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其實對于有些人來說,你說了假話未必就能好好保護自己,很多時候這種事情不是絕對的,帶有雙面性,得到的同時當然也就要失去一些東西。
她不想跟白玉羽說假話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反正她得好處了,那還何必去計較其他那麼多。
她坦蕩,是因為有人值得她坦蕩。
“你倒是說話呀,你給不給?”蘇七瞪了一眼白玉羽,自己都把心裡想的什麼都告訴他了,他還跟個啞巴似的。
“不是我不給,我是怕你亂用。”
“放心吧,我不會的。”蘇七滿不在意一擺手,白玉羽這是擔心她真的拿去賣了引起風波麼,她怎麼會那麼傻。說是拿去賣了,自己哪裡舍得?她還想過要把小白賣了呢,不是一樣舍不得麼。再者說,小白除了看這養眼還真沒什麼實際用處,金引就不同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寶貝,她喜歡銀子不錯,但是如果自己有銀子換不來的東西不是更好麼。
白玉羽顯然也聽懂了她說的意思,隻是卻清淺笑道:“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還擔心什麼?”蘇七迷惑不已,除了拿去賣這一條不許,真的是想不出白玉羽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你已經用過金引了,是不能服第二次的。”
蘇七心裡一跳,問道:“為什麼?”賣又不能賣,自己吃也不行了?
“因為……會吃死人的啊……”
蘇七撇撇嘴,道:“我想聽根本原因。”
以前,她記得千祗璃也是跟自己說,這東西會吃死人的。而且她還因為千祗璃這句吃死人擔憂了良久,後來證明,不但沒吃死人,腿也好利索了,還白白成了個習武奇才。這次白玉羽又來跟自己說會吃死人,這是要鬧哪門子?
白玉羽想了片刻,道:“這麼來說吧,物極必反,金引又是這等奇珍的東西,如果再用的話怕是定會起沖突的。”
“物極必反……”蘇七反複念着這幾個字,心中也已漸漸明了。老天爺是公平的,他挑選了一些優秀的種子,在給這些種子施肥的同時,卻又限制了其他的方面。就比如說,如果金引這種東西是可以無節制地用的話,那白玉羽養出了這麼多,他如果自己全吃了的話那豈不是要逆天了?嶽夷大陸上哪裡還有一人能敵得過他,到時候豈不是要天下動亂了,就算白玉羽不存異心,若是讓江湖上那些人得知了竟還有這等好東西,隻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況且,這白玉羽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然也不會明目張膽到要去搶皇家的兒媳婦。
本來她以為白玉羽之所以沒有成為極品高手是因為他養的金引太少,不夠他吃才導緻的,現在看到白玉羽這幾十條抱團的金引,再想起自己就用了一條就被稱為習武奇才的遭遇,猛地打了個寒顫。這還真算是公平,若不是因為這樣,隻怕這世道早就不太平了。
“我懂了。”她笑看向白玉羽,道:“我不要了,賣又不能賣,吃又不能吃的,還是你自己留着吧,免得平白給自己平白招惹些事端。”
東西好是好,可惜她用不起,那還是算了,自己揣着又怎樣,不還是禍害。
“呵呵,你倒是通透。”
蘇七聽後眼角抽了抽,道:“我不通透。”
“如此還叫不通透?這個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癡人在為這些執迷不悟,你把這些看得如此之輕,就已經算是覺悟高了。”白玉羽在她上方說道。
“哦。”好多人都說她通透豁達,她自己倒不覺得如何,有些東西是不能勉強也不能留戀的,既然會讓自己受到比利益更大的損失,何不自己直接放手,沒有得到不假,但至少也沒有失去,所以她很多時候隻是照着自己所認為的怎樣對自己有利就怎樣去做了,并沒有多想,他們這麼說自己倒真是感到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擡頭看了看白玉羽的側臉,見他正凝目看向發光的金引,金光映在他的臉上,照亮了半邊面容,看起來頗有美感,蘇七一時看愣神了去,反應過來卻又暗罵自己花癡,出聲道:“白公子,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走吧,星星我也看夠了,金引我又用不了,還是回去睡覺好點兒。”
“恩。”
回去的路上白玉羽很安靜,她也很安靜,兩人都不說話,她不知道白玉羽再幹什麼,但是她就在一直仰頭看星星,偶爾斜一下眼也會瞥到白玉羽臉上剛硬的線條,心中一跳就又淡淡移開目光,如此一路看着腳下的路慢慢變寬闊倒也相安無事地回到了小木屋。
其實不說從逛了魂涯之後才對白玉羽産生欽佩之情,但至少她從小木屋醒來時就佩服白玉羽了,看到那一屋子古樸中透着華麗,簡單卻不失雅緻的結構,她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見世面見太少了,楚府讓她覺得很好很好了,這次又冒出來一個小木屋。
雖然說兩者都很好,但是并不是說就是一樣,算是各有特色的建築。
許是白玉羽不喜繁雜吧,才建了這樣的地方一個人獨居。
她癡癡地想着,這裡……最少也有兩年了吧?
柳凡琏是兩年前死的,那白玉羽就應該是兩年前來的這魂涯吧?
唉,蘇七感歎不已,可惜了,這麼個好條件的男人,就這麼為一棵樹放棄了整個森林。對了,不隻是一個,還有千祗翊那家夥也是死心眼兒,他們兩個就守着這麼一個死了的女人不離不棄,真是腦子出問題了。
不是她涼薄,隻是,他們兩個能這樣守着固然感人,但這樣一直守下去又能換來些什麼?柳凡琏不會死而複生,他們兩個誰也不能再得到與柳凡琏共度一生的機會,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要總是往後回憶,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現在還是活的呢?”蘇七沒有說是誰,因為她覺得,在白玉羽面前,隻要有人提了“她”這個字,而不是直呼其名的話,白玉羽就會知道是誰的。
因為,有些人的名字,不必在嘴上提及,卻已深刻入心。
上方傳來略帶些沉重感的聲音:“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白玉羽推着她進了屋,放她到桌子旁邊,以輪椅代凳,倒了茶遞給她,蘇七接過感激一笑,白玉羽便也坐下。
捧起茶抿了一口,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來。
茉莉花茶。
屋子裡沒點燈,所以她看不到茶的顔色,隻是這茶一入口便嘗出的柔和口感,不苦不澀的,便叫她品出來了。
理了理思緒,看向白玉羽看在黑暗中并不大真切的臉,順着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之前沒有想過的話現在想不是正好嗎,正因為之前你沒有想過這個,所以我今天挑了話頭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想啊。”
黑暗中隻聽得白玉羽苦笑了兩聲,聲音很小,轉瞬而逝,然後就是良久的沉默。她知道白玉羽是在思考,于是也把目光挪開,看向手中的一杯花茶,雖是看不真切,但總也讓白玉羽喘口氣吧,在想這種事情的時候應是不喜别人一隻盯着自己的。
那杯花茶自白玉羽手中接過來是涼的,她就抿了一口之後捧在手裡摩挲着,直到自己覺得,好像杯子都被自己磨熱了,才聽到白玉羽開口說了一句話。
“她若在的話,怕是過得也不會快活,她不快活,我也就不快活,那既然如此,還去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蘇七沉吟良久,說了一個字:“好。”
白玉羽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
他想得對,柳凡琏若是在世,夾在千祗翊和白玉羽之間,确實是難快活。就算千祗翊為了柳凡琏能自己放棄這份從小就一直在的情意,可是柳凡琏還是會多多少少于心不忍的,那白玉羽又是否能在一邊看着心上人不快活的同時,又忍受得住那一份因心上人心中記挂着其他男人的嫉妒心折磨?
所以說,白玉羽在這件事情上理解得很透徹,他知道自己禁不住那樣的折磨。
這種事情,從來就是最折磨人的,便是有一絲一毫的小事情,便要如一根針在你的心窩處,漸漸擴大,充滿你整個兇腔,使你忘了當初的自我究竟是個如何的樣子。可是白玉羽看得這麼透,同時也證明了,他是有多麼地愛着柳凡琏。
愛到,連說句假話來安慰自己都不忍。
因為那是有關于柳凡琏的事情,所以他不想說一絲一毫的家夥,而他自己,又确實沒有那樣寬闊的心兇。于是,便隻能,以實話告知、。
突然覺得,愛情這東西,很傷人。
柳凡琏的死,其實她覺得,至少不失為皆大歡喜。
反正就像白玉羽說的那樣,柳凡琏若是現在還在世,那就三個人全都不會快活。還好她死了,她用一個人的死,換了她自己的無憂以及兩個男子深藏于心的情感。
很好,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