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她還沒有回來,一定是出事了!
不能這樣傻等!
秋骨寒猛然站起來,沖到外間,抓起已經入睡的陰影:“馬上出去找我姐和王爺!把所有的暗探都帶上!馬上去!”
陰影點起蠟燭,驚訝:“可都這麼晚了,又不知道他們在何處……”
“不知道就找!把全城翻過來也要找到他們!”秋骨寒大吼,“王爺隻可能會去軍營,你們去軍營問問,總會找到的!”
陰影道:“可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你,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
秋骨寒:“我跟你們一起去!”
“絕對不行!”陰影一口回絕,在這點上絕不讓步,“你的安全最優先!不管發生事,你都不能……”
她的聲音蓦然頓住。
因為一把小刀已經抵在秋骨寒的咽喉上。
是秋骨寒幹的。他拿刀尖抵住自己的脖子,冷冷道:“好,我不去,但你們必須去!如果你們不去,我現在就有生命危險。你自己挑!”
陰影瞪着他:“……”
這個瘦巴巴,風一隻就倒的小屁孩,是這麼強勢、咄咄逼人的人嗎?
“你還猶豫什麼,想要我死嗎?”秋骨寒直視着她,手指沒有半點猶豫的紮下去。
他的咽喉,立刻出現了一個紅點,一縷鮮血冒出來。
一向沉靜的陰影被他吓得不輕:“好好,我現在就出去,你先住手,我幫你包紮傷口就出去……”
“馬上走,帶上所有的暗探!”秋骨寒命令,“我會自己包紮傷口,也會自己保護自己。”
陰影看他的眼神不是在開玩笑,輕歎一聲:“我們走了,你自己小心。”
而後她離開閣樓,叫上幾個在王府裡潛伏的暗探,悄然離開陰府。
秋骨寒獨自一人,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踱步,始終靜不下心來。
于是他從床上拿出一根木頭,擺好,刺出去。
一刀又一刀。
這一天的深夜,特别漫長。
“起來,我們要走了。”鳳驚華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聽到狩王在叫她。
她睜開眼睛,看看天色:“現在還這麼暗,根本看不清山路,還不能走吧?”
狩王卻已經站起來,将她的外套丢到她身上:“我大概能看到,不會有事。”
他喜歡黑暗勝過喜歡白天,所以,他的眼睛能适應這樣的夜色。
鳳驚華穿上外套,也站起來,把自己的刀遞給狩王後,左右看看,一指:“往那邊走。翻過這座山就是花甲鎮。到了人多的地方會好一點。”
天洲四周沒有高大險峻的山嶺,便滋生出很多附屬的漂亮小鎮,花甲鎮就是其中之一。
京城好不容易恢複和平,秋夜弦一定也不希望他養的那些頂尖殺手在小鎮上公然追殺别人,引發騷動和恐慌。
狩王道:“那就往那邊去吧。”
他對這一帶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聽她的總不會有錯。
走了幾步,他停下來,待鳳驚華走近以後,握住她的手腕:“小心。”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定然比不上他,他得照顧她。
鳳驚華笑笑:“走吧。”
雨雪早停了,隻有風聲呼嘯。
他們走路時發出的聲音,徹底被風聲掩蓋。
鳳驚華邊走邊撿石頭,不時往前方看不清楚的地方丢過去。
如果四周埋伏有殺手,這些殺手聽到那種聲音,一定會有所反應,如此便會暴露身形,他們便會及時避開。
這一招頗為有效,一路走過去,他們避開了四五處蹲守點。
待他們翻過三四個小山頭時,天色終于泛白,視線大清。
他們已經到了這片山的山腳處,前頭有小溪潺潺,再往前面不遠,就是花甲鎮。
鳳驚華心裡大喜,加快腳步:“咱們走快點,趕到鎮上就沒事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狩王大喝一聲“小心”,随後她被狩王重重的推開,摔到地上。
一枝利箭,就射在她的身側。
她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狩王及時推開她,她一定已經被射穿。
幾名蒙面殺手從四周冒出來,完全不理會她,隻管全力圍攻狩王。
狩王一人獨挑四人,顯得相當吃力。
鳳驚華爬起來,抽出馬靴裡的匕首,朝功夫最弱的那名殺手刺去。
她看得出來,這幾名殺手的身手跟昨天那些殺手差了一個檔次,很可能是秋夜弦找來的援手。
如果是昨天那種程度的高手,她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這一次,她也是拼了。
當她終于殺掉這名殺手時,狩王也已經殺掉了其他三人。
然而狩王也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地卧倒在溪邊的石頭上,動彈不得。
她沖到狩王身邊,蹲下:“你哪裡受了傷?可還能走動?”
雖然狩王的臉上一向沒什麼血色,但這次,他的臉比平時都要慘白,目光渙散,嘴唇發青,連說話的聲音都如風中枯枝,顫抖:“我毒發了……”
“毒發?”鳳驚華愣了一下後,終于明白過來,“解藥呢?你不是把解藥放在身邊嗎?”
為了讓所有人相信他“身中奇毒,無藥可解”,狩王讓他信任的大夫為他配制不同的毒藥,輪流服用,導緻他體内的毒素、脈象、表現出來的症狀反複變化,讓所有的軍醫、禦醫都摸不着頭腦,就此得出“看不出是中了什麼毒,無法清除”的結論。
為此,狩王也在不停地服用相應的解藥。
如果不能及時服下解藥,他将會毒發,很可能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她現在追問的,就是狩王現在所服毒藥的解藥。
狩王正在慢慢陷入昏迷:“應該是剛才打鬥的時候,掉進溪裡……”
他身上的衣物被兵器損毀得不成樣子,放在身上的解藥掉落,很正常的事。
鳳驚華轉頭,看到一名被殺的殺手倒在溪水裡,便伸手一指:“是掉在那處嗎?”
狩王努力集中視線:“可能罷……”
鳳驚華立刻沖到溪邊,飛速的脫下鞋襪,卷起褲腳,踩進冰冷刺骨的溪水裡,在那一處摸索起來。
十二下旬的山裡的水,又剛剛下過大雪,會有多冷?
但她顧不上了。
她照顧狩王這麼久,知道解藥都放在小瓶子裡,不會因為掉入水裡就化掉。
狩王的情況很糟糕,再不快點找到,她就隻能給狩王收屍了。
她已經費了這麼多心血救狩王,怎麼能讓前世的悲慘再度發生?
狩王視線模糊,卻還是看到她在水中摸索的身影,唇邊,泛起苦頭。
何必呢?何必為他做到這份上呢?
“你走吧。”他努力拔高聲音,“他們的人很快就會追來,你不必賠上自己的性命……”
鳳驚華沒有聽到。
真的沒有聽到。她隻是執着的,專心的,拼命的搜尋解藥。
除非她死,否則,她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線希望。
“咳,咳咳咳……”狩王劇烈的咳嗽,唇邊冒出一縷鮮血。
以前,他口噴鮮血都是假的,那是他事先服下新鮮的雞血,而後利用藥物和内功催吐,但這一次,他吐出來的,是真正的血。
為了做到逼真,他服下的毒藥可不是什麼普通毒藥,發作起來,可是要命的。
反反複複的服毒,解毒,再服毒,再解毒,對身體的傷害極大,但他不在意。
戰争,永遠以生命為賭注。
願賭服輸,如此而已。
他的視線和神志越來越模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正在迅速降低,他的呼吸和脈搏正在變慢。
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他并不害怕,也不在意。
隻是姐姐……他死了,他的姐姐怎麼辦?
不過,他若是死了,秋夜弦應該不會對已經沒有任何依靠、也沒有任何力量的姐姐下毒手。
姐姐會很孤獨吧?也許,姐姐會自盡,随他而去吧?
其實,如果可能,他是想好好的娶妻生子,讓姐姐在這個世上多幾個家人和親人,不必再日夜為他憂心,孤老一生……
因為這份遺憾,他的心裡,湧起淡淡的悲傷,眼裡,甚至有溫暖的液體在凝聚。
那是眼淚嗎?他是想哭嗎?臨死之時,他居然也有悲傷和不舍的時候?
突然,下巴一痛。
他的嘴被兩隻手捏開,而後一粒東西塞進他嘴裡。
再然後,一雙冰冷的唇覆在他的唇上,冰冷的水流進他的嘴裡。
好冷!好冰!他下意識的想吐,但是,對方的唇強勢的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吐。
他隻得将冰冷的水咽下去。
“好了。”對方放開他的唇,他聽到對方的聲音說,“你已經服下解藥,應該不會死了。”
他渙散的目光,稍微又凝聚了一點:“你……真的找到了解藥?”
“嗯。”鳳驚華對他笑笑,“我說過,我是你的貴人,有我在,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他的心裡忽然微微有了點暖意,想對她笑笑,卻虛弱和疲憊得暈眩不已。
“我背你去鎮上。”鳳驚華利落地擦幹腳,穿上鞋襪後,俯身将他扯到自己背上,“咱們一定不會死的!”
陰九殺就這樣趴到了她的背上。
這個女人,還真的是什麼都能做到啊,他忽然又想笑了,這樣也算是女人嗎?
鳳驚華隻會往前看,為達目的排除萬難,不屈不撓。
然而,她淌過小溪,走過沙地,剛剛踏上通往小鎮的小道時,她就再也無法往前一步了。
因為,十幾名蒙面殺手,就從天而降一般,堵在前面。
狩王已經無力再戰,她也疲憊不堪,她無論如何都過不了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