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2)
“至于不主攻提起幽雲十六州的事情,更是瞞不過敬翔。隻要皇帝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我們還提幽雲十六州做什麼?皇帝和朝廷提出就是了。幽雲十六州其實不屬于我們的管轄,我們提出來隻能是破壞朱溫的形象,但是如果是朝廷提出來的話,朱溫就有了死罪的危險了。”
朱有淚笑着說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隻要有他朱溫在意的地方,咱們這筆生意就是做成了。”
李怡禾微微苦笑着說道:“朱溫……咱們将這件事情正是攤到了桌面上,任何人想要回避都回避不了!但願,此事不要弄巧成拙,否則,腦袋落地的人就多了。我真擔心朱溫發狠,對起義軍舊部動手,那可是上萬條性命啊!”
事實上的确如此。
在接下去的時間,半夜有快馬悄悄的駛出徐州城,向着沛縣、符離、蕲縣等地方疾馳而去。他們借着月色,好像幽靈一樣在原野上掠過。鷹揚軍的斥候明明看到了,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不久以後,從沛縣又駛出更多的戰馬,向着兖州、濟州等方向疾馳而去,誰也不知道傳遞的到底是什麼緊急軍情。
謝瞳一路快馬,終于趕在年初八的時候回到了青州,向朱溫當面報告了劉鼎的提議。
果然,敬翔一眼就識穿了鷹揚軍的**陣,對劉鼎的提議回敬以輕蔑的冷笑。
鷹揚軍提出的建議,其實隻有徐州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隻要劉鼎退出徐州,宣武軍就能控制這個戰略要地,就能夠繼續南下,對時溥的武甯軍進行追擊,進一步擴展宣武軍的生存空間。單就這一點來說,對宣武軍的吸引力,還是相當大的。
至于三年不進攻兖州、郓州、徐州,這是廢話,鷹揚軍有進攻的能力麼?他們現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不但要消滅淮西軍,還要籌備進攻長安。消滅淮西軍也就罷了,秦宗權已經是走投無路,隻能是坐以待斃,但是進攻長安,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鷹揚軍進入長安以後,還有無數的煩惱等着他們呢。
被困開封城的宣武軍家屬,看似危險,其實安全得很,除非是劉鼎不要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名聲了,因為一個幽雲十六州,将朱溫搞得焦頭爛額,現在都還在苦惱不已,劉鼎要是殺了宣武軍全部高層的親屬,恐怕名聲比朱溫還要壞!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相信劉鼎是不會做出這樣沒有理智的事情的。
不提幽雲十六州?鷹揚軍當然不用再提,因為有皇帝和朝廷幫他們提了。幽雲十六州是朝廷的管轄範圍,朝廷提出來,隻會讓朱溫更加的惱火。甚至,朝廷極有可能因此而将朱溫定罪。無論怎麼說,幽雲十六州的的确确都是一步臭棋,敬翔到現在還懊惱不已。其實朱溫本身也很懊惱。可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懊惱也沒有用了。
但是,敬翔并沒有否則劉鼎的這個提議。
朱溫更加沒有否決。
不錯,劉鼎的提議,的确有很多**陣,吸引力完全沒有描述的那麼強,甚至有玩弄他朱溫的意思。表面上看來,劉鼎想用這三個條件,來換取原來的黃巢起義軍餘部一萬三千餘人,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問題的關鍵在于,現在這一萬三千人,對于朱溫來說,也是個痛苦的存在,他也很想将這個痛苦的包袱處理掉。
曾經何時,黃巢起義軍的舊部,為朱溫的崛起,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們現在是各個部隊的骨幹,是宣武軍的主要戰鬥力所在。他們的人數,從當初的數萬人,僅剩現在的一萬餘人,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為宣武軍的拓展,做出了無法磨滅的貢獻。
曾幾何時,朱溫也深信,隻要有這批骨幹在自己的身邊,他就是天下無敵的。他們是黃巢起義軍碩果僅存的精英,他們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們有對抗朝廷的不屈的決心,他們有最堅韌的品質,他們有最頑強的鬥志,還有,他們除了朱溫之外,不會為其他任何人效力。
可是,由于劉鼎的出現,打破了朱溫的自信。尤其是最後一點,讓朱溫感覺到絕望。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這批人為劉鼎效力,都算不上背叛。相反的,為他朱溫效力,才是真正的背叛。如果劉鼎不出現,這個矛盾就不會被激發出來。可是,劉鼎偏偏出現了。
更由于割讓幽雲十六州的關系,讓部分将士和朱溫真正離心離德,雙方的裂痕也更加的深厚。這種裂痕其實雙方都已經感覺得到,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為了不讓自己受到這些人的挾持和影響,朱溫在山東不斷的擴充新軍隊,希望利用新部隊來取代這批人。
由于他的潛意識裡,已經不相信原來的部下,使得他在處理新舊部隊關系的時候,明顯的偏袒新部隊,導緻新部隊和舊部隊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緊張。現在的宣武軍内部,由于新部隊和舊部隊的關系緊張,昔日的團結氣氛,已經蕩然無存。尤其是新部隊和原來的起義軍将士之間,簡直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站在朱溫的角度來講,原來的黃巢起義軍戰士,已經成了不穩定的因素。他們的存在,讓朱溫晚上睡覺都睡得不踏實,做夢也總是想到他們會起來反叛。他夢見自己被波光衣服吊起來,然後好像董卓一樣,渾身被插滿蠟燭,點天燈而死。
想要挽回這些人的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猜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生根發芽,最後長成茁壯的參天大樹,任何手段都無法阻擋猜疑大樹的生長。他朱溫最大的緻命之處,就是背叛了黃巢,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現在隻有兩種手段處理他們。
一種是将他們都調到前線,借敵人的手将他們消耗掉。
另外一種,則是直接制定秘密的計劃,将他們全部都殺掉。
然而,第一種手段執行起來有困難。目前鷹揚軍的主要敵人,是鷹揚軍,又或者是南方的武甯軍。動用這些人進攻鷹揚軍,是根本不可能的,朱溫根本不敢想這個問題。要是他真的做出這麼弱智的決定,說不定這批人會在戰場上當場倒向鷹揚軍那邊的。
而動用這些人去進攻武甯軍,武甯軍卻是避而不見,一味的向後退,指望他們将這批人消耗掉,理論上是有可能的,但是實際上執行起來,可能要十年八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時間。或許,等待這批人老死是最好的辦法。隻是,這批人的年紀,都和他朱溫差不多,一不小心,他朱溫就死在了這批人的前面,那就糟糕了。
第二種手段,執行起來更加困難。
現在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龐師古、霍存、張歸霸、張歸厚等人,都已經意識到自身的危險,他們出入都帶着自己的親兵,想要悍然動手是不太容易的。況且,要是他真的采取手段殺了這一萬三千人,恐怕宣武軍内部也要一片的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了。
敬翔和謝瞳都非常擔心,隻要殺了其中的一個或者是幾個,其餘的起義軍舊部,肯定會起來公開反叛的。這些人的戰鬥力和破壞了都很強,一旦朱溫觸怒了他們,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更要命的是,劉鼎極有可能是在等待這樣的機會,等待宣武軍内亂的機會,将他朱溫一舉消滅。
不能信任,不能處理,這就是朱溫目前最痛苦的地方。
劉鼎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悍然提出了交換的提議。
朱溫思考了足足兩日的時間,期間多次征詢了妻子張惠和敬翔的意見。
張惠的反應是:“這一萬兩千人曾經是我們的骨幹,立下功勳無數,殺掉有幹天和。”
其實張惠有些原因還沒有說出來。她已經隐隐覺得,鷹揚軍極有可能主政天下。鷹揚軍的勢力越來越大,是宣武軍無法抗拒的。隻要劉鼎不犯下大的錯誤,總有一天,朱溫要敗在劉鼎的手中。如果朱溫放走了這些人,日後如果朱溫落難,或許這些人還可以悄悄的放朱溫一把。
敬翔的反應是:“放走他們,可以消除大部分的隐患,還可以獲得較好的名聲,可以一試。”
言下之意,長痛不如短痛。這些人原本是良性的毒瘤,但是現在已經有惡化的危險。既然不能全部殺掉他們,隻好用他們來換取适當的利益了。否則,等到他們暴亂起來的時候,朱溫非但什麼都得不到,還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劉鼎願意為了這一萬三千人而放棄徐州這個戰略要地,也算是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了,而且,劉鼎還做了其他方面的讓步。如果雙方的這個買賣能夠達成的話,以後,宣武軍裡面再也沒有原來起義軍的人,在和劉鼎開戰的時候,也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朱溫也可以睡得更加的踏實,不用晚上總是做惡夢了。
但是,想到這一萬三千人的骨幹,從此就要被劉鼎掌握,朱溫實在是心有不甘。他很清楚這些人的實力,在他新招收的部隊裡面,根本沒有這樣的人才。這些人到了劉鼎的手中,劉鼎絕對是如虎添翼,憑空提高了好幾個層次的實力,将來宣武軍和鷹揚軍對陣,難度将更大。
他真想将這一萬三千人都聚集起來,然後用毒酒全部都毒殺掉,一了百了。
自己得不到的,堅決不能讓敵人得到,這一向是朱溫的處事原則。
隻可惜,這是做不到的事情。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無法讓劉鼎弑羽而歸。
自從劉鼎提出了交換的建議以後,相關的小道消息,乃至各種各樣的謠言,早已經傳播的滿天飛,宣武軍的人當然也知道。這一萬三千人的起義軍舊部,自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他們都下意識的加強了本身的防務,對身邊的非起義軍,都顯得非常的警惕。
除非是他朱溫不顧一切,強行動手,或許可以消滅其中的大半部。然而,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等人,都帶兵在外,想要解決他們,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能解決他們,殺掉其餘的邪兵蟹将,又有什麼用呢?相信劉鼎看中的,還是葛從周、孟絕海、鄧天王、霍存、張歸霸、張歸厚等人,朱溫也相信,劉鼎已經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來保護這些人的安全。
“劉鼎,我跟你沒完!”
在某個漆黑的夜晚,朱溫心有不甘的吼叫起來。
終于,在正月十二,朱溫痛苦的做出決定,原則上答應劉鼎的提議,宣武軍願意和鷹揚軍在徐州進行談判,并且再次委派謝瞳為全權代表,就雙方提議中的一些細節進行磋商。
鷹揚軍很快做出反應,歡迎宣武軍前來談判,并派出史光璧作為談判代表。
正月十五,謝瞳再次回到了徐州,雙方開展了實質性的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