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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這個世界誰怕誰!(2)

漢鼎 南海十四郎 4577 2024-01-31 01:14

  第114章這個世界誰怕誰!(2)

  劉鼎看到孫婧慈傻傻的站在這裡,也覺得好奇怪,于是說道:“孫姑娘,你怎麼不回到大帳裡面去呢?這裡不安全。”

  孫婧慈言不由衷的說道:“我在這裡看看,看看就好。”

  劉鼎點點頭,不再理會她,獨自進去了營帳。孫婧慈在營帳的門口看到,劉鼎首先去看劉虎的傷勢,然後默默的站在木茶幾邊沉思,在茶幾的上面,擺放着兩軍交戰的基本陣型圖,上面畫着很多不同顔色的箭頭,可惜孫婧慈看不懂這些箭頭各自代表什麼意思。

  一會兒,韋國勇來了。

  孫婧慈從來沒有看見過韋國勇,但是已經聽說了他的名字。韋國勇大約四十多歲,顯得非常的穩重,他的臉龐有些黝黑,胡子很長,幾乎籠罩了半個臉頰,充分的展示出粗犷的味道。孫婧慈雖然就站在營帳的門口,他卻沒有正面看上一眼,就直接進入到營帳裡面去了。

  孫婧慈依稀聽到劉鼎說道:“洪春看來要做一錘子的買賣,将全部的兵力都投放上來了。”

  韋國勇的聲音說道:“是啊!我們的壓力很大。董瀾什麼時候投入戰場?”

  劉鼎沒有回答,卻緩緩的說道:“你覺得貝然清怎麼樣?”

  韋國勇低沉的說道:“危險。”

  劉鼎點點頭,艱澀的說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董瀾上。”

  沉默。

  韋國勇低着頭,在營帳裡面來回的踱步。

  劉鼎靜靜的看着茶幾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好大一會兒,韋國勇才停住腳步,緩緩的說道:“恐怕我們的傷亡會很大。”

  劉鼎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我知道。”

  韋國勇神情堅毅,一字一頓的說道:“兄弟們已經等待了四年的時間,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了,幹吧!”

  劉鼎有些歉意的說道:“我對不起他們……但是……”

  韋國勇豪氣幹雲的說道:“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是不是?十八年以後,兄弟們又是一條好漢!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現在,是證明我們起義軍實力的時候了!我們既然能夠攻入洛陽,攻入長安,難道還會怕小小的淮西軍!我們過去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現在是到了更正的時候了!下命令吧,今天,我們和淮西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啪!

  劉鼎伸出手掌來,韋國勇也伸出手掌來,兩人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

  跟着,韋國勇就大踏步的從大帳裡面走出來,依然沒有正面看孫婧慈一眼。

  孫婧慈忽然覺得韋國勇的背影,原來還是很高大的,這個男人,仿佛才真的是有男人的味道。他的味道,和令狐翼的善良,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味道,有一點霸道,有一點壯烈,有一點一往無前。韋國勇的身影,很快就被保信軍士兵淹沒了,可是他經過的地方,保信軍士兵都高高的昂起了腦袋,驕傲的等待着敵人的到來。

  一會兒以後,劉鼎緩緩的從營帳裡出來,帶着四個貼身的鬼雨都戰士直接到了最前面的隊伍。他經過孫婧慈旁邊的時候,臉色是很平靜的,看不出和剛才有什麼不同,然而,孫婧慈可以感覺到,劉鼎已經下定了決心,今天的戰鬥,恐怕是不死不休了:保信軍和淮西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孫婧慈急忙轉過身來,看着令狐翼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令狐翼和幾個戰士正在收拾污水中的箭镞,他們将箭頭浸泡在那些渾濁的污水中,然後拿出來。這時候,衛京幸不知道從哪裡又弄來一堆黑乎乎的粉末狀東西,用油布包着,令狐翼他們将箭镞插在粉末裡面,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拿起來。他們的這個動作非常的小心,生怕箭镞上的粉末會沾染到了自己。為了避免寒風将這些粉末吹散,令狐翼和其他的鬼雨都戰士,都自覺地圍成一個圓圈,将粉末牢牢的包圍在中間。

  孫婧慈雖然沒有親自經曆過戰場,也不知道戰場的險惡,但是,作為醫術世家的後人,她清楚的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她已經聞到了莨菪子的味道。莨菪子是一種毒性非常猛烈的植物,劇毒能殺人。當初安祿山就是用莨菪子浸酒,誘使邊境地區的奚族人和契丹人首領喝下,從而将他們毒死。根據《新修本草》的記載,“莨菪子生海邊川谷,今處處有之,曲莖高二三尺許,葉與地黃、紅藍等,而三指闊;四月開花,紫色;苗夾莖有白毛;五月結實,有殼作罂子狀,如小石榴;房中子至細,青白如米粒,毒甚;煮一二日而芽方生,以釀酒,其毒尤甚。”

  她忽然覺得非常的惡心,劉鼎居然将這麼惡毒的東西用到戰場上,實在是有違天德,雖然大家都是為了戰勝對方,但是這樣不擇手段,實在令人不齒。更可惡的是,令狐翼居然也參與了這樣的工作,而且還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難道,他的内心,也已經變得像劉鼎他們這樣沒有人性了嗎?自己是不是看錯他了?

  劉鼎從前線回來,看到了孫婧慈關注的事情,于是停下腳步,緩緩的說道:“不要看。”

  孫婧慈忍不住有些生氣的說道:“你讓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劉鼎緩緩的說道:“不是我讓他去做,是他自己去做的,沒有人逼他。”

  孫婧慈搖頭說道:“不可能的,他要比你們好多了。如果不是你用命令來威逼他,他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些莨菪子的粉末,難道也是他采集起來的嗎?”

  劉鼎淡淡的笑了笑,慢慢的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些莨菪子的粉末,的确是他帶人去采集的,還是我們從霍山縣帶來的。在你的心目中,他的确要比我們好多了。事實上,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也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别人。可是,戰争,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還關系着很多兄弟的生命。你要知道,這是在戰場上,他如果不這樣做,也許他的很多兄弟都會喪命。但是他如果這樣做了,就可以挽救很多兄弟的性命。你要知道,這不是我們挑起的戰争,而不是淮西軍逼迫我們進行的戰争。為了自己的兄弟,他不得不要求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孫婧慈搖搖頭,堅決的說道:“我不管,他一定是被你們帶壞的。”

  劉鼎欲言又止。

  孫婧慈冷冷的說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劉鼎沉重的點點頭,承認了。

  是的,現在的令狐翼固然還是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但是和最初的令狐翼相比,他已經變化了太多太多,這一切,都和自己脫離不了關系。正是自己,将純潔無邪的令狐翼,一步一步的帶着走向深淵。孫婧慈這樣指責自己,的确沒有什麼錯誤的地方。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要認,劉鼎痛痛快快的承認了。

  劉鼎既然默認,孫婧慈反而沒有了繼續追究的理由,隻好狠狠的說道:“我恨這個世界,多好的人,都被它逼壞了。葉星士是這樣,令狐翼也是這樣,有多少這樣的好人,都不得不走上歧路呢?劉鼎,你内心裡到底有沒有愧疚的心理?”

  “愧疚?”劉鼎淡淡的笑了笑,非常肯定的說道:“沒有。”

  “你……”孫婧慈的所有語言,都被堵在了喉嚨裡面。

  劉鼎搖搖頭,大踏步走到隊伍的前面去。

  孫婧慈轉頭看着令狐翼,他還在忙,他身邊的人還在忙,那些莨菪子的粉末越來越少,被莨菪子沾染過的箭頭卻越來越多,他們每個人的神色,都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好像帶着某種說不出的神聖。或許,對于他們來說,隻要能夠殺死敵人的,就不存在任何愧疚的心理。

  隻有那個叫做白欽翎的,沒有參與到這種醜陋的淬毒中去,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眼光很自然的看着隊伍的最前面。那個地方,将是淮西軍最先發起攻擊的地方。他背後的雕翎箭,在陽光的照耀下,悄悄的閃動着銀色的光芒。對于令狐翼等人的動作,白欽翎沒有顯露出喜歡又或者是厭惡的表情,仿佛眼前這一切,和他都沒有任何的關系。

  帶着滿腹的失望,孫婧慈轉頭看着劉鼎,她想要仔細的看看這個人,到底有些什麼樣的本領,能讓令狐翼如此死心塌地的幫他做事,能夠令這樣一個善良的人,自願的做出這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在劉鼎身邊的所有人裡面,令狐翼是她唯一覺得有好感的,她可不想讓令狐翼變成像他們這樣的殺人機器。

  劉鼎并沒有感覺到這個小姑娘複雜的心理,他已經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正在用激昂的語言,鼓舞起戰士們的士氣。他所在的位置,是保信軍罡字營和忠字營的結合部,守衛在這裡的,除了那個可惡的蕭骞迪之外,還有大約兩百名的保信軍士兵。原本他身邊的保信軍士兵,都顯得非常的緊張,因為這裡将是敵人的重點攻擊部位,他們幸存的幾率的确不大,但是不久以後,他們仿佛受到了鼓舞,神情漸漸的恢複了正常,到最後,他們已經不再感覺到害怕,反而神情亢奮的等待着敵人的到來。

  孫婧慈忽然覺得劉鼎還是有點本事的,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将戰士們的士氣鼓動起來。當然,對于劉鼎叫出來的一些髒話,孫婧慈也是深深的厭惡的,他和淮西軍的那些人,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别。的确,孫婧慈并不覺得劉鼎和淮西軍的人有絲毫的區别。他們都一樣的霸道,一樣的殘忍好殺,一樣的冷酷無情,令狐翼跟着這樣的人,會有好下場嗎?

  尤其可惡的是,劉鼎居然用女人來刺激這些大頭兵,他屢屢在激勵的語言中提到舒州的美女。劉鼎信誓旦旦的表示,一旦戰鬥取得勝利,他們将會獲得休假,然後回去舒州盡情的吃喝嫖賭。這樣的語言很惡俗,但是不可否認,還是起到了相當程度的效果,好些人的勁頭就是這樣被鼓勵起來的。

  “這個爛人,令狐翼就是被他帶壞的!”孫婧慈狠狠的想。

  不由自主的轉頭去看令狐翼,卻發現令狐翼還在那裡轉頭的給箭頭淬毒,那種專注的神情,就如同是出發去打獵前的獵人,那些箭頭要對付的,隻是獵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忽然間,孫婧慈很想過去将令狐翼拉起來,讓他不要再幹這樣的事情,甚至讓他遠遠的離開這裡。可是,看到令狐翼身邊的人,那種專心的神情,那種冷漠的眼神,她的念頭就慢慢的消失了,心底裡悄悄的湧起一絲絲的悲哀。

  或許,在戰場上生活過的人,都這樣吧。

  如果他們不進行這樣的準備,等待他們的,也許隻能死亡的道路。

  對面的淮西軍隊伍,他們的弓箭手是不是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

  如果淬毒的箭頭射入令狐翼的身體,自己有把握保住他的性命嗎?

  不知不覺間,孫婧慈忽然患得患失起來,一會兒希望令狐翼他們的箭頭,毒性是越猛烈越好,隻要射中敵人,馬上就讓他斃命。但是一會兒又希望,最好是雙方的箭镞都沒有淬毒,這樣即使被箭镞射中,自己也有足夠的把握将他救回來。

  “哎喲,我真的是中邪了,令狐翼和我有什麼關系?我這麼關心他做什麼?”孫婧慈忽然覺得自己的臉頰漸漸的發熱,急忙用力的搖搖頭,努力讓自己腦海中的思緒排解出去。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感覺,難道,僅僅是因為令狐翼沒有一下子将自己打暈過去,自己居然對他“刮目相看”?

  不行,不行,不行……

  戰鬥結束以後,自己一定要跟令狐翼說,再也不要逗留在這裡了,這裡太危險了,戰場上具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就算今天能夠活下去,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醫者父母心,她最讨厭的就是無止境的殺戮。

  不過……

  戰鬥怎麼還沒有開始呢?

  難道,今天淮西軍不準備發動進攻了嗎?

  不但孫婧慈覺得奇怪,就連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覺得奇怪,淮西軍怎麼還沒有發動進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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