“爺爺,一個女孩在異國呆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回到繁華的故鄉,卻不想去京城逛逛,這說不通吧?再說了,現在是四月,春光明媚,不熱不冷,正是外出的好時候,過了這個月便是夏天,以我的身體,更不便外出。老是關在家裡,我會悶出病來的!”
“爺爺――”他拉着爺爺的手,搖來搖去,“爺爺,你就答應蓉兒嘛!你好好看看蓉兒,這麼青春嬌弱可愛,沒有人會懷疑蓉兒不是美少女啦!”
他在暗示司馬承,他現在就是活脫脫的嬌弱美少女,沒有一點“少年”的影子,不會有事的。
司馬承又仔細打量他,覺得現在的他病弱得恰到好處,冒充少女足可以假亂真,而且他被一聲聲軟軟糯糯的“爺爺”磨得心軟,隻得歎氣:“好吧,去就去吧,但絕對不可以惹事,天暗之前必須回家!”
他年輕時也四處遊曆,很不贊成閉門造車,七皇子偶爾也該出去走走。
就算真的遇到什麼意外,有陰風等高手保護,加上七皇上天資聰穎,冷靜沉穩,應該也能化解。
秋骨寒笑得小臉生輝:“謝謝爺爺,爺爺最好了,蓉兒一定會買禮物給爺爺和娘親。”
然後他就開心的走了,姿态模樣跟女孩兒一模一樣。
司馬承看着秋骨寒的背影,暗暗點頭。
即使這裡都是自己人,七皇子也在完美地扮演“司馬蓉”的角色,絕沒有因為處境比較安全而疏忽大意,這樣的七皇子,前途不可限量。
第一次,秋骨寒以“司馬蓉”的身份,走下這座山頭,再走上前面那座山頭,彎彎繞繞地走出青蔥連綿的歸靈山。
他蒙着面紗,丫環打扮的陰雲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慢慢地走過一道道台階。
他的身後,跟着陰雲和另外兩名護衛。
已經到了春光最美的四月,歸靈山遊人極多,他淡妝素裙,梳着濃密的齊額劉海,耳側兩條辮子,腦後長發垂腰,配上幾枚簡單的首飾,看起來極為普通,然而,一路走人,引發無數行人側目。
“快看那個女子,是不是歸靈仙子?”
“行如弱柳扶風,靜如姣花照水,真是病中西子,我見猶憐哪!可惜見不到面容,但那雙眼睛,真是美目含情,星光點點,亂人心神……”
“嘁,她的身闆瘦巴巴的,要兇沒兇,要屁股沒屁股,有什麼好看的?我看她的臉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要不然幹麼遮起來?”
“不要吵不要吵,咱們上去跟她說說話,想辦法看看她的臉,不就成了麼?”
……
這裡是文人隐士最愛的山,來的人多是風流才子、書生什麼的,這些人一看到年輕貌美的姑娘,都喜歡賣弄風流、風情和風雅。
見到秋骨寒那樣的風姿,都在一邊調笑或試圖搭讪,不過,秋骨寒身後的幾個随從像兇神惡煞一樣,根本不容别人親近。
越是不能親近,越是不能識廬山真面目,路人們越是心癢,越是好奇,越是關注。
就在這樣的關注中,秋骨寒終于走出歸靈山,在山腳上雇了一頂軟轎,進城。
秋骨寒想打聽那個女人的下落,但進城之後,卻又一時間不知該去哪裡找。
陰府?不能再回去。
軍營?同樣不能去。
他原本想去找黑無涯,但是,黑無涯在哪裡?
仔細想了想後,他下令:“先去香洲酒樓吃飯吧。”
香洲酒樓,幾乎算是天洲最大、最熱鬧的酒樓了,因為地處繁華,酒菜品種繁多又美味,而且價格公道,吸引了形形色色、各個階層的食客。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都有可能會在這裡出現。
在這裡聽各種小道消息和坊間議論,最合适不過了。
轎子停在天洲酒樓前,秋骨寒在陰雲的攙扶下下轎,走進酒樓。
時值午飯高峰,酒樓裡高朋滿座,熱鬧非凡,秋骨寒擠在人群裡,本該不顯眼,但不知怎的,四周的人一個個都注意到了他。
香洲酒樓來者不拒,但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一般從後門進樓,直奔二樓的雅座或三樓的包間,會在一樓吃飯的大多是普通食客,這些人哪裡見過像秋骨寒這種脫俗飄逸、透着貴氣和優雅的美少女?
他站在這些凡夫俗子之中,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秋骨寒美目一轉,在大廳中央一桌剛空出來的座位坐下,解開面紗,讓陰雲點菜。
在這個位置,更容易收聽四周人的議論。
他的面紗一解開,四周食客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臉上,無不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