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鳳驚華正獨自坐在桂花樹下看書,忽然有一名婢女匆匆跑來,對她道:“小姐,司馬家派人來報信,說歸靈山司馬老先生病重,可能熬不過這三天,想見王爺一面。”
鳳驚華站起來,蹙眉:“司馬老先生雖然年過六十,但我聽說他身體硬朗,怎麼會突然之間病重?”
婢女道:“司馬家報信的人說,因為司馬老先生的孫女出了意外,司馬老先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便一病不起,短短幾個月就病入膏肓。”
鳳驚華輕歎一聲,道:“我知道了,你去跟報信的人說,王爺不在府中,但我會立刻告知王爺,讓王爺趕去看望她。”
婢女領命,匆匆往門口行去。
她走到前庭時,就有另外一個丫環從大樹後面轉出來,微低着頭,跟在她後面。
這名婢女沒注意到有人跟在自己後面,跟坐在前庭涼亭裡等候的司馬家傭人轉告了鳳驚華的話。
司馬家傭人聽後便先回去了。
亭子裡安靜下來。
亭子邊的大樹後面,那個丫環認出前來報信的傭人确實是司馬家的忠仆,而且這名忠仆看起來十分的焦慮,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想來司馬承病重不會是假的。
想到司馬承對他的疼愛和教導,他心裡不禁升起一陣愧疚:他離開歸靈山這麼長時間,沒有傳回任何消息,司馬老先生因憂成疾,也不奇怪!
他确實應該回去看看了!
想到這裡,他直接往大門口走去,拿出出府的令牌,離開陰府。
他反複繞道,走了很久以後,進入一間客棧,要了一間客房,将自己關在客房裡。
沒過多久,一名長相、打扮普通的男子從客房裡走出來,從容自在地走出客棧,身影沒在人流裡。
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雇了一輛馬車,在城門關閉時及時出城,而後冒着朦胧的暮色,往歸靈山奔去。
夜深之時,他終于趕到歸靈山深處,看到了司馬宅。
司馬宅透出朦胧的燈光,沉默,孤獨,透着一股淡淡的悲涼,他看着熟悉的宅子,想到司馬家上下對他的關愛,下意識的摸摸喉結,又看看自己已經拔高的身材,微微苦笑。
幾個月又過去了,他的喉結開始明顯,聲音開始變粗,身材也比同齡女子高,雖然還可以假扮女子,但再冒充身體病弱的司馬蓉,難度就有點高了。
已經到了告别“司馬蓉”這個身份的時候。
不過,他還得再繼續冒充司馬蓉,直到司馬家安排好為止。
他不在司馬宅,司馬宅的守備自然少了許多,他輕輕松松的攀牆而入,蹑手蹑腳的穿過院子。
院子裡牽着兩條狗,這兩條狗嗅到熟悉的味道,擡眼掃了他幾眼,沒有吠叫,閉上眼睛繼續睡。
他繞開仆人,閃進司馬蓉的房間裡,想換上司馬蓉的衣服後再出現在衆人面前。
然而他剛進門,就察覺到了别人的氣息,而那人,正躺在床上。
誰會這麼晚了還躺在司馬蓉的床上?
他站在門口,不動了,然而因為沒有防備,他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門邊的花架子,發出聲音來。
他剛想撤離,床上就傳來一個人的聲音:“秋流雪,你回來了?”
竟然是夏梨梨的聲音!但令他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夏梨梨的嘴裡居然吐出了“秋流雪”三個字。
就“秋流雪”這三個字,令他收住即将沖出去的腳,并迅速将門關上并關緊。
而後,他沖到床邊,将已經起身的夏梨梨挾住,一隻手捂住她的手。
雖然房間裡一片漆黑,但夏梨梨顯然很激動,她沒有掙紮,隻是乖乖的任他挾制,甚至還主動往他的懷裡靠,兇腔起伏得很厲害,呼吸十分急促,身體還微微顫抖。
他弄不明白,她為何這麼激動?似乎随時都會停止呼吸,暈過去的樣子。
“不許發出任何動靜,否則殺了你!”他用男子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明白的話就點頭。”
夏梨梨使勁點頭。
他放開捂住夏梨梨的嘴的手,低聲逼問:“你是何人?為何在這裡?”
他其實很想問“你為何叫我秋流雪”之類的問題,但這個名字是禁忌,他不好操之過急,便裝糊塗,打算旁敲側擊的問。
夏梨梨還在劇烈的喘息,好一會兒才顫着聲音道:“我是秋流雪的未婚妻夏梨梨。我是來這裡等秋流雪回來的。”
她的身體滾燙得很厲害,就像發了高燒一樣,令他隐隐心驚。
他更意外的是,她居然一開口就說得這麼直白,毫不顧忌。
他怔了半晌,才用一種帶着狠意的口氣道:“秋流雪是什麼人?你等他幹什麼?”
夏梨梨道:“秋流雪是尚國的七皇子。我從小就跟他訂下了婚約。五年前他失蹤了,雖然人人都說他死了,但我一直不信,我一直在等他回來。而現在,我知道他還活着,而且遲早會回到這裡,所以我經常住在這裡,等着他回來。”
說着說着,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落在他的手上。
他萬萬想不到夏梨梨會在這種時候告白,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道:“你是在癡人說夢,還是活得不耐煩了?秋流雪早就死了,是不能容于世間的存在,你這麼嚷嚷,是想将你自己和桃李侯送上絕路嗎?”
她若是嚷嚷着秋流雪還活着、就在司馬府裡之類的傻話,讓秋夜弦聽了去,司馬家上下、桃李侯全家都會遭殃!
他絕對不會讓她将這種事情傳出去!
“他才沒有死!”夏梨梨激動的叫起來,“我明明看到他了!我知道他還活着,你就是……”
她叫得太大聲了,他迅速掩住她的嘴。
好在山風呼嘯,還拍打着窗棂,将她的聲音給壓住了。
“閉嘴!”他低聲吼道,“你想讓所有人都聽到,将司馬全家都害死嗎?”
夏梨梨身體一僵,竭力控制住激動到近乎失控的情緒,隻是眼淚,不斷往下落。
他就這樣一手箍住她的上身,一手捂住她的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她很激動,在無聲的落淚,他則手足無措,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突如其來又近乎驚濤駭浪的變化,也隻能這樣僵立着。
就在這樣的黑暗、死寂、僵持中,往事與回憶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将他們席卷和吞噬。
他們是遠房表哥和表妹的關系,還是經過先皇賜婚的娃娃親的關系。
他的母親是夏貴妃,她的父親是桃李侯夏沐澤,夏貴妃與夏沐澤是堂兄,因為小時候在一個四世同堂的大宅子裡生活,感情極為笃厚。
夏貴妃與康平公主同年懷孕,同月生産,夏貴妃生了他,康平公主生了她,他隻比她大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