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蓮是如何度過這個晚上的,隻有她和她的心腹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秋夜弦在鳳含玉小産以後,第一次過來看她。
他以為他會看到一張憔悴不堪、毫無生氣的臉龐,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玉妃的臉,雖然有些蒼白和憔悴,卻因為化了淡妝的緣故,顯得雙頰輕紅、雙唇嫣紅,襯得她的面容令人心生憐愛,又透着幾抹誘惑。
玉妃美麗的大眼睛,雖然也透着幾分輕愁和憂傷,卻還是晶亮又清澈,自有一份憂郁和憐人之美。
這樣的美,與玉妃平素那種洋溢着青春活力、散發着新鮮水氣的美大不相同,居然令秋夜弦有片刻的驚豔。
玉妃原本坐在窗邊,看着桌面上的玉瓷娃娃發呆,聽到他進來,立刻站起來,沖他嫣然一笑:“弦哥哥,你來了――”
她的聲音在一貫的綿軟甜糯之中又透着一份虛弱和沙啞,分外令人憐愛。
秋夜弦被這樣的她所蠱惑,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玉兒,你身體可還好?”
鳳含玉微笑,梨渦若隐若現,仍然美麗迷人:“經過這幾天的休養,已經好了一些,弦哥哥不用太擔心。”
秋夜弦的臉上露出一抹歉意:“我一直想過來看你,隻是這幾天公務實在過于繁忙,連深夜都要呆在禦書房批閱折奏,實在無力抽出時間,希望你莫要責怪弦哥哥才來。”
公務繁忙是真,但更真的是,他實在不想看到一張苦哈哈、全是眼淚的臉,更不想在操心國事之餘還得去哄女人。
他豢養女人,讓她們享受榮華富貴,是為了讓她們取悅他,而不是為了去取悅她們。
不管她們遇到什麼樣的痛苦,他都不想去讨她們歡心。
所以他刻意過了幾天,料想玉妃的心情好了一些才過來看她,沒想到失子後的玉妃還是那麼會讨他開心和喜歡。
“我怎麼會怪弦哥哥呢?”鳳含玉靠在他的兇膛上,伸手環住他的腰,低低的道,“我隻是怪我自己,沒能保護好弦哥哥的孩子。弦哥哥,我年少不懂事,才會這麼大意,以後我會小心的,再也不會讓我們的孩子有事。所以,弦哥哥,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秋夜弦覺得心裡就是一寬: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不僅沒有怨天尤人,反而責怪自己,不需要他去哄慰和讨好,難怪他跟她在一起時會這麼輕松!
他摸着鳳含玉的頭,溫柔的道:“傻孩子,我怎麼會怪你呢?你受到這樣的傷害,我卻不能保護你,你應該怪我才是。”
“弦哥哥才沒有錯。”鳳含玉依戀他溫暖的懷抱,輕輕的道,“弦哥哥,待我身體恢複以後,我們再生一個,不,再生多多的孩子好不好?”
秋夜弦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好。你想生多少個孩子都行。”
他懷裡的鳳含玉的臉上,浮上一抹勝利的笑容。
兩個人靜靜的擁抱了半晌後才坐下來,就着小菜和補酒,邊飲邊慢慢的說起話來。
正說得開心,一名侍女拿了一件棉衣進來,恭敬的道:“娘娘,剛才下雪了,雖然屋裡點了碳火,但您還是多披一件衣服,免得受寒。”
鳳含玉接過嶄新的棉衣:“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
而後她小心的将棉衣展開,披在自己身上,系上扣子。
秋夜弦看到那件棉衣的顔色很是素雅,繡的圖案是嬰兒抓周圖,跟宮裡的棉衣很是不同,便好奇的問道:“這件棉衣可是宮裡的?”
“不是呢。”鳳含玉淺笑,“我确診懷孕以後,立刻寫信給父親和母親,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母親聽說以後便日夜趕工,為我縫制了這件棉衣,今天才剛剛送進宮裡的。雖然這件棉衣不能跟宮裡的華衣相比,卻處處透着母親對我的愛,于我而言,是非常珍貴的。”
秋夜弦點頭:“你的母親雖然遁入佛門,甚少與你們見面,但慈母之心,卻是拳拳。”
他隻見過鳳驚華的母親一面,對她幾乎沒什麼印象。
據說,鳳母是因為最疼愛、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出事以後便一病不起,閉門不出,病情好轉後便入住庵堂,日日為兒子祈福,再不問世事,也不見家人,幾乎算是個隐形之人。
鳳含玉撫摸着棉衣的袖子,淺笑:“是呢,雖然母親不願見我們,也不管家裡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她其實是很疼愛我們的。我這次懷孕,母親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裡一定也很高興,我還想着,待孩子生下來後就派人接她進宮,讓她見見孫子,如此,也算是了卻我的一樁心願了……”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流露出傷感之色:“隻是沒想到,不過短短十數天,一切便都變了……”
秋夜弦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補償你所受到的傷害。以後,我們還會生很多孩子……”
“嗯。”鳳含玉收起傷感之色,對他嫣然笑,“我相信弦哥哥。”
“隻是,”她忽然又面泛輕愁,“母親這邊倒是很好說話,父親那邊,恐怕不太妙……”
秋夜弦目光一凝:“你父親那邊怎麼了?”
鳳含玉低低道:“弦哥哥,不瞞你說,我與你親近并入宮為妃的事情,我父親是強烈反對的。他總說帝王無義,深宮無情,像我這樣的女孩兒進了後宮,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還說我若是敢進宮,他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她頓了頓:“後來,我先拿姐姐與你的事情作例子,說他偏心姐姐,允許姐姐跟你在一起,卻不允許我跟你在一起,實在很不公平!而後我又拿終生不嫁、去和母親作伴,甚至是以死相逼,父親才算是應允了,隻是……”
她不說了,臉上頗有些猶豫。
跟鳳翔空有關的事情,秋夜弦都會特别在意。
這會兒他聽到鳳含玉欲言又止,立刻問:“隻是什麼?”
鳳含玉飛快擡頭看了他一眼,低頭:“父親說弦哥哥已經對不起姐姐了,如果再不能善待我,他就算灰飛煙滅,也一定不會原諒弦哥哥,也一定會為我讨個公道。我希望父親消除對弦哥哥的誤會,便每個月都會給父親寫信,告訴他我在宮裡過得很好,弦哥哥對我也很好,然而父親似乎都不太相信,這一次……”
她又擡頭,眼裡透着憂慮:“我剛寫信告訴他我有身孕了,轉眼就小産,恐怕父親又要對弦哥哥心生不滿了。即使我告訴他這次的事情是個意外,他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好擔心他會做出什麼傻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