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胡兒,她已經把人交給軍機處。
除了皇上,沒有任何人能指揮和接近得了軍機處,也沒有人知道軍機處的内部情報,比如人數多少、成員構成、裝備如何、有多少處秘密據點等等,胡兒一旦被軍機處隐藏起來,夏物生就算散盡家産,用盡天下人,也休想找到一絲胡兒的蹤影。
連她都不知道胡兒現在何處。所以,她已經不必再擔心胡兒的安危。
而且胡兒不愧是能跟得上她的思謀與要求的女子,聰敏,謹慎,果敢,相信不必她時時護着,她也能保護好自己。
就比如這次的風波,胡兒的表現,實在是太絕了,令她也不禁刮目相看。
胡兒對付夏物生的天羅地網,隻用了一個簡單到沒有任何人會想到的辦法把自己吃胖,從而改變自己的容貌。
在逃亡的那大半個月裡,她每隔幾天出門一次,瘋狂采購可以令她迅速增肥的葷腥食物和甜膩點心,每天一隻豬蹄,每天一碗紅燒肉,每天半隻肥烤雞,配着開胃酒狂啃,還把油膩的肉湯當水喝,甜膩的、油炸的點心更是能塞就塞,即使吐了也會在吐光以後繼續啃。
如此,吃撐了就睡,睡醒了繼續啃,短短大半個月裡,她所吃的葷腥酒肉和甜膩點心,比她在過去半年所吃的份量都要多,身體自然像吹了氣的皮球般迅速發脹。
一個原本極其苗條偏瘦的美人,一口氣胖了二三十斤,會變成什麼樣?
絕對是判若兩人!
尖尖的下巴變圓了,細細的腰粗了至少三圈,臉頰也肉嘟嘟的,完全沒有了苗條美人的影兒。
鳳驚華在青雲巷的宅子剛見到胡兒時,根本沒認出那是胡兒,更何況原本就沒跟胡兒見過幾次面的、也從來沒有把胡兒放在眼裡的夏物生?
若不是她太熟悉胡兒,而胡兒見到她時又露出那樣的表情、眼神和反應,她大概也會像夏物生一樣,與表示得異常平靜低調的胡兒面對面将近半夜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隻是,胡兒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暴飲暴食,毫無節制,健康必定會受到極大的損害,接下來數月,肯定要進行治療和調養。
但對胡兒來說,這樣的付出與犧牲,是絕對值得的。
想想夏物生,千辛萬苦尋找的犯人,一直站在自己的眼前,自己隻要動動嘴和動動手就能讓她陷入萬劫不複的死地,卻因為自己的愚蠢,生生錯過了唯一的機會,這是何等的打擊與吐血?鳳驚華手捧花葉,微微低頭,細嗅海棠,忍不住笑起來。
這一刹那的笑靥,驚豔了春光,柔和了春風。
即使是天天跟在她身邊、總是見到她拒人千裡之外的宮人們,都呆住了,終于承認皇後确實絕代風華,皇上确實有過人的眼光。
鳳驚華笑着轉頭,伸手去捧另一團盛開的花枝。
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雙手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勢,收回來也不是,繼續伸出去也不是。
因為,皇上就站在花枝的另一端,近得她幾乎能看清他白玉般的臉頰上凝着一滴露水。
他來了多久?
她剛才的白癡樣兒,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就算她以最快的速度收起笑臉,僞裝成心情不好的樣子也沒用了!真是丢臉!太丢臉了!
話說,他為什麼總是這麼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卻察覺不到?
是她的觸覺和感覺和直覺變得遲鈍了,還是他越來越有讓人察覺不到的本事了?
四目相觸,他的目光沉靜難測。
“皇後今天的心情看來不錯。”秋骨寒站在開滿白色花朵的海棠樹邊,身姿似乎比身邊的花樹更雅媚入骨,“朕已經很久沒看到皇後笑得這般開心了。”
鳳驚華的臉龐立刻就恢複了一貫的冰冷孤傲:“天還沒黑呢,皇上這麼忙,怎麼有空來這裡玩?”
她相信,她臉上的燒紅,一定是因為尴尬。
絕對沒有别的原因。
秋骨寒微笑:“朕日理萬機,累壞了,出來走走,沒想到禦花園這麼大,朕卻這麼巧的撞到了皇後,咱們還真是有緣。”
鳳驚華呵呵兩聲:“皇上說的是孽緣嗎?”
秋骨寒的兩顆眼睛深如潭水,卻泛着溫柔的波瀾:“就算是孽緣,朕也甘之如饴。”
鳳驚華抽了抽嘴角,她就不該搭他的話,畢竟她的臉皮沒那麼厚。
“皇後既然這麼忙,我就不打擾皇上走走了。”她實在不喜歡被他這麼凝視着,轉頭就想走。
“慢着。”秋骨寒突然道,“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鳳驚華睨眼掃他:“什麼事?”
“關乎皇後的顔面的事情。”秋骨寒說着,忽然伸出手,用宛如白玉雕成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捏起一枚花瓣,放進嘴裡,用比花瓣更粉潤輕美的雙唇含着,微笑,“問題解決了。”
鳳驚華臉紅了。
絕對是因為羞恥而臉紅替他感到極度的羞恥。
她單手捂兇,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轉身就走。
“皇後,”秋骨寒在她的身後淡淡道,“别開心得太早,小心樂極生悲。”
鳳驚華頓了頓腳,轉頭給了他一個兇狠的鬼臉:“皇上還是操心國事吧。”
秋骨寒微笑:“朕不僅要操國事,也要操……”
但鳳驚華已經跑了,沒看到他眼底的隐憂。
他一直看着鳳驚華離開,眼裡的隐憂慢慢淡去,而後才離開。
在胡兒的事情上,皇後幾乎是大獲全勝,夏物生除了白白害死自己的寶貝兒子,沒能得到任何好處,但也因為這樣,夏物生才更危險,皇後也會更危險。
他深知夏物生的野心與心機,連他都想不出來夏物生要如何報複。
如果夏物生受此打擊後一病不起,那就好了,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也就是錯失抓捕胡兒良機和夏如斯下葬的第二天,夏物生竟然抱病上朝了。
堂上的秋骨寒,堂下的文武百官,都看着消瘦了一大圈、步履甚至蹒跚的夏物生,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路都走不穩了,還撐着上朝做什麼呢?
衆人雖然這樣想,心意卻想明白,夏物生這是害怕自己不在朝上、不管國事會導緻權力被削弱。
這大半個月來,夏物生一直沉浸在失去寶貝兒子的悲傷與抓捕犯人的疲憊之中,沒有上朝,一些人蠢蠢欲動,欲借助這個機會加強自己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假如他因病再休假一月半月的,難保朝上的局勢不會生變。
這個男人,對于權利的**,果然是強烈和執着得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