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1)
在崔碣進入蕲州城的時候,有一個人也走入了安州城。
這個人從南方來,身邊帶着十多個家人,他的身軀算得上魁梧,四肢孔武有力,目光炯炯有神,穿着青色的綢衣,隐隐中帶着一絲不同于常人的氣概。他身邊的家人也是非常的彪悍,一個個臉色冷漠,刀疤累累,腰間都攜帶着兵器。這年頭,因為各地都非常的混亂,關卡林立,盜賊觸摸,出來跑生意的商賈,大多數都是行色匆匆,臉色緊張的,尤其是在離開城鎮的時候,步伐一般都走的很快,生怕會被盜賊惦記上。然而,這位青衣漢子卻走得并不快,如同是遊山玩水一般,尤其是在看到了安州的城牆以後,腳步變得更加的緩慢了。
安州的城牆十分的古老,遠遠看過去,城牆是暗黑色的,上面長滿了青苔,如同是卧在山嶺間的猛虎。由于城牆是依山而建,故顯得特别的巍峨高聳,最矮的地方也有接近十丈高,最高的箭樓,則超過了十三丈,不要說普通的雲梯無法到達最頂端,就算是特質的箭塔之類,也無法居高臨下壓制城内的火力。自從這座城誕生以後,每次在這裡進行的戰鬥,都十分的慘烈,城牆外面的黑土地,不知道滲透了多少人的鮮血。
根據史籍記載,安州從古楚國開始,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從春秋時代開始,這裡就屬于江夏郡的管轄。江夏郡也就是下面的鄂州,曆來都是大戰的集中區域。駐紮在安州的軍隊,可以居高臨下的對鄂州發動猛攻,嚴重威脅着鄂州的安全,故安州往往被稱之為鄂州門戶,想要在鄂州睡得踏實,就必須将安州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現在的鄂嶽節度使路審中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就是因為安州嚴重威脅到他的安全。就地理位置而言,安州要比嶽州更加具有威脅性,從鄂州佯攻嶽州,是可行的,但是從鄂州佯攻安州,難度就要大多了。
青衣漢子遙望着安州的城牆,自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個卧虎城啊!難怪路審中如此忌憚!”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默默的對安州裡面的某人說話,他身邊的人臉色都十分的恭謹,無人答話。
安州城門外站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商賈,正在東張西望,看到青衣漢子出現,急忙奔過來,深深的彎下腰去,誠惶誠恐的說道:“大人……老闆來了,小人……”
青衣漢子微微點點頭,淡淡的說道:“這裡有外人。”
那商賈急忙說道:“屬下已經準備好宿處,請老闆到裡面稍微歇息,屬下已經準備好酒菜,為老闆接風洗塵。”
青衣漢子依然是微微點點頭,有點冷漠的說道:“搞那麼多繁文缛節做什麼?走吧,你的狗窩。”
那商賈急忙在前面帶路,帶着他們一行人入城。
因為現在是戰亂時期,盜賊四起,各個州的城門都把守的很嚴,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奸細混入,刺探情報,一方面則是為了增加稅收,填補軍費開支,每個試圖進城的人,都是要上繳路費的,哪怕是城内的居民,如果沒有官府發放的路引,也是要收取資費的。守城的士兵都認得這個商賈,也知道他出手從來都是大手筆,平時收受了他的不少好處,因此笑眯眯的說道:“錢老闆,這是你的朋友嗎?果然是富态啊!”
錢老闆同樣笑眯眯的說道:“這是我的大客戶,還望各位以後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他身邊的人早就将這些官兵打點好,衆兵士嘻嘻哈哈的放行了。本來入城者一般是不能攜帶兵器的,但這隻是一般的情況,錢老闆顯然不在這個一般情況之内。直到他們一行人走遠了,那個守門的軍官才有點擔心起來,剛才入城的這些人,臉色兇悍,兵器精銳,可不要是對大人不利的才好,但是這個念頭隻在他的腦海中轉了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些人是錢老闆帶入城的,錢老闆又一項都是周大人的好朋友,就算出什麼事,那也是錢老闆全部兜着,不關他們的事。
一行人入城來,青衣漢子似乎對安州還是蠻有興趣的,東看看,西看看,時而搖搖頭,時而點點頭,似乎是在批評,又似乎是在欣賞,卻從來不說話。錢老闆大概是猜測到了主子的意思,因此也識相的沒有說話。不久以後,一行人來到一所青灰色的宅院外面,隻看到這所宅院青磚灰瓦,氣勢恢弘,隻是有些古老了,門口也看不到外人,甚至連常見的家丁都沒有。
大門也是錢老闆親自打開的,隻聽到吱吱嘎嘎的聲響,藍漆大門緩緩的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入。進入大門以後,後面的帶刀侍衛馬上将大門關起來,然後上了門闩。大門關上以後,那商賈急忙跪下,顫聲說道:“大人……”
青衣漢子點點頭,淡淡的說道:“起來吧,出門在外,沒有這麼多禮節。嗯,這個地方不錯,挺合我的意思。”
那商賈心頭微微一松,這才站起來。
他這個主子看起來很好相處,事實上卻是非常挑剔的,殺人自然也是毫不眨眼。盡管他到來安州隻有幾天的時間,可是要求卻很高,除了女色之外,其餘都要最好的,又要保密,錢老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這所宅院買了下來,作為主子的暫時栖身之所。這座古老的宅院,據說是當年李白在這裡住過的。當然誰都知道這是扯淡,這所宅院雖然古老,也就三四十年的時間,李白都死了一百多年了。
青衣漢子進了大廳,同樣是空無一人,因為主子的身份是嚴格保密的,錢老闆不敢雇傭身份不明的人幹活,這個主子也從來不要别人服侍,身邊的人都是跟了他至少十年以上的。他身邊的侍衛于是忙碌起來,端茶送水,整理床鋪,檢查屋前屋後的每個角落,連花盆裡面的花都要拔起來看看,檢查花泥下面有沒有隐藏武器。又有人秘密爬上屋頂,觀察四周的地形,所有的院落、角門、圍牆、假山,全部都嚴格嚴查,一絲不苟。
青衣漢子休息片刻,對錢老闆說道:“錢多,這些天周通有什麼動靜?”
那個叫做錢多的商賈恭敬說道:“回大人的話,周通這些天都比較平靜,也沒有什麼客人,隻是今天好像有些反常,好像是有來自黃州的使者,送來了最新的消息,結果周通就沒有出來吃早餐。可是使者到底帶來了什麼消息,請恕屬下無能,現在還沒有打探清楚。”
青衣漢子點點頭,淡淡的說道:“他現在在府上?”
錢多說道:“在。”
青衣漢子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拜訪他吧。”
錢多猶豫片刻,臉色有些灰白,低聲的說道:“大人,萬一周通翻臉不認人……此人極不可靠……”
青衣漢子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淡然自若的說道:“不用擔心!要是他敢對我杜洪下手,就等着自己敗亡吧!要是他連這點眼光和氣度都沒有,他早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錢多不敢多言,帶着這個叫做杜洪的主子,杜洪身邊的侍衛當然全部跟着。他們來到四條街之外的一座青色宅院面前,這裡就是周通日常的住所了。宅院的大門上,書寫着大大的“周府”二字,字體龍飛鳳舞,據說是從顔真卿的字帖中摹仿出來的,很有這位名臣的骨節。安州刺史周通很少在刺史衙門出現,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這所宅院裡面。在宅院的門口,有八名青色衣服的家丁,警惕的看着四周的街道,看到錢老闆帶着十幾名陌生人靠近,馬上警惕的示意他們站在黃線外,同時向增援的家丁發出了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