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2)
李怡禾有點擔憂的說道:“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淮西軍知道我們要正面攻擊廬江,無論調派多少的兵力,都瞞不過我們的耳目,于是采取了這樣瞞天過海的做法,試圖盡量不引起我們的注意。事實上,我們的情報部門的确還有很多不足,有很多情報無法及時的打探到,在藍衣侯調防舒城以後,淮西軍是否還有其他的人事變動,我們都不知道。顔覺郦死了以後,就是秦賢主政壽州,秦賢此人,根據飛雨的說法,還是有點能力的,盡管不多,秦宗權是否會委派其他人代替秦賢?如果是馬殷又或者是孫儒,都将是很難對付的人。”
艾飛雨緩緩的說道:“孫儒和秦宗權有很大的矛盾,秦宗權不會讓他到内地來,他也不會離開洛陽。孫儒麾下有兩萬士兵,是他自己培養出來的精銳,全部使用清一色的黑色長劍,隻對孫儒一個人效忠,秦宗權絕對不敢讓他經過蔡州。至于馬殷嘛,此人的确有能力,能力且不在王建之下。他和秦宗言的關系很差,秦宗言一直都想将馬殷踢掉自己幹,馬殷也不想和秦宗言合作。隻是馬殷半個月之前還在荊南地區,就算要調到壽州來,也沒有那麼快。何況荊南久攻不下,秦宗權隻有勒令馬殷加緊進攻,絕對不會臨陣換将的。秦宗權對于這一點,還是很有認識的。”
李怡禾微微歎息着說道:“不管怎麼樣,廬江這個硬骨頭不好啃啊!三眼都組建的時間太短了,我們能夠滲透的地方實在太少,在保信軍裡面,我們就有很多空白的地方。淮西軍如果派人和保信軍暗中談判,集中壽州地區的全部兵力到廬江來,我們就很被動的。貝禮翊這個老賊,老奸巨猾,我們派去的使者,根本沒有機會和他見面,他的真實想法,我們也不知道。”
艾飛雨點點頭,似乎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卻沒有說。
軍事戰略上,最基本的原則就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隻有這樣才能達到最理想的效果。鷹揚軍的每次進攻戰鬥,秉承的都是同樣的原則。然而,廬江的地位太特殊了,特殊到根本無法做到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對于淮西軍來說,鷹揚軍的攻擊簡直就是癞子頭上的傷疤,是明擺着的,如果淮西軍還因此而大意的話,隻有自己找死了。事實上,廬江的淮西軍并沒有自己找死,他們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無論鷹揚軍在東線做出什麼樣的假動作,都很難騙過廬江的淮西軍。
正在沉默的時候,又有人送來情報。李怡禾看了以後,皺眉說道:“淮西軍大将申叢南下安州,日前攻入黃州,黃州刺史在黃陂戰敗,被迫退守黃崗……淮西軍不是在荊南嗎?怎麼突然就到了黃州了?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艾飛雨眼前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麼,飛快的說道:“路審中和周通的反應呢?”
李怡禾搖頭說道:“沒有提到,不知道他們的反應如何。”
艾飛雨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興奮的彎曲着自己的手指,然後又用力的打開,如此彎曲打開,反複了數次,顯然是已經有了某些想法。淮西軍原本駐紮在申州一帶,一直沒有南下黃州的迹象,現在申叢突然率軍南下黃州,這裡面,會不會有些非常特别的原因呢?鷹揚軍現在才接到消息,這固然說明三眼都的情報能力還有限,無法及時偵測到淮西軍的所有行動,但是同時也說明淮西軍這個行動是經過一定掩飾的,所以才能出其不意。
沉默片刻,艾飛雨慢慢的說道:“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周通必然和淮西軍有了聯系,淮西軍在南下黃州的時候,肯定沒有受到周通的阻攔。根據我之前了解到的情況,淮西軍在申州附近,一直沒有大規模的兵力,否則當初崔碣、王承顔也不能化妝路過此地了。申叢突然南下黃州,隻能是動用申州的淮西軍,為了做到突然性,他的兵力不會很多,最多不過萬人左右。申州到黃州,中間有大别山阻隔,隻有禮山關、平靖關、黃枧關等幾個狹隘的關口可以通行。如果周通有心攔阻,還是可以将淮西軍阻擋一段時間的,我們必然會得到有關戰鬥的消息。申叢這個人,我很熟悉,我還和他喝醉過,此人能力不值一提,唯獨忍耐功夫過人。如非安州的周通大開方便之門,申叢斷然不能這麼快進入黃州。以此估計,周通肯定是讓開了道路,讓淮西軍悄然南下。”
李怡禾看着地圖說道:“難道是周通想要借助淮西軍的力量,攻擊路審中?搶奪鄂州?”
艾飛雨冷靜的說道:“當然有這樣的可能。周通也是素有野心之輩,當然不會安心困守安州一帶,對他來說,搶在杜洪的面前進入鄂州,是非常必要的。如果讓杜洪搶先得手,造成既成事實,他的實力不如杜洪,再想入主鄂州,就很難了。或許正是這樣的想法,導緻他最終和淮西軍秘密合作。淮西軍占領黃州、蕲州,他則占領鄂州、安州、沔州、複州等地。興許,在周通和淮西軍的秘密協議裡面,還有共同對付我們和杜洪的内容。”
劉鼎有意無意的握着自己的雙手,眼睛盯在軍事地圖上的蕲州上面。借助大别山天險的掩護,舒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沒有後顧之憂的,最起碼在淮西軍南下黃州之前,舒州在雷池以西根本不需要部署任何步軍兵力。現在鷹揚軍的主力都在東面的桐城附近,在西面的确沒有一兵一卒。現在淮西軍突然南下,竟然讓舒州處于腹背受敵的境地,如果說這是秦宗權的安排,的确是非常惡毒的。或許艾飛雨已經想到了更嚴重的問題,就是淮西軍在集中兵力,東西夾攻,想要反守為攻,徹底的消滅舒州的鷹揚軍。秦宗權的眼界很高,對自身的實力往往估計的也很高,做出這樣的安排,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怡禾自然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擔憂的說道:“黃州、蕲州的武昌軍,都非常羸弱,人數也少,他們肯定不是淮西軍的對手。一旦淮西軍攻占了蕲州,我們腹背受敵,将會很被動啊!秦宗權剛剛打敗了宣武軍,騰出手來,可能是要集中兵力對付我們。但願淮西軍不是沖着我們來的,要不然……”
艾飛雨毫不遲疑的說道:“不用但願了,這肯定是秦宗權對付我們的策略,武昌軍還不值得淮西軍做出如此重大的戰略調整,隻是我們的情報部門組建時間太短,無法及時偵察到而已。申叢南下黃州,下一步必然是進入蕲州,威脅我們的後背。我相信,在申叢的背後,淮西軍肯定在調兵遣将,逐漸加強申叢的兵力。八角鎮一戰,淮西軍的精銳受到很大的損失,必須通過一系列的戰鬥來補充。但是戰鬥不能太激烈,否則紫焰都和血霸都的元氣會繼續削弱,将冒頭對準武昌軍和我們鷹揚軍,正是秦宗權練兵的最好對象。”
李怡禾苦惱的說道:“秦宗權果然是念念不忘我們啊!快過年了還給我們這一手!”
劉鼎緩緩的說道:“既來之,則安之,難道我們會害怕嗎?”
李怡禾苦澀的說道:“大軍南下,東西合擊,還是不錯的戰略啊!”
艾飛雨冷笑着說道:“當然!他要是沒有點真本事,哪裡能霸占這麼大的地盤?當初秦宗權登基為帝的時候,大人指揮軍隊攻占了桐城,對秦宗權的面子傷害很大,他發誓不會放過大人的。現在他剛剛打敗了宣武軍,正好騰出手來,正好對鷹揚軍動手,即使鏟除隐患,免得日後又多一個強大的對手。不過,他以為這樣的招數,就可以迫使我們就範,那也太小看我們了。”
劉鼎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飛雨已經有應對辦法。”
艾飛雨斬釘截鐵的說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們先行攻擊蕲州!”
李怡禾微微一驚,欲言又止。
劉鼎卻有意無意的點了點頭。
艾飛雨語調陰柔的說道:“你們肯定見過火燒山的情形,熊熊烈火,無邊無際,如果你剛好被困在山上,下面就是綿延而來的大火,怎麼自救?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自己的身邊同樣放一把火,将周圍的林木全部燒光。秦宗權想要兩面夾擊我們,我們就借機來個聲東擊西,首先打掉申叢這一路,斬斷他的一條手臂!來而不往非禮也,秦宗權送來的厚禮,我們不能不收下!”
劉鼎擊掌喝彩:“好!飛雨有勇氣!”
李怡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撇開淮西軍不談,蕲州倒也是個好地方。”
蕲州城三面環水,臨江靠湖,古籍雲“左控匡廬,右接洞庭”,在曆史上是軍家必争之地。而蕲州的自然風光,尤其迷人。東北的麒麟山如麒麟蹲伏,氣勢磅礴;西南的鳳凰山山勢軒昂,如一隻鳳凰展翅欲飛,雄偉壯觀。當代大詩人李白、杜甫曾到鳳凰山遊曆,至今鳳凰山下還有一個名叫白甫沖的地方,就是為紀念他們而命名的。
根據三眼都之前提供的情報,蕲州刺史皮元德,素來和路審中關系不是很好,所以路審中将他打發到遙遠的蕲州,眼不見為淨。皮元德主政蕲州,和鷹揚軍的關系倒是不錯的,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蕲州兵馬指揮使馬南青,此人乃是路審中的心腹,是路審中故意安排來監視皮元德的,蕲州的武昌軍都掌握在馬南青手中,鷹揚軍想要奪取蕲州,就要首先消滅馬南青率領的三千武昌軍。
在鷹揚軍水軍消滅了武昌軍水軍以後,武昌軍的士氣是比較低落的,但是對于鷹揚軍的仇恨,卻也比以前更深了。皮元德也逐漸的疏遠了和鷹揚軍的關系,還有意識的黃梅地區開始修建防禦工事。這是毫無疑問的,畢竟是各為其主。以鷹揚軍目前的實力,要預先攻占蕲州不是難事,三千人的武昌軍,鷹揚軍隻要一個營的兵力就可以搞定。楊鹭飒指揮的佽飛營,最擅長運動戰,要是他們出手,消滅這股武昌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問題是,現在鷹揚軍的主力都在桐城方向,所有的部隊,都在為進攻廬江日以繼夜的作準備,黑粉部隊儲備的戰略物資,也都在桐城。如果劉鼎決定聲東擊西,首先奪取蕲州的話,就要将部分的兵力調過來。由于東線的兵力發生了變化,原本處于進攻态勢的鷹揚軍,将不得不轉入守勢,這就意味着,原本鷹揚軍制定好的策略,将要全盤推翻,鷹揚軍好不容易才制定好的光啟二年作戰方略,還沒有執行,就要全部更改了。胎死腹中,朝令夕改,這對于剛剛散會的鷹揚軍軍政要員,都将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盡管淮西軍南下黃州,進逼黃崗,但是蕲州畢竟還沒有淮西軍的存在,鷹揚軍聲東擊西,提前進攻蕲州,可能會給人更多的口實,朝廷方面也會诘問的。如果鷹揚軍執行的不是奉天子的大政方針,願意做淮西軍那樣的流寇,随便攻擊哪裡都無所謂,但是鷹揚軍既然要盡量從朝廷那裡獲取利益,就必須做出對朝廷忠心的樣子,這樣沒有朝廷的允許,就四處開戰的行為,哪怕是最堕落的朝廷,也不會喜歡的,極有可能發诏令給周圍的節度使,共同遏制鷹揚軍。幸好,艾飛雨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