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驚華永遠會記得那一天。
鳳家上下會永遠記得那一天。
全天洲的人也會永遠記得那一天。
那一天是尚明宗永明元年十月十九日,尚明宗登基的第九天,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
那一天,已經持續多日的陰冷天氣終于結束,一大清早就晨光普照,大地溫暖得不像即将進入冬季。
陽光鋪滿整個皇宮的時候,皇宮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一名年輕俊美的男子身着金色長衫,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徐徐踏出皇宮。
那一瞬間,似乎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被他吸引,統統彙聚在他的身上,他披着那一身耀眼而不刺眼的光芒,宛如從神話裡走出來的主角,從皇宮前面的朱雀大街穿行而過,令整條大街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而他的身後,是長長的隊伍和一車車的箱籠。
隊伍長到望不到盡頭。
而那些不知盛了多少貴重華美之物的箱籠,更是令人眼花缭亂,看不過來。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停下手頭上的活兒,站在大街兩邊,駐足觀望。
所有聽到這一幕的人,也都聞訊趕來,分立街道兩邊,駐足觀望。
朱雀大街迅速空出一條筆直寬敞的道路來,又慢慢被這支走出皇宮的隊伍占滿。
所有人都在緊緊的盯着這支隊伍,尤其是緊盯着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夢幻的俊美男子,用夢幻般的眼神看着他,用夢幻般的聲音議論他。
然而,沒有人敢靠近他。
――因為,他就是當今天子秋骨寒。
他容顔之美,舉城皆知,然而,傳說中的美貌比不上親眼所見的美貌來得震憾。
他若是願意,大概也能用美貌征服這個世界,但一定沒有人能用美貌吸引他和征服他。
面對夾道觀望,宛如潮水般湧來的百姓,他面容沉靜,舉止從容,目視前方,就像所有人皆不存在。
并非他目中無人――即使他有這個資本,隻是他的心裡現在隻裝着一個人。
就是這個人,指引着他前進――不管前方是萬丈深淵還是坦途平道,他都義無反顧的前行。
好不容易才勉強滿足眼睛對于美色的需求後,夾道百姓才把目光從皇上的身上,移到皇上身後的隊伍上。
細看之下,所有人都驚到了。
那些馬車和箱籠都披覆紅綢,所有的車夫、侍衛和太監、宮女們也穿着一新,還都是或深或淺的紅衣,無處不透着強烈的喜慶之色,這分明就是、就是要辦喜事的标志啊。
皇上要、要辦什麼喜事?
随着這支長長的、看不到頭的隊伍徐徐前進,越來越來的百姓從四面八方圍湧過來,以裡三層外三層、連水都流不進去的密度,從兩邊包抄幾乎貫穿了整個京城的朱雀大街,并且跟随着這支隊伍慢慢前進。
皇上這是要去哪裡?
又要做什麼?
沒過多久,見多識廣、酷愛八卦的百姓們就隐隐看出來了。
皇上這是要去鳳府吧?
看,皇上走到朱雀大街中後段後,突然往左一拐,進了落月巷,那分明就是前往鳳府的最好走的一條路線。
夾道觀望的百姓們更轟動了,更激動了,議論得更起勁了。
皇上該不會是……上鳳府求親去了吧?
這個猜測一傳出來,幾乎所有人都點頭,但同時都不敢相信。
堂堂的帝王,哪有親自上門求親的?
從古到今,帝王娶妻納妾,都是直接下旨或下令,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時間一到就進宮,哪有帝王親自帶着聘禮,前往女方家裡求親的?
新皇會開這個先例嗎?
衆人先是搖頭,覺得不可能,而後又不斷點頭,覺得很有可能。
因為,鳳大小姐實在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女子,據說連皇室的帳都不買,也沒聽說過她有入宮為妃的意思,如果新皇隻是下一道聖旨或命令什麼的,鳳大小姐未必理會。
所以說,新皇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親自上門求親,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新皇的排場和陣勢是不是太大了?
隊伍都走出皇宮這麼久了,一車車的禮品還是看不到頭。
細看下來,這支隊伍幾乎占據了整條朱雀大街,目測總有十幾裡那麼長。
“十裡紅妝”這詞在市井的情愛故事裡出現得不少,但在現實中,卻還是百姓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十裡紅妝――當然,絕對不止十裡!
百姓們無不大開眼界,啧啧稀奇。
假如皇上真的是求親去了,那還真是曠世奇聞,堪稱傳世美談。
那麼,皇上到底是不是去鳳府求親去了呢?
全城皆在關注,皆欲知曉。
當皇上終于出現在鳳府前面的街道上時,所有人都相信,他們的猜測都是真的。
――皇上真的真的,親自帶着十裡紅妝,前去鳳府求親,不不不不,應該說是定親去了!
皇上哪裡用得着求親?
皇上要娶誰,誰不得乖乖嫁過去?
再說新皇那般年輕,那般俊美,那般高貴,那般有誠意,鳳大小姐能得到皇上的這等恩寵,簡直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她還不得順勢而下,千歡萬喜的嫁了?
所以說,皇上這麼做,一定是為了滿足鳳大小姐的自尊心,畢竟,鳳大小姐的孤傲與剛強可是世人皆知。
哎哎哎,真沒想到啊,鳳大小姐與尚神帝的婚事沒成,與狩王的婚事也沒成,年紀也都二十好幾了,都成老姑娘了,居然還能嫁給這般年輕俊美的新皇,真是奇迹啊!
――至少,全京城的人都這麼想。
――除了鳳驚華。
事實上,當消息傳進鳳驚華的耳朵裡時,鳳驚華的臉色就變了。
變得非常難看。
她二話不說,拎起鬥篷就往外面走。
胡兒趕緊問:“小姐您要去哪裡?”
皇上正往鳳府趕來,看那陣勢,與小姐無關才怪了。
所以說,小姐這時候應該好好打扮,準備接駕才是。
鳳驚華大步不停,聲音冷冷的:“我要出門一趟,可能要過幾天才回來,誰都不許跟着,誰都不許找我。”
她不管秋骨寒是不是來鳳家,也不管秋骨寒要做什麼,她都不想見秋骨寒,也不想跟他再有什麼關系。
她受夠了皇室的紛争與虛僞,也飽嘗折磨與痛苦,她隻想遠離是非之事、是非之人。
“小姐――”胡兒急得沖到她面前,張臂攔住,“您現在不能離開啊,皇上就要到了,您不在的話,恐怕連老爺和少爺也處理不了!”
年輕癡情的新皇親自帶着十幾裡的聘禮上門求親,這是何等的、前所未有的榮耀?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她絕對不能讓小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