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過去了。
錦國第十八任女王冊封儀式将于今日在天和殿舉行。
一大清早,文武百官就穿戴整齊,齊齊往皇宮裡趕。
驿館裡,玉芙蓉帶領數名女官,忙碌的給玉梵香梳妝打扮,鳳驚華也前來幫忙。
玉梵香穿的是錦國王袍,戴的是錦國皇冠,衣飾妝容都十分的繁複嚴謹,所有行頭加起來一百多件,每件都不能出現絲毫差錯。
鳳驚華作為外人,可不能靠近玉梵香,她隻是在外頭作些維持秩序的事情,但注意力,始終沒有從屋裡轉移開來。
終于,玉梵香打扮完畢,坐上華麗的步辇,在皇室儀仗隊的迎送和宮廷侍衛的護送下,浩浩蕩蕩的行往皇宮。
玉芙蓉是玉梵香的心腹,坐的是轎子。
在她上轎子之前,鳳驚華快步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微笑:“芙蓉,我可以與你共乘一轎嗎?”
玉芙蓉有些驚訝:“你要進宮?”
皇室女眷和官員女眷是不允許出席冊封儀式的,就算鳳驚華再有身份,也不可能破例。
鳳驚華道:“我不進宮,我隻是想送你到皇宮門口而已。”
玉芙蓉想了想,道:“隻要不進宮,應該無妨,那麼,驚華,請――”
兩人坐進轎子,轎簾放下,将兩個人的身影徹底遮住。
隊伍開始前進,轎外隐隐傳來百姓們圍觀的議論聲。
玉芙蓉坐得很端正,面容從容而端肅,顯然對這次的冊封儀式也很重視。
鳳驚華一路上不說話,面靜如水。
直到隊伍踏上皇宮正前方的朱雀大街時,鳳驚華才道:“這一次,錦國送給三件國寶,件件都是獨一無二的稀世珍寶,連我也大開眼界。但是,你們知道尚神帝身上也有幾件稀世寶物麼?”
玉芙蓉側首,似乎來了興趣:“是麼?我願聽聞其詳。”
鳳驚華道:“尚神帝身上有兩件寶物。一件名為龍吟劍,無堅不催,号稱天下第一劍,其鋒利甚至能輕松斬斷普通的寶劍。一件名為龍鱗甲,堅不可摧,号稱天下第一甲,其堅韌甚至連龍吟劍都不能徹底穿透。這兩件寶物都是黑家的傳世傑作,無價可估。尚神帝幾乎時時戴着那柄寶劍,時時穿着那件軟甲,特别是今天這種場合,他一定兩件寶物都不離身。”
她頓了頓:“另外,他身邊的人,除了和遠,所有的太監、宮女都會功夫,更别提他的近身侍衛,一個個都是頂尖的高手,放到江湖中,恐怕不會輸給所謂的十大高手。而且這些侍衛配的都是頂級的武器和防具。”
“你說,”她微笑的看着玉芙蓉,“誰能在皇宮裡刺殺得了這樣的尚神帝?”
玉芙蓉聽得有些出神,也微笑:“确實很難。不過,會有誰想在皇宮裡行刺尚神帝呢?”
鳳驚華道:“是啊,沒有最好。如果有,任那些刺客再強再自信,也隻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我希望若有此心者,能夠識利弊,顧大局,切勿急于一時。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說是不是?”
玉芙蓉不置可否:“也許是吧。”
鳳驚華道:“世人都說錦國新女王睿智,應該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吧?”
玉芙蓉道:“那是。”
鳳驚華盯着她:“你真的這麼想嗎?”
玉芙蓉笑道:“不是在說女王陛下嗎,怎麼說到我身上了?”
鳳驚華一字一頓的道:“你不就是錦國女王玉梵香嗎?”
玉芙蓉眨了眨眼,吃驚不小:“驚華,你是不是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嚴肅,想開我玩笑,逗我開心呢?”
鳳驚華笑:“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的。”
玉芙蓉道:“我當你在開玩笑。不過這種話隻能當我的面說,絕對不能當着别人的面說,否則會出大事的。”
鳳驚華還是笑:“這種話讓别人聽到,确實會出大事的,但是,不把我的話給聽進去,出的事不是更大嗎?”
玉芙蓉微微闆起臉:“驚華,我們是朋友,我不想跟你吵,所以,你還是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吧。”
鳳驚華卻擡起手,轉動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輕笑:“我已經想起我們在哪裡見過了。”
玉芙蓉又側目,但沒有說話。
鳳驚華道:“去年冬天,我和狩王在郊外遭到追殺。我們都受了重傷,狩王更是奄奄一息,我背着狩王前去花甲鎮,卻被殺手追上,而我們無力反抗。千鈞一發之際,幸得幾名英氣不凡的女子相救。因為我當時的狀态極差,又為狩王的傷勢感到焦慮,沒太注意那幾個女子的事情,所以前段時間遇到她們,我一時沒能想起來。”
玉芙蓉還在微笑,不說話。
“但前天,我已經全部想起來了。”鳳驚華道,“那天救了我們的便是你們,而你是那些女子的首領。當時随侍在你身邊的幾名女子中,有一名就是現在坐在步辇裡、穿着錦國王服的女子,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才是真正的玉芙蓉,而你,才是真正的玉梵香。”
細細看起來,她身邊這位自稱“玉芙蓉”的美人,比坐在前頭步辇裡、接受尚國百姓歡迎的“錦國女王”更有風範和威嚴。
玉芙蓉還是微笑,眸光深不可測,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驚華,你确定你沒有記錯和認錯嗎?”她道,“當時天氣陰暗,你又受了重傷,神志并不是很清醒,應該看不清楚和記不清楚,你還是莫要說得這麼肯定吧。”
鳳驚華端詳她的臉:“你的容貌氣度如此出衆而特别,我怎麼會看錯和記錯?你若是恢複原本的膚色,就真的絲毫不差了。”
“玉芙蓉”膚色黧黑,令她的美貌大打折扣,但這種“黑膚”應該是她故意化妝出來的,以此掩人耳目。
“玉芙蓉”還是不動聲色:“驚華,你真的想多了。”
“也許吧。”鳳驚華的微笑裡極有深意,“想殺尚神帝的人很多。在你的身邊,也許就有很多厲害的人物就有如此心思。隻是這些人太了解尚神帝,知道現在時機不對,若是魯莽行動,隻會适得其反,不得其命,反賠己命。如果能忍上一忍,養精蓄銳,團結盟友,日後定有機會。”
“玉芙蓉”微笑,沒有說話。
前頭響起歡迎的号角聲,鳳驚華掀開轎簾,往外掃了一眼,而後收回目光,道:“皇宮很快就到了,咱們暫且要先分開了。”
話音剛落,轎子就停下來,前頭傳來太監悠長的聲音:“皇宮到,請錦國女王下辇,移步皇宮。”
準備下轎的時候,鳳驚華對“玉芙蓉”微笑,低聲道:“風水輪流轉,也許不用太久,皇宮的主人就換了也不一定。所以,請女王有所準備。”
然後她就扶着“玉芙蓉”下轎,而後悄然退出進宮的隊伍,看着“玉芙蓉”踏進皇宮大門。
一踏進皇宮的大門,“玉芙蓉”就沒有了一貫的輕風淺笑,面容十分凝重。
她走到“玉梵香”的身側,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一邊仔細斟酌鳳驚華的話。
當天和殿出現在眼前時,一向鎮定的她,手心不禁微微出汗。
天和殿前開闊的廣場上,齊刷刷地站滿了文武百官,四周侍衛林立,守備十分森嚴,場面蔚為壯觀。
而正前方的天和殿,屹立在九十九級漢白玉台階所通往的高台之上,恢宏氣派,莊嚴無邊,在藍天白雲之下生出一種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來。
尚神帝一身金黃龍袍,隻是淡淡地站在九十九級台階之巅,就宛如站在世界的頂點一般,除了天神可與其比肩,世人唯有敬畏仰望。
“玉芙蓉”看着似乎一擡腳就能踏上天庭的尚神帝,再看看尚神帝身邊的宮人,再看看尚神武四周的侍衛,最後看看她四周的錦國女官,她們一個個都在微笑,但是笑容僵硬,目露緊張,她甚至能感覺得到她們的身體在華衣低下如何顫抖。
“錦國女王晉見陛下――”
當這樣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她知道她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她從文武百官之間、鋪着紅毯的通道間通過,目光微轉中看到了狩王,狩王站在文武百官的前首,還是一副随時會死掉的模樣,然而,卻又像從大地裡長出來的一般,不可動搖。
狩王的目光與她相遇,無波無瀾,卻有一種了解于心、洞悉一切的悟然。
“玉芙蓉”在心裡歎息着,低聲道:“計劃取消。”
在号角聲中和風聲中,她的聲音很小,小到隻有她身邊的幾個人聽到。
女官們都愣住了,微微側目看她,她卻微微低頭,以此表示“沒錯”。
她感覺得到,女官們在驚愕的同時卻也放松下來,她周側的氣氛因此而微有改變。
果然,現在時機不對啊!她在心裡歎息着,迅速調整心境,微笑着面對接下來的冊封儀式。
這天的冊封儀式很順利,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玉梵香正式成為錦國女王。
而後尚神帝宴請錦國女王一行和文武百官,連後宮嫔妃也悉數出席,場面好不熱鬧歡慶。
當宮宴結束,錦國女王一行回到驿館時,天色已經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