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的時候,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就像突如其來的海嘯一般,猛然之間就撲向了井字老街區,來勢之洶湧,破壞力之強大,以至于迅速就突破了秋骨寒布下了的第一道防線和第二道防線,沖進老街區。
當時,秋骨寒一手抓着饅頭啃,一手在京城的地圖上指指點點。
五千大内侍衛已經闖進老街區的消息傳來,他驚得手中的饅頭掉到了桌面上。
“沒想到秋夜弦還有這麼多兵力。”他意外了片刻後,撿起那個饅頭,一邊慢慢的啃,一邊慢慢的道,“這下麻煩了。”
京城各地都有戰鬥,他的兵力也分散在京城各處,眼下聚在老街區這邊的兵馬不過千來人。
這千來人雖然是他的精銳與主力,戰鬥力自然不俗,對他也絕對忠誠,隻是,他們已經持續戰鬥了數天,戰意未退,但身體已現疲憊,如何迎戰這支新出的敵軍?
“最後的決戰了。”鳳驚華慢慢的喝茶,道,“這應該是秋夜弦壓箱的王牌了。既然這支兵馬是從宮裡出來的,那麼,宮裡隻怕防備已空,我們若是能擊退這支軍隊,攻入皇宮便是手到擒來,但我們若是敗了,要麼死,要麼亡命天涯。”
秋骨寒苦笑:“再怎麼難,也隻能上了吧?”
他并非沒有信心,隻是,現實就是現實,他不能無視現實。
連橫皺眉:“祥國公的兵馬呢?這老頭就打算在一邊看着?”
祥國公在沿海擁有一支将近十萬的海防軍,這些兵馬若是肯進京相助,拿下皇宮指日可待。
鳳驚華淡淡的道:“不可能了。且不說祥國公最疼愛的孫女在宮裡當人質,且說沿海最近幾個月不太平,海寇卷土重來,這支軍隊正在忙着打仗,根本不可能抽人進京。”
祥國公的孫女許莺如今在宮裡當莺妃,說穿了就是秋夜弦用以牽制許氏一族的人質。
當然,這也是祥國公和他們有意讓許莺進宮當内線的。
許莺既然願意進宮當人質和内線,自然早就有了抛卻性命的覺悟,祥國公不至于因為她而不敢動兵,隻是,打從祥國公回京養老之後,長達數百裡的江南海岸線一直不太平,許家兵實在顧不上京裡的事情。
不論京城的皇權之争如何激烈殘酷,但對所有人來說,“護國”比“護皇權”更重要,誰都不可能為了争奪皇權而棄邊防于不顧。
“嘁!”連橫拍桌子,“不如我帶一批人,暗中摸進皇宮,直接将秋夜弦殺掉得了。”
鳳驚華道:“就算你能突破對方的防線,直抵皇宮,但我想,皇宮既然防衛已空,秋夜弦一定會徹底封鎖宮門,除非你能提着他的腦袋過去,否則,不可能殺得進皇宮。”
連橫摸了摸下巴,斜眼睨她:“照你的說法,這仗沒法打了。”
鳳驚華将茶杯往桌面一頓,冷冷道:“不過是以弱打強,以少打多罷了,拼盡全力,總還有兩三分勝機的,怕什麼。”
兩三分勝機?
秋骨寒苦笑,在決戰之中,能靠兩三分勝機勝出的可能性有多高?
不過,他并不害怕就是了。
他将手中最後的一小塊饅頭吞下,長呼一口氣:“準備迎戰吧。”
突然,外面沖進來一個人,抓住他的胳膊,定定的看着他道:“你,出城,不許去打仗。”
這個人是似乎因為武功不強而很少沖鋒陷陣,主要留在後方搞後勤的霧公子。
霧公子看着秋骨寒的眼神,是擔憂而堅定的。
秋骨寒用力想拽開他的手:“我若是走了,軍心一定渙散,然後全軍覆沒。我将這麼多人拉上戰場,令他們失去性命或随時失去性命,結果到了決戰之時卻獨自逃走,你說,我這輩子還能回來嗎?還能擡得起頭嗎?你要我當一個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懦夫和廢物嗎?”
霧公子瞪着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錯。”秋骨寒淡笑,“我不是青山。我是要麼成皇,要麼成鬼的男人。”
霧公子還是堅持:“你死了,一切都完了,你先躲起來,看局勢再說。”
“我保證,我不會死的。”秋骨寒笑笑,“你要對我有信心。”
“我對你有信心,但我對刀槍沒信心。”霧公子還是固執得很,“反正我不讓你去……”
“咚”的一聲。
他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原來是鳳驚華不耐煩的給了他頸側一個手刀,将他弄暈了。
“婆婆媽媽的,浪費時間。”她冷冷的說了一句,提刀就出去,“生也好,死也好,都認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唯有拼了。
她打過很多可能連一分勝機都沒有的仗,卻還是活到了現在。
如今,他們至少還有兩三分勝機,何懼之有?
秋骨寒笑笑,跟在她的後面。
外頭,他的親兵已經整備完畢,正等着他的命令。
他深吸一口氣,道:“最後的戰鬥了,走吧。”
衆親兵呼喝着,跟在他的後面。
數條街外,大内侍衛們揮舞着各種壓軸的、極其厲害的機關兵器,形成一個大半圓的包圍圈,将老街區通往其它城區的出路都堵住了。
秋骨寒這邊的戰士,則利用老街區縱橫交錯、複雜難辨的地形環境對抗大内侍衛。
老街區的平民百姓已經在數天後就全部撤退,退到西城門外,待着回歸家園或者成為流民,逃命它鄉。
如今的老城區,徹底成了戰場。
這場戰鬥,比秋骨寒想象的還要艱難。
雙方不斷在城區内互相追逐,互相狩獵,殺得難分難解。
說是難分難解,其實不過是秋骨寒的兵馬在做垂死掙紮,因為,除了西城門這個出口以外,整片城區已經全部被封鎖和包圍,他和他的人馬就像被關進巨大籠子裡的老鼠,籠子外有人看守和看戲,籠子裡有一群貓在追着他們跑。
因為他們的人手不斷削減,籠子慢慢被收縮,他們可以隐匿和活動的範圍越來越窄。
連他都可以預見,他被逼到絕境,隻是時間問題。
已經有人勸他離開,比如夏物生,比如親兵,但他拒絕了。
他不僅拒絕出城,還非要沖到第一線不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己方落了下風,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他會不會害怕、投降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