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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新年伊始(3)

漢鼎 南海十四郎 3975 2024-01-31 01:14

  第575章新年伊始(3)

  “看什麼人?”

  “殺人的人。”

  賴冬焯冷笑:“沒有人能在這裡殺人。”

  “有,”董甯緩緩的說:“有一個。”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唰!”

  刀光亮起。

  董甯抽出長劍,回退兩步。

  賴冬焯再次揮揮手,滿天的刀光立刻消失。

  董甯說道:“我就是那個刺客。”

  賴冬焯說道:“你不是。”

  董甯說道:“我是要殺你的刺客,不是要殺陳岩的刺客。”

  賴冬焯微笑:“我等着你。”

  董甯忽然說道:“已經結束了。”

  賴冬焯說道:“沒有結束。”

  董甯說道:“結束了,陳岩已經死了。”

  他指着賴冬焯的身後。

  賴冬焯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董甯于是無奈的聳聳肩,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賴冬焯的臉色忽然改變,因為他已經嗅到一般淡淡的血腥氣。

  血腥氣竟赫然真的是從門後傳來的。

  賴冬焯回身撞開了這扇門.就在他回身撞開門的這一瞬間,他的人仿佛已落入了地獄。

  門後本來是一間極為精緻華美的屋子,可是現在已變成了地獄。

  地獄裡永遠沒有活人的,這屋子裡也沒有。

  剛才還活生生走進來的七個人,現在都已經永遠不能活着走出去。

  有的人咽喉已被割斷,有的人心髒已被刺穿,從前兇刺入,後背穿出。

  最慘的是陳岩。

  陳岩的頭顱已經不見了,身邊多了張拜帖,上面有九個字:“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

  但是,這九個字,還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在這九個字的下面,有劉鼎的簽名。

  沒錯,就是劉鼎的簽名。

  在天下所有節度使裡面,劉鼎的簽名是最難看的,就好像是鬼畫符一樣。

  但是,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簽名,是沒有人能夠仿冒的。

  隻要稍微練習過書法,都寫不出這樣有特色的字來。

  賴冬焯隻有苦笑。

  興許,劉鼎不要派遣殺手,隻需要拿出這個簽名來,就可以吓死陳岩。

  但是,他還是直接殺死了陳岩。

  屋子裡有四扇窗戶,窗戶都是關着的。

  殺人的人呢?

  推開窗戶,窗外星月在天,遠處鑼鼓聲暄,外面的民衆,還不清楚陳岩被殺,還在舉行慶祝活動。

  賴冬焯迎着撲面的寒風,默立了很久,居然沒有派人去追索兇手,卻轉過身,盯着董甯。

  “你知道有人要到這裡來殺人?”

  “不但我知道你也應該知道。”董甯歎息:“我早就想見這個人一面了。”

  “但是殺人的絕不止一個人。”

  割斷咽喉用的是一把鋒刃極薄的炔刀,刺穿心髒用的是一柄鋒尖極利的槍予。

  陳岩的頭顱卻像是被一把斧頭砍下來的。

  賴冬焯的态度已經冷靜了下來,鎮定而冷靜。

  “你應該看得出來的至少有三個人。”他說:“沒有人能同時使用這三種形狀份量招式都完全不同的武器殺人。”

  “有。”董甯的回答充滿自信:“有一個。”

  “你認為世上真有這麼樣一個人,能同時使用這三種武器在一瞬間刺殺七位高手?”

  “是的!”董甯說得極有把握:“也許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這麼樣的人,可是絕對有一個。”

  “這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

  董甯又在歎息:“如果你剛才沒有擋住我,也許我就能看見他了。”

  賴冬焯盯着他,已經可以感覺到自己掌心分泌出的冷汗。

  “但是我本來并不知道他已經到了福州。”董甯說:“我也想不到他會為鷹揚軍殺人。”

  賴冬焯又盯着他看了很久,看他的眼神,看他的态度,看他站立的方式,看他手裡那柄用粗布包着的劍,忽然說,“我相信你,如果你要走。現在就可以走了。”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很驚訝,因為這絕對不是賴冬焯平日的作風,他從未如此輕易放過一個人。

  隻有賴冬焯自己知道為什麼這樣做。他已看出董甯也是個非常危險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想再惹麻煩。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董甯是鷹揚軍的人。

  陳岩死了,雄獅堂肯定會倒塌。

  以後的福建,将是鷹揚軍的天下。

  賴冬焯雖然發誓保護陳岩的性命,卻不想和鷹揚軍結下死仇。

  這也是他能夠活到現在的原因。

  當然,陳岩是不會明白這一點的。

  他也沒有機會明白了。

  董甯卻笑了笑。

  “我也知道我要走的時候随時都可以走。”他說:“可惜我還不想走。”

  “為什麼?”

  “因為我還有件事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

  “我不姓李,也不叫李輝成,”董甯說:“我也不是為陳岩而來的。”

  “我知道。”賴冬焯說:“就因為我知道,所以才讓你走。”

  “可惜還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董甯微笑:“就因為你還不知道,所以我還不能走。”

  賴冬焯的手掌握緊。

  他忽然發覺這個少年有一種别人很難察覺到的野性,就像是一隻剛從深山中審出來的野獸,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毫無所懼。

  “我姓董,我是為一個人來的。”

  “為了誰?”

  “為了賴冬焯,”董甯說:“号稱永遠不敗的賴冬焯。”

  賴冬焯握緊的手掌中,忽然又有了冷汗。

  “你就是董甯?”他問董甯:“那個原本在馬殷身邊的董甯?你……”

  聲音嘎然而止。

  賴冬焯忽然覺得自己好蠢。

  淮西軍出身的人,要怎麼樣才能洗淨身上的污點?

  當然是用鷹揚軍的敵人頭上的鮮血!

  陳岩死了。

  死因不是那個拿着箱子的人。

  他是死在三個女人的手中。

  她們都是出自淮西軍。

  她們都想活下去。

  她們當然有機會,讓提着箱子的人,進入内院,輕輕松松的殺了陳岩。

  鷹揚軍有無數種辦法,可以殺了陳岩。

  但是他們選擇了最直接的一種。

  目的,隻是要告訴某些人,不要試圖阻擋鷹揚軍的鋒芒。

  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陰暗面,他們都不是鷹揚軍的對手。

  “是的。”董甯淡淡的說:“我就是。”

  夜更暗,風更緊。

  賴冬焯握緊了手中的刀。

  “我從不在暗中殺人!除非對方同樣是來自暗中!”董甯淡淡的說道。

  賴冬焯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為什麼雄獅堂派出去的殺手,會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在雄獅堂之外,還有一個江湖勢力,是他賴冬焯望塵莫及的。

  這個勢力的名字,叫做修羅殿。

  秦宗權死了,淮西軍沒有了,修羅殿卻沒有了音訊。

  外人都以為修羅殿已經煙消雲散,事實上,它還存在着。

  隻不過,它換了效忠的對象。

  這個新的對象,當然是鷹揚軍。

  無論鷹揚軍多麼的光明正大,多麼的紀律嚴明,在陽光的背後,總會有陰影的存在。

  修羅殿,就是鷹揚軍的陰影。

  董甯,就是生活在陰影中的人。

  那個取走了陳岩人頭的人也是。

  鷹揚軍本來不想動用修羅殿解決福建事務,隻是陳岩自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

  于是,鷹揚軍出手了。

  他能說什麼呢?

  活該?

  董甯微笑着說道:“所以我要你選一個時候,選一個地方,讓我看看賴冬焯是不是真的永遠不敗。”

  賴冬焯忽然笑了:“我保證他一定會讓你知道的,隻不過我希望你還是永遠不要知道的好。”

  董甯微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輕輕的說道:“我一定要知道。”

  賴冬焯的瞳孔,慢慢的收縮。

  ……

  第二天,正在城門洞懶洋洋站着的老郭,心情暢快了很多。

  陳岩死了。

  昨晚就死了。

  還沒有來得及入洞房,就已經死了。

  在他死後的兩個時辰内,長樂軍就宣布投降鷹揚軍。

  後半夜,鷹揚軍海軍到達福州港碼頭,正式接管福州古城。

  這是老郭最後一天穿着長樂軍的衣服了。

  從明天開始,長樂軍就會全部解散,大家都可以回家頤養天年了。

  老郭夢寐以求的事情,現在終于可以實現了。

  他感謝陳岩的死。

  真的。

  “聽說,帶領鷹揚軍登陸的指揮官,叫做董甯,你知道麼?”忽然有人對老郭說道。

  “不知道。”老郭的确不知道。

  “聽說是個很帥很帥的小夥子。”身邊的人繼續說道。

  “是嗎?”老郭關心的,隻是盡快的脫下這身軍服,然後回家一家團聚,至于帥不帥,他的确不關心。

  “站住!”軍頭老陳突然叫道。

  “咦?又是你?”老陳的驚訝又傳來了。

  老郭轉頭,又看到了那個沉默平凡的人,又看到了那口沉默平凡的箱子。

  依然是一錠碎銀。

  老陳不敢收。

  福州古城已經變天了,他不敢惹麻煩。

  聽說鷹揚軍的紀律是很嚴格的,他擔心長樂軍會被當做鷹揚軍來整頓。

  長樂軍存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最後一天的時間,他不想節外生枝。

  于是,那個人收回銀子,提着一口箱子,在暗夜冷風中,默默的走出了福州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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