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2)
當最後一絲太陽的光線消失在地平線上,野鴨窩第一次會戰結束了。
沒有了太陽照耀的野鴨窩,顯得空曠而沉寂,不時地有烏鴉飛過,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音。黃土地上堆滿了屍體,有紅色的,有藍色的,有人在血泊中掙紮,有人在呻吟,有人在打掃戰場,也有人在提着刀子給予敵人最後的歸宿。随着一聲聲沉悶的彎刀插入身體的聲音,一個個還沒斷氣的淮西軍士兵咽下了他們最後的一口氣。或許脫掉身上的紅色軍服,他們和結束自己生命的人沒有絲毫的不同。
然而,這就是命運。
看着執法隊在進行的習以為常的工作,蕭骞迪感覺到自己的胃部在收縮,他想嘔吐,卻什麼都嘔吐不出來。按照他的命令,鷹揚軍沒有對逃跑的敵人發起攻擊,零零落落的殘餘敵人終于消失在山嶺的那一頭,他們的最後那面軍旗在風中嘎然截斷,留下了最後的回憶。
“初步點算,死亡的敵人大約有八千餘人,沒有俘虜。”有個參謀有點興奮又有點遺憾的跑步前來報告戰果。他的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鮮血,肩頭上還有刀痕。在剛才的戰鬥中,鷹揚軍開始的時候,打得比較吃力,但是越打越順暢,淮西軍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們的傷亡呢?”蕭骞迪不敢面對參謀,好像傷亡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一樣。
“死亡五百餘人,負傷一千二百多人,其中重傷難以複員的大概有三百人,其餘的,應該可以複原。”參謀軍官低聲的說道。從傷亡數字來講,這樣的戰果算是不錯的,畢竟,孫儒的部隊,在淮西軍裡面,也算是比較有戰鬥力的,在它最強大的時候,曾經不叫淮西軍,而是叫“土團白條軍”,敢情是有和淮西軍劃分界限的意思。
蕭骞迪情不自禁的擡起頭看着自己的部隊,戰場是那麼的寂靜。死者安詳的躺在那裡,靜靜的等候着自己的戰友來協助找到最好的歸宿,而傷者,則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互相包紮,或者三三兩兩的抽煙,舒解戰後的疲勞,濃郁的煙草味籠罩了慘烈的戰場。
穿着白衣服的醫護人員在戰場上穿梭,處理着那些不能走動的傷員。鷹揚軍的傷員,主要還是穿透傷,是被對方的箭镞射中的。即使以蕭骞迪的身份,也沒有受到特殊的照顧,一直到離開戰場,都沒有人來關心和問候他的手臂。原因很簡單,因為别人看不到他受傷。傷在手上,痛在心裡,隻有他自己知道。
部隊在陵水稍作休息,蕭骞迪就召集張全義和五個團隊長官研究下一步的動作。
“從剛才的戰鬥來看,這股敵人應該是孫儒率領的淮西軍最精銳的部隊,他們受到我們的沉重打擊以後,極有可能尋找機會出來報複。孫儒此人,一直在洛陽的周圍戀棧不去,一直想要控制洛陽這個好地方,我擔心他現在還不死心。”作為五大團隊指揮官之首的江沁翎首先發言,他的脖子上還纏着繃帶。其實野鴨窩的戰鬥不算激烈,可是負傷的鷹揚軍軍官卻不少,戰場上真是什麼樣的意外情況都可能發生。
“孫儒率領的淮西軍淮西軍的情況,我們需要進一步摸索。現在我們最迫切的,就是要穩定戰線,保證洛陽地區能夠正常進行農業生産。因此,陵水必須駐紮至少一個團隊,随時監視孫儒的動靜。你們誰願意駐紮?”蕭骞迪快刀斬亂麻的說道。
周水準備舉手,但是最後想了想,保持了沉默。其他四個人也都保持了沉默。江沁翎和屠雷互相對望,他倆是不甘寂寞,不想錯過洛陽南邊的好戲。周水和李瓊互相對望,他們兩個是自信心不足,畢竟,他倆是鐵槍都解散以後,才來到糁潭都的,心理上還沒有完全适應。隻有戚凡最是灑脫,他是肯定不可能駐守陵水的,作為弓箭部隊,他們的最大作用,依然是承托洛陽的城牆,對來襲的敵人展開猛烈的反擊。
劉夏謹慎的說道:“的确,駐紮一個團隊的話,壓力相當大。孫儒的淮西軍盡管經曆了很多變化,但是總人數依然在三四萬以上,現在遭受了重創,肯定不會甘心,說不定會大舉報複。但是陵水這個地方,地方狹窄,人口稀少,後勤補充困難,不利于大部隊駐紮,因此我們隻能駐紮一個團隊。當然,我們會根據需要,盡量的擴大這個團隊的力量,不至于出現沒有招架之力的情況。”
屠雷抿抿嘴唇,緩緩地說道:“還是我來吧,我的團隊輕傷的人比較多,有半個月的時間應該可以恢複過來。淮西軍的人數雖然多,我也不怕,就算他們傾巢而出,我也有信心擋住他們三天的時間。但是你們要盡量幫我解決後勤的問題,另外,讓神機旅給我幾十個炸藥包,如果多點更好。”
看到其他四個團隊長官沒有異議,蕭骞迪當即宣布由屠雷團隊駐紮陵水,負責監視洛陽附近的淮西軍。同時,立刻通報張全義,盡快給屠雷團隊安排有力的後勤保障。神機旅方面,派遣一個小隊攜帶炸藥包駐紮在這裡。其餘的四個團隊,盡快撤回伊阕和洛陽府附近,每個團隊都補充兩百名左右的新兵,加強訓練,盡快恢複戰鬥力。這一切工作都由參謀長劉夏親自督促進行。
一切布置妥當,蕭骞迪才稍稍舒緩了一口氣,走出狹窄的柔然人民居,仰首看着不遠處的灰蒙蒙的野鴨窩,一切都仿佛變的朦胧起來。西南方,就是伏牛山的地界。那裡山高林密,崇山峻嶺,是人類足迹罕至的地區,不知道淮西軍躲藏在哪裡,會有些什麼樣的動作?
“隊長,你緊張嗎?”劉夏輕輕的問道。
“我不知道。”蕭骞迪愕然片刻,老老實實的回答。
“剛才,我的确有點緊張,原來指揮官是很不好當的,那麼多的兄弟,他們的生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的命令,可以讓他們生,可以讓他們死。如果稍有閃失,他們就會因為你的過錯而犧牲,我一直都覺得肩頭上沉甸甸的。”劉夏感慨的說道。
“别想那麼多,慢慢的就适應了。”蕭骞迪淡淡的說道。
如果說不緊張,那就是假的,敵人的兵力明顯的占據優勢,而蕭骞迪還是頭次獨擋一面。可是雖然有點緊張,蕭骞迪卻從來沒有害怕過,他根本沒有考慮到戰敗的可能性。孫儒率領的淮西軍淮西軍在行進間發起的戰鬥,極大的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他們的騎兵部隊在之前已經損失殆盡。如果敵人的騎兵部隊投入戰場的話,相信自己這邊會困難很多。
騎兵,騎兵,鷹揚軍自己的騎兵,能不能快點參加戰鬥呢?
楊鹭飒的骁騎營是南下了,可是王彥章的豹騎軍、安仁義的飛騎軍,都在鄭州、開封的附近活動,劉鼎讓他們在這裡展開作戰訓練,在沒有形成戰鬥力之前,不許投入戰鬥,但是如果他們能夠在訓練的時候,偶爾出現在洛陽的附近……
蕭骞迪的嘴角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劉夏說了,劉夏心領神會,微笑着說道:“大人,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我敢說,他們也迫不及待的想到洛陽附近來逛一逛呢!怎麼說,洛陽也是個好地方。”
第二天,王彥章率領的豹騎軍就趕到了洛陽附近,但是人數隻有五百人。原來,别的騎兵,都還沒有形成戰鬥力,暫時不能出動。但是王彥章覺得五百騎兵已經足夠,當即追了上去。他們一路追到伏牛山深處,晚上才派人回來報告,敵人已經全部潰逃回去伏牛山裡面了,他們在路上,截獲了敵人擄掠來的大量的金銀财貨,還有一千多名年輕女子,都是孫儒率領的淮西軍淮西軍從各地洗掠來的,等候指示。
蕭骞迪當即請張全義去處理。
半天之後,張全義回來報告:“孫儒率領的淮西軍此次出兵,志在必得,以為可以一舉奪取洛陽,所以軍隊中攜帶了大量的金錢财貨,加上擄掠來的金銀珠寶,我們收獲豐厚。初步統計了一下,價值超過五萬兩白銀。在我們最需要金錢的時候,孫儒就給我們送錢來了,真是體貼。”
劉夏也回來了,剛好聽到他這段話,皺眉道:“其中恐怕大部分是他從各地擄掠來的,需要物歸原主。”
張全義沉痛的說道:“恐怕他們的主人已經不存在了。豹騎軍還在戰場上解救了一千多名年輕女子,有少女也有少婦,都是淮西軍所過之處殺死她們親人擄奪而來,需要妥善處理。根據我們的初步統計,這些女人的親人都被淮西軍殺的殺,埋得埋,基本沒有親人了。一個個都哭哭啼啼的,看了就讓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