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甸幾乎可以确定,那個人應該就是巴信了,因為,大概隻有巴信可以做到敵中取人頭。
他不動聲色的,慢慢的朝那個人的方向靠近。
眼看他離那個人隻有五六米了,他即将可以獻上“寶物”,向巴信邀功了,突然,身後猛然伸出一隻大手,緊緊的捂住他的嘴。
他大驚失色,拼命掙紮,但那人的另一隻手箍住了他的上半身,将他的雙臂和上身都挾制得緊緊的,他根本掙脫不了。
對方的力氣怎麼這麼大?他是年輕男人,力氣并不小,但被對方這樣箍着,卻如小姑娘被壯漢箍住一樣,完全沒有掙脫的餘力。
他的心裡因為恐懼而徹底涼了冰了,但身體卻因為驚慌緊張而發熱出汗。
他如在烈火上烤,又如在冰窟裡凍,被巨大的恐懼與驚慌折磨得不成樣子。
背後的人動了,悄然将他往黑暗深處拖。
他處于黑暗中,卻看到了虎豹獅狼等猛獸抓到羔羊後拖進草從裡享用的畫面。
對方是虎豹,他則是羔羊……
他突然被丢在地上,就着不遠處透過來的隐隐的火光,他看到前面站着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
像……好像,跟巴信好像。
這個人具體長什麼樣,他看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種危險的、兇狠的、霸道冷酷的氣息。
那個人的目光,在幽暗中閃動着嗜血的光澤,落到他的手上。
他隻覺得手上一輕,巴毒的人頭,就落到那人的手裡。
那人提着巴毒的頭發,就着幽幽的火光盯着巴毒的臉。
“真的是你……”他喃喃,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悲,是愛是恨,“早知道你會這樣死掉,不如讓我殺掉,死在我這樣的高手手裡,你至少能保留一點尊嚴,是不是?”
巴甸蜷成一團,驚恐的看着他。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要抓捕自己?為什麼他要說這樣的話?
他怕這個人。他好想跑,偏偏身體已經被太多太多的恐懼吓得不能動。
“你怎麼就這麼不争氣呢?”那個人還在喃喃,“嚣張了一輩子,卻在最後的時間裡被黃毛小孩逼到這種程度,你就不感到恥辱嗎?你就不能在最後的時間裡拼上一拼,讓自己保有一點骨氣和顔面嗎?這樣的你,真是令我不齒……”
巴毒的臉龐,滿滿的都是怨毒、恐懼與不甘。
還有令人作嘔的老态。
真的,很惡心的老臉,無人可以否認,若是讓他引以為傲的後宮美人們看到,她們一定會嫌棄的用袖子遮臉,轉過頭去。
生殺予奪的帝王,一定得變成屍體以後,才能現出醜陋老邁的原形。
巴甸聽着這人的喃喃,越聽越害怕。
終于,他狠下心來,從綁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插在自己的小腿上。
非得這樣的疼痛,才能令他的身體恢複機能,才能讓他動起來。
他不敢停留,也不拿回被奪走的“寶物”,隻想像旋風一樣逃走,逃得遠遠的。
他瘋了一樣的爬起來,瘋了一樣的往外面跑,嘴裡甚至大叫出聲:“來人,救命――”
他是殺害巴毒的兇手,他暴露身影,隻會招來殺機,但他已經顧不得這一切了。
然而才跑了幾步,他就被人從後面揪住了衣領,還被提起來。
連橫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冷冷的道:“你覺得你還能逃得了?”
巴甸戰戰兢兢的道:“你、你放過我,我我我什麼都給你……”
連橫淡笑:“你有的我都有,你能給我什麼?”
巴甸愣了一下,而後痛哭流涕:“你你你就放過我吧,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會為你做,求求求你放過我吧……”
“那麼,你就以命抵命吧。”連橫将他丢下來,然後将一把匕首丢給他,平靜的道,“你殺了巴毒,無論如何都隻有死路一條,與其受盡酷刑再死,不如現在就死。”
“我我我我不要……”巴甸縮成一團,不斷後退,同時又哀求的道,“大爺,您對我父王再忠心,但他已經死了,您效忠一個死人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咱們一起把我父王的人頭獻給我七哥,我七哥一定會給我們封王封候,到時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啊……”
觸到連橫陰鸷冰冷的目光,他哆嗦了一下,迅速改口:“不不不,我已經是皇子了,什麼都不需要了,這顆人頭就送給你,你将人頭交給巴信,一定是要什麼有什麼啊!我就不信您沒有需要的東西,而巴信一定出得起……”
連橫看着腳邊的男人,嚴格說來,算是他的八哥,眼裡滿是鄙視與失望。
原本,他在狂奔了這麼一陣子,被冷風吹散了怒火之後,已經冷靜了許多,有點想放過這個可憐的、打小就被人看不起的巴甸了。
他對巴家沒有任何感情,對巴甸也沒有,但巴甸從小的經曆,多多少少令他有那麼一點點感同身受的味道,而且巴毒這樣的人,天生就注定會死在自己人手裡,不是兒女,也會是妻妾,或者是部下,所以,他沒有必要對血緣上的兄長這般冷酷。
然而,看着眼前狗一樣的巴甸,他真覺得一個皇子這麼沒出息又沒骨氣,還殺了自己的父親,不如死掉算了。
“大爺――”巴甸把想到的好話都說完了,開始給他磕頭,“人頭給您,您就放過我吧,我一定會記着你的大恩大德……”
連橫看向手中的人頭,巴毒的一雙死人眼裡透着怨毒與恨意,明顯在說他死得有多麼不甘。
他伸出手,覆在巴毒的眼睛上,想将巴毒的眼睛合上,但是,沒用。
巴毒頑固的死不瞑目。
連橫以心裡歎息一聲,對他道:“好罷,我就替你報了這個仇,就算還了你這麼多年尋找我的這點人情。”
巴毒縱然千不好萬不好,對他還算有點感情,他不想巴毒就這樣上路。
說罷,他蹲下來,對着還在磕頭的巴甸的脖頸一敲。
巴甸暈了過去。
而後,連橫抽刀,朝巴甸的脖子一抹。
這樣,巴甸會死得沒有任何痛苦,這算是他對這個血緣兄長的一點仁慈了,要不然巴甸落到巴毒的人手裡,定會生不如死。
然後,他拎着巴毒的腦袋,離開黑暗的樹林,回到閉關室,将巴毒的腦袋安放在他的脖子上。
這一次,他又把手覆在巴毒的眼睛上,巴毒的眼睛,合上了。
再然後,他對巴毒的侍衛道:“你們還是盡早給他準備後事了。”
說罷他就離開閉關室,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不會再回到這裡,不會再與巴氏一族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