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還用問嗎?”鳳含玉停下塗抹膏藥的手,蹲在她的面前,憤怒的道,“還不是因為你們冥頑不化!還不是因為你們拒不妥協!還不是你們逼我的!你們若是肯臣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不會失寵!也不會被欺負!更不會被迫去做這種事情!”
她的目光透着怨恨與瘋狂,好像鳳驚華和鳳家真的做了天大的、對不起她的事情。
“都是你們的錯!一切都是你們的錯!”她說着說着,就激動起來,不僅指着鳳驚華,也指向其他人,“你們隻是臣子,為何要與皇上作對?為何要對皇上心懷不滿?以我們家的條件,本該成為天子心腹,享受最高的榮華,而你們,卻将這一切給毀了!”
她說出的話太過驚人,令幾個人暫時忘記了腹中的疼痛,震驚的看着她。
她竟然這麼想?
她一直都這麼想?
她怎麼能這麼想?
鳳含玉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你們以為我喜歡跟家裡作對嗎?你們以為我想鳳家滅亡嗎?你們以為我不想有強大的母族作為依靠嗎?可是你們與皇上水火不容,我隻能選擇其一,還能有什麼辦法?”
這是她最怨恨家裡的原因!
如果家裡也像其他貴妃的家族一樣效忠皇上,鳳家會比姬祝黑蘭四大家族差嗎?她鳳含玉還會被其他妃子欺負,被弦哥哥嫌棄嗎?
鳳家不滅,弦哥哥就遷怒于她。
鳳家滅了,她便失去母族的依靠。
不管她怎麼做,都是為難,都有損失。
最終,她被逼着選擇了弦哥哥,好在她現在有肚裡的孩子傍身,不至于在鳳家被滅之後就徹底失去價值。
而且,隻要現在的事情沒有傳出去,鳳家的親友、父親的部下一定會特别維護她,到時弦哥哥不僅不能抛棄鳳家唯一的後人――也就是她,還要好好待她,否則就要受到千萬人的指責。
所有人持續震驚中。
從來沒有人産生過這樣的想法,也沒有人想過她會存在這樣的想法。
他們震驚到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呵,呵呵,呵呵呵,”鳳驚華突然冷冷冷冷的笑起來,“你說得好像這個家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應該跟你道歉和賠罪似的,但其實,你不過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罷了。”
“而且,”她說完之後,又嘲弄的補充上一句,“你既要當表子,又要立牌坊,做了謀害全家這種違背人倫天理的事情,還要把過錯推到全家身上,還要為自己正名。狠人到處都有,狠到你這種地步的,幾乎絕無僅有。”
真是跟秋夜弦有得一拼啊,難怪會走到一起。
“狠?”鳳含玉咯咯笑了起來,彎下腰,用一根食指戳了戳她的腦袋,“如果我真那麼狠的話,你們現在早就死了。放心吧。”
她說:“我給你們下的毒不會要了你們的命,隻會讓你們以後什麼都說不了,什麼都做不了罷了。弦哥哥向我保證,絕對不會殺了你們,你們還可以繼續享受現在的生活。”
“讓我們成為廢人,生不如死,這就是你對家人的慈悲嗎?”鳳驚華啞着聲音笑,“與其像行屍走肉一樣活着,什麼都做不了,不如讓我們死了吧。”
“這可不行。”鳳含玉溫柔的微笑,“你們可是我的家人呢,我怎麼可以要了家人的命呢?不僅如此,我以後還會好好照顧你們,讓你們安享餘下的人生。”
弑父母,殺兄姐,這樣的罪名實在太過沉重和可怕,她若是沾染了這樣的罪惡,隻怕會成為她的隐患。
想想,如果有對手利用這種事來污蔑她和打擊她,哪怕沒有證據,隻是流言蜚語,就足以令她成為世人懷疑和非議的對象。
她還要當皇後的,她的兒子還要當皇帝的,她不能不給自己留點餘地和退路。
“聽你的意思,我們還要感激你了?”鳳驚華凄涼的笑着,看向父母親,“父親,母親,你們要感激含玉嗎?”
鳳母倒在鳳翔空的懷裡,僅存微弱的意志,沒有任何反應。
鳳翔空早就說不出話來,隻是用一雙悲傷而失望的目光看向鳳含玉。
“含玉,”他沙啞的聲音,就像病了很久,“你真的要這麼對待你的父母和兄姐,不念半點情分嗎?”
鳳含玉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但她還是狠下心:“父親,我說過我不會殺害你們,還會好好的照顧你們。”
“呵,呵呵呵,”鳳翔空突然就低低的笑起來,“你、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鳳家沒有你這個女兒,我們是死是活,也與你再無關系。”
他當然是愛着女兒的,可以為女兒付出一切的。
但是,他當了幾十年的将軍,打了幾十年的仗,不知見過多少不應該存在的死亡與永别,如今換了他與女兒生離死别,他也隻有悲傷和無奈,沒有接受不了的道理。
“父親,我就先走了……”鳳含玉低低的道,“你們再忍一兩個時辰就好,我保證我一定會照顧你們和保護你們……”
說罷,她就低着頭,拉開院子的大門,走出去,而後把院門關上。
她不能在作案現場久留。
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曾經出現在鳳府。
父親和姐姐等人很快就會昏迷,醒來時就會永遠失去說話的能力,而且将會全身無力,連字都寫不了,她不用擔心他們會指證她。
她所要做的,隻是趕緊離開這裡,徹底抹去自己的蹤迹。
天已經很黑了,這棟院子的四周沒什麼人。
鳳驚華以喜歡清靜為由,要求下人無事不可靠近她的院子,今晚更是下了命令,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過來,所以此時,沒有人發現鳳含玉的身影。
鳳含玉在黑暗中潛行,慢慢往後門走去,心裡有些空蕩蕩的,又有些沉重,又有些輕松,還有些期待。
她此刻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她今晚所做的一切,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麼輕松愉快的事情,但是,辦完了這件事,她就真的可以一直呆在弦哥哥的身邊,無需再被鳳家連累――那是她僅有的希望與幸福。
她腦子裡有些亂,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但是,不知為何,她走到後門附近的時候,突然覺得心神不甯,總覺得不能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