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家家戶戶燈籠高挂,炮竹不斷,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隼王府卻是例外。
因為,要處理一千多具屍體和診治數百名傷者,絕對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而王府下人也死傷大半,人手不足,侍衛與騎兵擅長作戰,卻不擅長處理家事,效率實在不能算高。
因此,這一夜,王府上下繼續收拾戰場,沒空過除夕。
好在天寒地凍,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大冰窖,誰都不用擔心這些屍體會腐敗。
在這樣一個屍體成山的地方,正常人一定不願意呆着,但是,太子妃和冰寒公主卻繼續呆在這裡,沒有回宮。
冰寒公主在昨夜先後受了兩次傷,直到這天下午才醒過來,醒過來之後她渾渾噩噩的坐了很久才拒絕回宮,說要在隼王府過年。
皇宮出了這麼多事情,也沒有人會逼她回去,她就這樣留了下來。
至于乙良,昨天晚上她與互相沒認出身份的胡兒亂打一氣以後,兩人累了,散了,各走各的,這一架便不了了之。
然後,巴信的鐵甲騎兵趕到,她見局勢扭轉,便将不甘給咽了下來,暗中燒掉身上的黑色面罩與勁裝,換回原先的衣裳,然後裝病裝虛弱,還裝昏迷,一直沒醒過來。
她這次若是離開隼王府,下次再想進府或者想靠近鳳驚華,那就更難了,所以她無論如何都會賴在隼王府,不斷的尋找機會幹掉鳳驚華。
雖然她身份高貴,但沒有丈夫而公公還活着的太子妃,既失去了庇護,又失去了價值,宮裡沒人會主動去關心她和接她回宮,就算有人會作作樣子,假裝派人去接太子妃回宮過節,勢利的宮人也不會真的去執行。
至于乙家,乙良在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了,讓乙家不要插手她的事情,而且她是皇家的人,乙家也不敢接太子妃回家過除夕,因此,乙良就這樣在隼王府呆了下來。
她帶來王府的三名心腹,有兩名在戰鬥中死亡,有一人受傷不輕,她現在算是一個人,更沒有人過問她的事情。
她在沉默中躺到天色微暗以後,裝作醒過來的樣子,起身下床,對守在門口的王府侍女道:“該吃年夜飯了吧?府裡沒有安排麼?”
侍女道:“王府上下都很忙,都沒空準備年夜飯了,王爺說随便吃點就好。”
乙良輕歎:“不管怎麼說今夜都是除夕,好歹得大家一起吃個飯?你去找王爺,把我的意思跟他說說,看看他能不能抽空,讓全家一起吃個飯,哪怕吃得簡單一點,也比各吃各的好啊。”
侍女道:“那請娘娘稍等,我去問下王爺。”
侍女離開了,乙良靜靜的等。
等待機會。
一刻多鐘後,侍女匆匆趕回來:“王爺說了,半柱香後在抱虎堂吃團圓飯,請娘娘稍作收拾。”
乙良在侍女的服侍下,換了衣裳,化了淡妝,而後往抱虎堂行去。
如她所願,鳳驚華和冰寒公主都出席了這頓團圓飯。
幾個女人的臉色都很不好,個個都處在傷病中,但每個人都顯得很平靜,甚至還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想毀了這頓年夜飯。
她們都在想些什麼呢?
隻有她們心裡清楚。
巴冰寒的身後站着兩個侍女,一個是男扮女裝的秋骨寒,一個是做了喬裝的胡兒。
胡兒看到乙良,眼睛都紅了,眼睛的深處是刻骨的恨意。
昨天晚上,她在拜堂大廳看到乙良的時候,就恨得不行,她甚至還在到處殺得腥風血雨的時候去找過乙良,想趁機殺了乙良給自己報仇,隻是到處一片黑乎乎和殺來殺去,她又不敢離公主和同伴太遠,沒找到乙良和機會。
但她沒想到,乙良居然不回宮,還停留在王府裡。
這不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嗎?
她才不管乙良多有地位,多有權力!
她沒有機會就算了,但隻有要有機會,她絕對不會放過乙良!
乙良還是沒有認出她,或者說,乙良心裡想的都是如何殺掉鳳驚華和打擊巴信,根本不注意别人,更何況胡兒此時隻是一個不起眼的侍女。
巴冰寒靜靜的喝茶,把所有的心思都隐藏在睫毛下的眼眸深處。
她留在這裡,是為了殺鳳驚華。
在殺掉鳳驚華之前,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在她們的各懷心思中,巴信來了,他殺了一夜,手刃上百殺手,又忙了一天,眼裡微有血絲,胡碴子都冒了出來,顯得更加陰鸷冷酷,但神情未見憔悴。
“今晚是除夕,我們算是一家人,就一起吃頓團圓飯吧。”巴信拍了拍手,示意侍衛端菜上來,“特别時期,你們也别嫌棄飯菜不夠豐盛。”
下人人數遠遠不夠,但他也不想現在随便招人進府,免得再讓刺客或兇手混進來。
因此,這頓團圓飯并不那麼豐盛,隻是衆人也沒有心思吃更多的。
飯菜端上來後,他率先動筷,其他幾人确實也餓了,也跟着吃起來。
要對付對手,得先把自己給喂飽,存點力氣是不是?
巴信喝了兩碗酒和幾塊牛排後,看向鳳驚華:“怎麼才吃那麼點?”
鳳驚華道:“慢慢吃才好吃。”
巴信粗魯的将碗裡的酥肉倒進她碗裡,以命令式的口吻道:“吃,吃多點。”
鳳驚華:“……”
巴冰寒看得心裡酸酸的:“七哥,七嫂受傷,當然要慢慢吃才好。你若是忙的話就趕緊吃,我們陪七嫂慢慢吃就好。”
有巴信在,她很難對鳳驚華下手啊,所以,把巴信支走是最重要的。
巴信摸了摸鳳驚華的頭:“身體好點了沒?”
鳳驚華微笑:“是好一些了。”
巴信道:“飯菜可還合你的胃口?”
鳳驚華道:“有什麼不合的?我又沒那麼嬌弱。”
“還不嬌弱?”巴信湊過頭,臉龐離她近近的,戲笑,“瞧你現在這樣,風一吹就倒……”
他們這樣說話,簡直就像打情罵俏似的。
乙良看得難受。
巴冰寒看得難受。
秋骨寒看得也難受。
就差沒有當場發飙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撕裂天際的凄厲而痛苦的慘叫聲:“啊――”
難受又有刺客?
在鐵甲騎兵的重重防護之下,還能有刺客能混進來,或者說,刺客或兇手一直潛伏在王府裡?
乙良露出驚恐之色,顫抖着聲音道:“又、又出什麼事了……”
巴信沉着臉站起來:“你們慢慢吃,我去處理。”
他大步外出,留下屋裡的三個女人及數名侍女和侍衛。
“我、我不要留在這裡……”乙良猛然站起來,想往外面沖,然而身體太過虛弱,她一下子歪倒在身邊的鳳驚華身上,将鳳驚華撞得椅子都微微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