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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1)

漢鼎 南海十四郎 5143 2024-01-31 01:14

  第484章(1)

  河南道,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市),紅梅莊。

  陝州地方不大,也不出名,如果不是因為要進攻函谷關,或許劉鼎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州的存在。但是當他在陝州下榻以後,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小小的陝州,居然也出過不少的人物。從西晉時期的王浚,到本朝的張士貴、上官儀、上官婉兒、姚崇、宋之問等,故鄉都在陝州附近。

  紅梅莊是上官婉兒的故居,名字乃是來自著名的紅梅妝。

  卻說當年武則天專權,将上官婉兒倚為心腹,甚至與張昌宗在床榻間交歡時也不避忌她。上官婉兒免不得被引動,加上張昌宗姿容秀美,不由地心如鹿撞。一天,婉兒與張昌宗私相調谑,被武則天看見,拔取金刀,插入上官婉兒前髻,傷及左額,且怒目道:“汝敢近我禁脔,罪當處死。”虧得張昌宗替她跪求,才得赦免。婉兒因額有傷痕,便在傷疤處刺了一朵紅色的梅花以遮掩,誰知卻益加嬌媚。宮女們皆以為美,有人偷偷以胭脂在前額點紅效仿,漸漸地宮中便有了這種紅梅妝。

  劉鼎搞不明白,為什麼上官婉兒故居居然保存得如此完整,反而是姚崇等人的故居,早已經蕩然無存,看來其中必定另有隐衷。他初次來到紅梅莊的時候,發現這裡沒有受到絲毫的破壞,就連地上都打掃得非常幹淨。紅梅莊本來就依山傍水,婉約雅緻,在黃昏的時候顯得更加的美麗動人。

  庭院裡面栽種的梧桐樹,正好是郁郁蔥蔥的季節,晚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聞起來仿佛是桂花的香味,但是仔細尋找,卻又找不到香味的來源。有人神秘兮兮的說,這股香味正是那個第一女官延續了幾百年的體香,劉鼎當然不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但是他仔細的在紅梅莊裡面找了多次,始終沒有找到香氣的來援,不得不身為驚奇。

  劉鼎到來陝州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梅花開放的季節,庭院和莊園周圍,都隻有光秃秃的梅花枝條,令人覺得美中不足。此外,紅梅莊的地方也實在是小了一點。由于整個紅梅莊參考的都是婉約雅緻的風格,故所有的地方都不大,小花廳、廂房什麼的,都顯得要小一些,和徐州的西楚霸王别館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當然,這是相對于劉鼎身邊的警衛人員來說,因為他的随行人員實在是不少。盡管相當部分的鬼雨都戰士,繼續留在函谷關前線,參與對淮西軍的襲擊行動,劉鼎現在帶在身邊的,隻有令狐翼和兩百名鬼雨都戰士,可是對于小小的上官婉兒故居來說,已經是太多人了。

  上官婉兒故居距離黃河很近,晚上睡覺的時候,隐約能夠聽到黃河的奔流。黃河流經陝州地界的時候,水流十分的湍急,劉鼎白天去看了一下,即使水流不大,也有萬馬奔騰的感覺。翻騰飛濺起來的濁浪,打到人的臉上,隐隐生痛,可見力道不小。随着雨季的到來,萬馬奔騰的氣勢是越來越壯觀了。

  在這樣轟鳴的流水聲中,劉鼎睡得格外的香甜,一夜居然無夢。一早醒來,太陽已經曬屁股了。他坐在床上伸了伸懶腰,這才有條不紊的起床。由于沒有一個女人在身邊,又不習慣由男人來服侍,所以這些基本的生活動作還是劉鼎自己搞定的。

  據說某些有勢力的人,除了吃飯需要自己張口之外,别的都不用自己勞動,甚至連撒尿的時候,都有美麗的侍女舉着尿壺等候,他實在難以想象,在那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尿得出來。龌龊的想深一點,實在是太令人尋味了,難怪王铎會那樣的**,最終死于非命。

  當他忙完出來的時候,李怡禾已經等候在門外了,他将一沓情報送給劉鼎:“大人,這是三眼都的急報。”

  劉鼎點點頭,将情報接過來,随意的翻動着。

  情報有兩份。

  頭一份是魏博節度使内亂。魏博軍牙将羅弘信殺了節度使樂彥桢,以及他的兒子樂從訓,自稱節度使留後。魏博節度使向來都是内亂最頻繁的,樂彥桢也是在兩年前的内亂中上台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死了。仔細一看,原來内亂是他的兒子樂從訓引起的,結果父子兩人及家屬,全部死于非命。

  劉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樂從訓的那些女人,都給羅弘信搶走了?”

  李怡禾的回答也非常奇怪,他神色古怪的說道:“好像……是送給朱溫了。”

  劉鼎有點愕然的說道:“啊!都送給朱溫了?”

  這個魏博節度使樂彥桢,其實并不怎麼出名,能力也是有限,倒是他的兒子樂從訓,在三眼都的情報上屢屢出現,讓劉鼎對他是耳熟能詳。樂從訓最大的功績,就是暗害了當朝宰相王铎,卻安然無事。光啟二年,宰相王铎帶領自己的妻妾路過魏博節度使的轄區,樂從訓看中了那些女子的美貌,于是設計将王铎給殺了,将這些女子全部搶走,卻上報朝廷說是王铎遭遇了流寇而死。

  朝廷雖然孱弱,卻不是一無所知,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王铎已經死了,朝廷沒有力量替他讨回公道,隻好默認了這個事實,于是王铎的妻妾和财産,都全部落入樂從訓的囊中。因為此事,讓更多的節度使鄙視朝廷,于是各種各樣更加飛揚跋扈的事情相繼出現,最終導緻朝廷蝸居興元府。

  因為這一樁事情,劉鼎對那些女子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王铎專權近十年,他收容的美女,自然不是泛泛之輩,否則也不會引火燒身。樂從訓铤而走險,說明這些女子的姿色,肯定是非常出色的,否則不值得他如此膽大妄為。現在樂彥桢父子都死了,羅弘信自稱節度使留後,居然将這些女子全部轉手送給朱溫,看來和朱溫的關系匪淺。

  其實魏博節度使和宣武軍的關系,一直都非常密切,劉鼎和三眼都都想了些辦法,想要從中離間他們,結果都沒有效果。劉鼎還曾經試圖通過崔瀣的關系,讓朝廷出面阻止魏博節度使倒向宣武軍,結果也是失敗了。這次魏博軍内亂,三眼都之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看來的确是事出突然。有樂從訓這樣的兒子,樂彥桢想要長壽根本不可能。

  魏博軍素來以桀骜不馴著稱,軍隊裡面的軍頭、都頭、十将等人,互相聯姻,形成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體,節度使稍微不如意,他們就要起來造反。樂彥桢無法控制他們,出事是遲早的。但是,節度使現在居然落到羅弘信的頭上,的确有些意外。這個羅弘信,十有**就是朱溫安插的親信,在适當的時候,将魏博節度使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河陽節度使李罕之死後,他麾下的大将丁會自稱節度使留後,随即向河東節度使李克用遞表,願意歸順。李克用于是上表朝廷,要朝廷承認丁會的節度使地位。朝廷雖然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從安史之亂以後,節度使勢力已經尾大不掉,朝廷根本無可奈何,現在更是如此。

  河陽節度使倒向李克用,魏博節度使又徹底倒向朱溫,導緻鷹揚軍的周圍,始終還是敵人環伺。這對于鷹揚軍進攻長安來說,的确不是太好的消息。不過,這都不算什麼,反正鷹揚軍現在是債多了不愁,河陽節度使和魏博節度使原本就是鷹揚軍的敵人,這時候換了主子,性質上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第二份情報就有點複雜了。

  原來,四月二十四,楊複恭傳下檄文,以朝廷的名義承諾,誰要是能夠殺了朱玫,誰就是新的邠甯節度使,朝廷敕封的襄樂郡王。為此,楊複恭還令手下大将李茂貞率軍前出到藍田附近,試探邠甯軍的動靜,同時鼓勵邠甯軍的部下起來造反。

  這個李茂貞,在神策軍裡面,是唯一一個比較有能力的将領,他原本姓宋,名文通,後來因為作戰有功,被朝廷賜姓李,改名茂貞,故名李茂貞。當初朝廷出逃興元府,被李昌符和朱玫率軍追趕,危在旦夕,就是他率軍擋住了鳳翔軍和邠甯軍的追趕,使得朝廷最終能夠逃脫大難。在神策軍裡面,此人倒也算是一号人物。

  不過,李茂貞的本事雖然頗為不錯,卻不得楊複恭的喜歡。楊複恭出任神策軍中尉以後,在神策軍内部搞小集團,搞山頭主義,一群将領都紛紛改姓楊,以巴結楊複恭,隻有李茂貞不肯再次改姓,故遠不如楊守亮等人受寵。這次他派遣李茂貞到藍田去,看了的确有了七分準備打仗的決心,但是從李茂貞麾下隻有五千人馬來看,楊複恭作秀的成分實在太大。

  李怡禾對楊複恭自然毫無好感,很不滿的說道:“咱們這次進軍關中,精英盡出,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現在還被擋在了函谷關的外面。這個死太監不但不配合,反而在後面搞小動作,想要搶我們的功勞,真令人氣憤!”

  劉鼎若有所思的說道:“楊複恭的檄文提醒了我們,看來我們需要對付的目标,可能隻有朱玫一人。”

  李怡禾半信半疑的說道:“楊複恭的檄文,能有效果麼?”

  劉鼎歪着腦袋,不置可否的說道:“他大概是認為,隻要殺了朱玫,就基本解決問題了。”

  李怡禾不屑的說道:“幼稚!異想天開!”

  對面的房門吱嘎一聲,卻是朱有淚從裡面出來了。

  劉鼎順手将情報遞給他。

  朱有淚看過情報,皺眉說道:“得,咱們在這裡賣力,好處又讓别人給得了!”

  劉鼎搖搖頭,慢慢的說道:“未必。”

  李怡禾漸漸的也明白過來了,慢慢的說道:“要是真的這麼容易解決朱玫,朝廷早就動手了,哪裡需要等到現在?其實,朝廷最好的機會,應該是當初王行瑜追趕李茂貞的時候,隻要朝廷答應王行瑜,他殺了朱玫以後,邠甯節度使的寶座就是他的,說不定王行瑜的确會心動的。可惜過了這個村沒有那個店,現在王行瑜想要動手,可就困難多了。再說,王重榮也死了,河中節度使無法策應,王行瑜根本不敢動手了。”

  朱有淚将情報翻過來,倒過去的看着,自言自語的說道:“死太監多半想不出這樣的辦法,十有**是韋昭度在背後搗鬼。他想的倒是簡單,以為這樣就能夠搞定朱玫。隻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就算他設計殺了朱玫,朝廷就可以回去了嗎?嘿嘿,咱們鷹揚軍不點頭,他神策軍敢動一步?”

  劉鼎若有所思,沉吟不語。

  朱玫此人,甚是武勇,傳言能夠舉起數百斤的巨鼎,繞庭院一周,關中無人能及。曾有人說此子乃是李元霸轉世,力大無窮。看他起家發迹的曆史,就是一部殺人的曆史;為了當牙将,他将自己的牙将殺了;為了當軍頭,他又将自己的軍頭殺了;為了當節度使,他又殺了原來的節度使。幸好他上次沒有抓到李俨,否則會不會殺了李俨,自己稱帝,實在是很難說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朱玫在邠甯軍的地位,的确是無人能及,外人想要加害她,也是難上加難。他不但自身武力過人,還懂得組織一個叫做黑鴿子的秘密組織,據說這個秘密組織就掌管在他的小妾手中,麾下有一舉一動,他都能知道。在黑鴿子的監護下,别的勢力,不要說刺殺朱玫,就是想要給他點苦頭吃,都有難度。

  事實上,在過去,朱玫麾下的将領,對朱玫可不敢有絲毫的三心二意,因為朱玫經常會賞賜一些女人給他們作為妾侍,看似恩寵,其實是用這些女人來監視他們,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這些女人中,哪個才是黑鴿子的人。撇開感情的因素不談,簡直可以用膽大心細來形容朱玫。别人要對他動手,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要對付朱玫,最好的辦法就是李克用那樣的戰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一切都在戰場上見分曉。邠甯軍不是突厥騎兵的對手,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一敗塗地。然而,李克用這樣的辦法,除了突厥人之外,其他人是很難模仿的,誰擁有如此絕對優勢的戰鬥力呢?

  從光啟二年年底開始,朱玫就以一己之力,控制着長安城,控制着李煴傀儡朝廷,如果沒有一點真本事,那是做不到的。在這個聯合裡面,東方逵也是老滑頭,他的屁股堅決不肯離開自己的轄地,所以,李煴朝廷的主要支撐者,隻有朱玫一個人。他憑借自己的能耐,愣是支撐了兩年多的時間,也算是可以了。

  随着鷹揚軍大軍壓境,最遲明年就要大舉入關,邠甯軍的内部,肯定會出現裂痕,否則朱玫也不用考慮後路了。他将自己的家眷都送回去了邠州,看來是将長安當做了戰場,随時應付不測。這樣的形勢當然會人心思變,人心浮動。在某個角度來說,說不定楊複恭的檄文,真的會産生效果也說不定呢。

  有鬼雨都衛兵送來三人的早餐,三人草草的吃過,就來到庭院東邊的大屋,這裡是鷹揚軍的臨時指揮所,崔绾和張铎正在整理更多的資料。房屋的四面牆壁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地圖,由于受到紙張大小的限制,很多地圖都是拼湊起來的,需要非常細心才能弄好。由于釘子的問題,地圖時不時都會跌下來。

  李怡禾跟崔绾和張铎通報了相關的信息,最後憤憤的說道:“這個楊複恭,别的本事沒有,總是異想天開,朝廷也真是笑話,居然相信這樣的檄文能夠産生作用,皇帝回去長安的心思,未免太強烈了一點。”

  崔绾思索着說道:“萬一檄文真的有效,那又如何?”

  張铎也緩緩的說道:“因人成事,這道檄文未必就完全沒有作用。朱玫手下,肯定有人不願意跟着朱玫陪葬。隻是如何利用這個檄文做文章,我們還得好好的參詳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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