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不得不服(1)
京畿道,京兆府,馬嵬驿。
劉鼎帶着鬼雨都路過這裡,專門停頓下來。
馬嵬坡是個令人憑吊的地方。天寶十五載(公元756年)六月,安祿山叛軍攻破潼關,危及長安,玄宗倉皇出逃。經過馬嵬坡時,扈從部隊因怨憤而嘩變,自行處死奸相楊國忠,并要求玄宗殺死楊貴妃。玄宗無奈之下,隻好将楊貴妃缢死在桃樹下。這就是曆史上有名的馬嵬之變。
一百多年的時間過去,馬嵬坡已經沒有當初的絲毫樣子,隻有那一排排的桃樹,仿佛還在述說着當年在這裡發生的一切。由于天氣寒冷,桃花還沒有開,光秃秃的枝條上,都長着密密的花骨朵,這是象征着生命力的花骨朵,和馬嵬坡代表的死亡,完全不同。如果不知道這裡是馬嵬坡,又有誰能夠想到,這裡曾經缢死過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呢?
“大人,這棵桃樹據說就是楊貴妃被缢死的地方。”朱有淚指着最古老的一棵桃樹說道。
“可惜了,才三十八歲。”李怡禾遺憾的說道。
“聽說有個老婦人珍藏了楊貴妃的繡花鞋,帶着遊曆天下,别人如果要看,就要收一兩銀子,幾年下來,居然積累了幾百兩的銀子,不少人都知道這個繡花鞋的傳說。後來玄宗回到長安,思念以前的愛人,于是派人來尋覓這個婦人,卻沒有絲毫的音訊。後來的人都說,這個婦人乃是桃樹花神,是專門出來接走楊貴妃的。楊貴妃的一縷香魂,已經到了九天之上,永登極樂世界了。”朱有淚繼續說道。
“肯定是假的。不過是下面的人編來安慰玄宗罷了。桃花如果真的能夠成神,早就一陣風将楊貴妃刮走了,何必苦苦要她缢死以後才能帶走?再說了,既然帶走了屍體,為什麼故意留下一雙繡花鞋呢?”李怡禾不屑的說道。
朱有淚縱馬來到桃樹的下面,摸了摸桃樹的粗糙枝幹,笑着說道:“曆史傳說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随着時間的流逝,很多真相都會被掩蓋,卻又有很多所謂的真相會被重新挖掘起來。你要是當真,它就是真的,要是你不當真,它自然也就無法當真。”
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是朱有淚拿話在點醒自己呢!
李怡禾感慨的說道:“拿一個女人來頂罪,未免有點不厚道,當時不能夠挺身而出,事後來尋找繡花鞋,又有什麼用處呢?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早知道如此,服藥做什麼?”
朱有淚好奇的說道:“大少,什麼時候學會感慨了?不過,我不和你争辯事實的真假,我隻是講故事的人。不同的人,能夠從同樣的故事裡聽出不同的味道來,何必較真呢?”
李怡禾瞪了他一眼,正要說話。
馬蹄聲響,遠處有人騎馬過來,卻是宋海洋來了。
這次王彥章帶領豹騎軍和飛騎軍前往鳳翔府,宋海洋并沒有随行。主要是作為主要策劃人的昆侖風,覺得宋海洋的殺氣過于暴露,不容易隐藏,擔心引起了鳳翔軍的警覺,因此,他主動請宋海洋留在武功附近,負責切斷武功和鳳翔府之間的信息聯系。
為了配合全局,宋海洋倒是很愉快的接受了适合自己的任務。他帶着留下的八百騎兵,分布在武功的西面曠野上,精心安排,晝夜辛勞,愣是将鳳翔軍的斥候,全部都消滅在了鳳翔府和武功中間。李昌符由于沒有接到鳳翔府的來信,始終認為鷹揚軍騎兵的主力,就在武功城的外面,所以一直都不敢突圍。當他後來得知鷹揚軍騎兵在武功城的外面,隻有八百人的時候,懊惱的幾乎要撞牆。
李昌平之所以會上當受騙,打開城門歡迎王彥章的到來,和宋海洋的攔截功勞是密不可分的。要是李昌符能夠将一點點相關的訊息傳遞回到鳳翔府,李昌平都會警惕的,尤其是李昌平如果知道劉鼎進入了長安,并且發動了政變,他一定會更加小心謹慎的。但是,李昌符就是沒有能夠做到這一點。他不知道鷹揚軍是如何辦到的,反正鷹揚軍是辦到了,于是鳳翔軍全盤敗北。
所以,這次鷹揚軍偷襲拿下鳳翔府,宋海洋也是居功至偉。他和王彥章、昆侖風三個人,都受到了劉鼎的特别嘉獎,在軍功嘉獎之外,還有其他特别的獎項。例如宋海洋,将成為新成立的龍騎兵指揮使。這支部隊,主要是吸收關中各勢力騎兵殘餘組成,以加快形成戰鬥力的速度。
為了有個大家都能夠快速接受的名義,劉鼎決定将新成立的龍騎兵,挂靠在朝廷的名義下面,使用朝廷的軍号,表面上的指揮乃歸屬朝廷兵部。當然,這支龍騎兵部隊的組成、訓練、管理、指揮,全程都是鷹揚軍負責的,朝廷唯一要做的,就是經常檢閱這支部隊而已。
宋海洋向劉鼎舉手敬禮以後,大聲報告:“大人,王指揮使已經到達了武功,等待大人的到來。”
劉鼎點點頭說道:“你們見到了李昌符了嗎?”
宋海洋說道:“他已經打開武功的城門,放我們入城,鳳翔軍原地待命,暫時沒有敵對行動。”
劉鼎說道:“李昌符的态度如何?”
宋海洋說道:“他隻是想見你,跪在廣場上,說是要負荊請罪。”
李怡禾神色古怪的說道:“負荊請罪?請什麼罪?”
宋海洋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朱有淚眼珠子一轉,已經領會到李昌符的精神,冷冷的說道:“看來這小子是在演戲,博取我們的同情,騙取我們寬大處理。他自降三級還擔心我們跟他為難,現在幹脆來個負荊請罪,将自己墊底了,咱們總不能再給他處罰了。小命精貴啊!”
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走吧,去看看再說。”
帶領鬼雨都繼續前進。
中午過後一點,劉鼎等人到達武功城外。
武功城牆上面的軍旗,已經換成了鷹揚軍的,周圍也沒有見到鳳翔軍的士兵,大概是集中到了軍營裡面。城頭上屹立的,乃是鷹揚軍的騎兵。大量的戰馬,整齊的排列在城牆下面,正在安靜的吃草。這些戰馬裡面,有鷹揚軍自己的,也有鳳翔軍的。鳳翔軍大約有三千來匹戰馬,現在自然全部都屬于鷹揚軍了。
這一路上,宋海洋向劉鼎進一步報告了詳細的情況。
在拿下鳳翔府以後,王彥章立刻轉兵武功,在符曉雷的配合下,很快和武功的李昌符、符道昭取得聯系。得知鳳翔府被拿下,自己的家人親眷都被鷹揚軍掌握,李昌符和符道昭都知道大勢已去,隻有投降。符曉雷在旁邊幫忙解說,并且利用自己作為事例,他們做出這個決定倒不是很難。
事實上,李昌符和劉鼎之間,倒沒有解不開的仇恨,鳳翔軍和鷹揚軍之前一直都沒有直接遭遇。這次若不是李昌符急于逃命,下令部隊反擊的話,雙方也不會産生流血沖突。李昌符一向都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往哪擺,現在鷹揚軍勢大,他也就準備依附鷹揚軍。至于符道昭,兒子都拜了王彥章做徒弟,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王彥章、王彥童、安仁義、高三寶、昆侖風等人都在這裡列隊迎接劉鼎。這次拿下鳳翔府,他們的功勞都很大,劉鼎已經提前表示一定會特别嘉獎。的确,豹騎軍和飛騎軍聯手,一口氣打掉了鳳翔軍,的确讓葛從周等人都大開眼界,說什麼也想不到這些人如此厲害。他們不免有些感慨,自己要是還不努力的話,說不定就要被鷹揚軍淘汰了。
劉鼎首先拍拍昆侖風的肩頭,微笑着說道:“不錯啊,以前還真沒有發現你會演戲,實在是太可惜了。嗯,做的不錯,真的做的不錯。”
昆侖風嘿嘿笑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會說了。
劉鼎又看看王彥章,眼神裡頗有深意,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王彥章被他看得有點發毛,下意識的往後面縮了縮。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王彥章屢屢在劉鼎的面前,都表現的有點不自在,最怕就是劉鼎提起他的終身大事。要命的是,這件事情不但劉鼎關注,他的老叔周水也非常的關注,周水比劉鼎要着急多了,隔三岔五的就要來信問王彥章,到底有沒有合适的對象。
得知王彥章一直敷衍着沒有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這位老人發火了,最後發了狠話,要他必須在一年之内解決終身大事的問題,否則,就要請殷紅林幫忙介紹了。殷紅林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消息,還真的在江南找了一家小家碧玉,說是要帶來給王彥章看看,結果将王彥章吓得飛一般的離開了中原。
他暗自跟自己說,沖鋒陷陣都不怕,怕他的眼神做什麼?可是偏偏有些不争氣,就怕劉鼎問起這個事情。不自覺的想到一個外表文弱,卻又内心剛強的身影,他沒來由的臉頰一紅,急忙将這個身影抹去,然後裝作盡量若無其事的樣子。
符曉雷也跟在王彥章的身後,對師傅的一切,自然非常的關心,無意中發現師傅的臉色非常的奇怪,不免覺得有些好奇。師傅的本領這麼大,百萬軍中取上将首級那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怎麼會表現出這樣的扭捏神态來呢?真奇怪。
劉鼎看了符曉雷一眼,慢慢的說道:“你的師傅本領很大,你要努力學!”
符曉雷沒想到劉鼎居然會跟他說話,居然有點激動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一定會的!”
王彥章低聲罵道:“笨蛋!叫殿下!”
符曉雷急忙改口,連聲說道:“謝謝殿下!謝謝殿下!”
劉鼎笑了笑,滿懷深意的又看了王彥章一眼,這才轉身過去了。
王彥章悄悄的縮了縮腦袋,生怕他提起那個事情,待得劉鼎不再在他的面前轉悠,他才總算松了一口氣,暗道又一個關口過去了。既然劉鼎來到了武功,自己就想辦法讓昆侖風出面,跟劉鼎說,豹騎軍要在外圍掃蕩零星敵人,盡量不要呆在武功城裡面了。隻是,老叔那邊卻是不好搪塞啊!
符曉雷在後面看得清楚,心裡越發奇怪,自己的師傅如此厲害,難道還會怕劉鼎?自己都不怎麼怕劉鼎啊?再說,他的神情,好像不是害怕劉鼎的武力很高的樣子,真是奇怪。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想辦法打探清楚。嗯,不如請姐姐出面好一點。
和其他一衆騎兵軍官問候過後,劉鼎繼續騎馬前行。
在王彥章等人的後面,是已經投降的鳳翔軍軍官,有二十多人,為首的正是符道昭。
劉鼎跳下馬來,來到他們的面前。
符道昭等人急忙彎腰行禮,齊聲說道:“見過韓王殿下。”
劉鼎來到符道昭的面前,握着他的手,笑着說道:“不用客氣了,以後都是一家人。”
符道昭急忙說道:“謝謝殿下的寬宏大量,實在是慚愧。”
劉鼎溫和的說道:“既往不咎,既往不咎。”
符道昭等人再次道謝,然後做出請入城的姿勢。
劉鼎随即翻身上馬,在衆人的簇擁下進入武功城。
武功城内的鳳翔軍,都已經放下了武器,集中在城内的軍營内。街道的兩側,都是鷹揚軍鬼雨都的戰士在警戒,城頭上則是豹騎軍和飛騎軍的官兵。由于李昌符帶領數萬的鳳翔軍被圍困在武功城好多天了,所以城内有些民房的屋頂,已經被拆掉,木材要麼用來加固防禦工事,要麼用來取暖。
校場就在武功城的西南方,面積不算很大,大概可以容納五千人的樣子。遠遠的,劉鼎就看到李昌符背着一根鐵鞭,孤零零的跪在旗杆的下面。這麼寒冷的天氣,他居然光着上身,幸好沒有下雪,否則非将他凍成雪人不可。初次見面,李昌符倒是一副文人模樣,和别的節度使相差太遠,和林度倒是有幾分相似。
劉鼎自言自語的說道:“他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