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坂城中,此時因為‘殺羌令’的出現,也變得有些風起雲湧。
無論哪個時代,都不缺少所謂的衛道士,他們高舉正義的旗幟,在朝中不斷彈劾陳旭冷血、嗜殺。
然而,天子今年已經有了十七歲,也有自己的思想。
大漢之所以落到如今這般地位,未嘗沒有西部羌人連年叛亂的結果。因此,他對于文昭殺戮羌人,心中仍舊抱着肯定的意思。
不少公卿縱然屢次彈劾文昭,然而這些人畢竟沒有掌控實權。再加上天子也沒有站在他們這邊,這些人的彈劾,也就變得有些毫無意義。
饒是如此,蒲坂現在仍舊有些針對陳旭的流言蜚語。直到陳靜在城牆上面,挂了幾十人的腦袋以後,城中才徹底安靜起來。
暴力雖然不能解決所有事情,有時候卻也能夠收到奇效。
當然,流言能夠被殺戮所止息,也有很大一部原因,是因為文昭如今崇高的聲望,得到了許多關中百信的愛戴。
他們不懂什麼仁義道德,隻知道若非有着陳旭,他們就不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除此之外,朝中的公卿也并非都在指責陳旭,還有一部分大臣,他們也贊成用鐵血的手段,鎮壓羌人的叛亂。
不得不說,百餘年來降而複叛的羌人,不但讓涼州境内的漢人百姓,對他們恨之入骨。甚至連許多朝中公卿,也看清了羌人的嘴臉。
若是讓他們前去殺戮羌人,這些人可能會因為愛惜羽毛,不會如此行事。然而,陳旭如今的所作所為,無論如何也連累不到他們。
是以,陳旭料想來自朝中強大的阻力,卻顯得有些不值一提。
黃河河畔,關中兵仍舊與西涼聯軍對峙着。由于黃河冰封尚不徹底,陳旭仍舊沒能領兵渡河。
隻不過,這段時間文昭卻讓士卒們砍伐樹木,制造了很多光滑的木質滑闆。這些長長的滑闆中央,有着能夠固定鞋子的位置。
如果有後世之人看到這些東西,可能就會覺得它們有些眼熟。這些東西不是其它,正是雪橇。
當然,這個東西與其說是雪橇,倒不如說是用木闆做成的加長靴子。
這些東西做出來以後,文昭就挑選到了一些被冰封的小型湖泊,讓士卒們用這個極其簡陋的雪橇,在上面滑行。
這裡的天氣十分寒冷,小型湖泊基本都已近完全結冰,哪怕戰馬在上面奔跑也沒有太大問題。隻不過黃河水流湍急,想要冰封得十分堅固,卻還有些難度。
是以,士卒們可以在小型湖泊上面肆意行走,卻根本不敢踩着冰面妄渡黃河。
簡易雪橇的出現,使得窮極無聊的關中士卒們,找到了娛樂的工具。不少人每日在湖泊上面,玩得不亦樂乎。
一開始,也有不少士卒被摔得鼻青臉腫。時間久了以後,絕大多數士卒,都喜歡上了這個遊戲。
這一日,文昭帶領司馬懿練習如何在冰面滑行,待事情完畢以後,司馬懿才有些憂慮地說道:“主公,此舉雖然能夠消除士卒們思念家鄉,以及煩躁的心理。”
“若是長此以往,難保衆人不會玩物喪志,無心戀戰啊。”
由于戰局的僵持,士卒們厭戰之心越來越濃烈。這個冰面滑行的遊戲,卻是讓關中兵再次變得士氣高昂。
文昭脫下了厚厚的手套,用力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白氣。他擡頭望了望天色,這才說道:“阿懿休要擔憂,戰局再過幾日,便見分曉。”
北風呼嘯,天氣越發寒冷。時至今日,關中軍已經趕制了大量的簡易雪橇,幾乎所有士卒,都學會了如何使用這個東西。
這天夜晚,天空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大雪紛紛揚揚的下着,沒過多久,整片大地都變成了粉妝玉裹之色。
文昭站立營寨門控,張開雙手用白紛紛揚揚的雪花,輕聲說道:“大雪,終于落下來了。”
與此同時,韓遂也感歎的說道:“大雪,終于落下來了。”
相比而言,涼州本地人氏比較耐得住寒冷。相對應的,在這麼嚴寒的天氣之下,關中兵的戰鬥力明顯下降不少。
而且,大雪不但使得天氣更加惡劣,關中兵後勤的糧草運輸,也變得極其艱難。
馬騰出現在韓遂身旁,說道:“大雪已至,關中兵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吧。”
韓遂心中雖然也這麼想,口中仍然說道:“陳文昭非常人也,不可掉以輕心。兄長先去休息,今夜還是我領兵緊守營寨吧。”
馬騰道:“大雪封路,更何況黃河難渡,文約不用如此小心吧?”
韓遂卻是說道:“小心無大錯,我等再也輸不起了。”
馬騰皺着眉頭微微點了點頭,就回營帳之中休息。這段時間的對峙,以及面對鋒芒畢露的陳旭,使得他感到有些疲憊不堪。
馬騰不知道,西涼聯軍到底能不能擋住關中軍的兵鋒。
大雪紛飛,哪怕已經到了晚上,整個大地也是白茫茫的一片。當然,由于沒有月亮、星宿的出現,人們的視野仍舊有些狹小。
徐晃趁着夜色帶領麾下士卒,來到了黃河河畔,他看着被大雪覆蓋的河面,心中總是有些打鼓。
“主公讓我們穿上這個鬼東西,趁着夜色渡過黃河,襲擊西涼軍營寨,并且在對岸立住陣腳。”
“然而,如今雖然天空降下鵝毛大雪,黃河最中心的冰層仍舊不太厚實。稍有不慎,士卒們都可能會踩破冰層,掉入河中。”
一想到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掉進冰涼刺骨的河水之中,徐晃都感覺心中有些發毛。
“怎麼,公明不相信我?”
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文昭出現在徐晃身後,将右手搭在了徐晃的肩膀上,輕聲說道。
徐晃看到自家主公到來,心中一驚,有些緊張的說道:“不,末将不敢!”
文昭輕笑兩聲,道:“公明但請放心,隻要士卒們穿上這個東西,渡河的時候就不會踩破冰層。然而,為了保險起見,在渡河的過程中,士卒們還是不能相隔太近。”
有些事情,陳旭也不好解釋。
他總不能說:由于簡易雪橇的存在,導緻人體與冰層之間的受力面積變大,壓強減小。壓強減少,就能分散人體的重量,使得薄薄的冰層,不會因為壓力過大而破碎吧?
也許在文昭看來,這隻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物理知識。但是對于從未接觸過這方面的徐晃而言,無異于是個天大的難題。
解釋不清,文昭索性沒有解釋,直接以事實說話。
更何況,半宿過去,堆積在冰面的積雪也紛紛開始結凍。有了這些結凍的雪花,渡過黃河将會得到更大的保證。
這也是為什麼,文昭一直等待大雪降臨了。
徐晃狠狠點了點頭,當即不再猶豫,親自率領麾下士卒開始渡河。
若隻是在冰面行走,士卒很容易因為冰層太過光滑而摔倒。有了積雪與簡易雪橇,他們不但不會摔倒,行軍速度也變得很快。
來到黃河正中央的時候,徐晃心中再次變得七上八下。他非常擔心,腳下的冰層突然破裂,自己掉進了寒冷的河水之中。
“分散,都分散開來,莫要擠在一起。”
徐晃一邊小心翼翼,駕着簡易的雪橇往前行駛,一邊低聲吆喝着。
他的擔心并沒有出現,直到抵達道黃河對岸,都沒有一個士卒踩破冰層,掉落大水之中。
大雪仍舊紛紛揚揚的下着,裹着厚厚衣服的關中士卒,身上堆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花,讓他們都變成了白茫茫的雪人。
如今天色昏暗,若不仔細觀看,很難有人看清他們乃是士卒。有幾個士卒想要拍打掉身上的積雪,卻被徐晃阻止了。
他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士卒,暗暗想到:“若此時領兵悄悄靠近西涼軍營寨,隻要小心謹慎,一定能夠出其不意殺入寨中吧。”
沒過多久,文昭就親自領兵渡過黃河。其餘的士卒,仍舊陸陸續續往這邊趕來。
他望了望天色,對徐晃說道:“公明,黎明将至,若是不盡早偷襲西涼軍營寨,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你挑選五千精銳士卒前去劫營,我在這裡收攏士卒,安營紮寨。”
徐晃心中一喜,領命之後點齊五千精銳士卒,往西涼軍的營寨趕去。由于戰馬體型巨大,還不能通過黃河的冰層,所以現在的關中兵都是步卒。
五千士卒身上都被大雪覆蓋,看上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加上大雪柔軟,士卒們走在雪地上完全是悄無聲息。
是以,直到徐晃領兵摸到西涼軍營寨不遠處,都沒有被人發現。見對方營寨就在眼前,徐晃卻發現有一些西涼軍,于營寨之内來回巡視。
“真沒想到,在這樣的天氣之中,西涼軍仍舊保持着足夠的警惕啊。”
關中軍難渡黃河,今天又是大雪紛飛,徐晃原本以為,西涼軍必定會毫無警惕。西涼軍的警惕,卻是讓徐晃感到有些棘手。
他暗暗想到:“賊軍防守嚴密,若此時劫營,恐怕難以收到奇效。且賊衆我寡,隻要賊軍回過神來,未嘗不能将我們留在此地。”
一個副将來到徐晃身旁,小聲問道:“将軍,要不要劫營?”
徐晃沉思半晌,對那個副将說道:“傳令下去,讓士卒們小心隐藏,莫要讓西涼軍發現了我們的蹤迹。”
“除此之外,你率領一些斥候,前去偵查西涼軍馬廄的位置。找到以後,即刻回來通知我。”
永遠不要将劫營想得非常容易,攻打對方營寨敵方畢竟占據了地利,除非敵方麻痹大意,毫無準備。否則的話,劫營也最多隻能騷擾一下。
特别是面對一個有準備的營寨,更是如此。若徐晃此時領兵劫營,固然可以拔掉鹿角沖入營寨。
然而,如今大雪紛飛,不能是四處放火。西涼軍既然有巡邏士卒,他們拔掉鹿角的時候,就不可能瞞得過這些西涼軍。
也許關中軍可以出其不意的突襲,在短時間内引起西涼軍的混亂。然而,想要獲取較大的戰果,卻是有些不太可能。
現如今,徐晃帶領的五千兵馬都是步卒,假如貿然行動,待西涼軍回過神來。西涼軍就可以仗着騎兵優勢,痛擊這五千關中兵。
更何況,徐晃還有另一方面的考慮。如今對岸的戰馬,想要短時間内過河,卻是有些不太現實。
如此一來,日後與西涼軍交戰,少了騎兵的關中兵,勢必會非常被動。
若此時,能夠摸清西涼軍戰馬放置的地方,出其不意劫走一批戰馬。不僅能夠削弱西涼軍的實力,還可以搶了一些戰馬以自用。
正是考慮到這些,徐晃才沒有輕舉妄動,讓麾下副将帶人前去偵查詳細情報。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副将來到徐晃面前,小聲說道:“賊軍戰馬,大多都放在西南方向的馬廄裡面。”
徐晃沒有絲毫猶豫,就下令讓麾下士卒,往西涼軍營寨西南的方向趕去。
待大軍悄無聲息的摸過來以後,徐晃望了望天色,知道不能再繼續等待進去了。此時他的也不再不隐藏,揮舞着手中的大斧,厲聲喝道:“諸位兄弟,随我殺敵!”
“殺!”
五千人齊聲怒吼,聲音響徹雲霄。他們沖破了西涼軍的鹿角,直接殺往馬廄的位置。
“咚咚咚!”
“嗚嗚嗚!”
沉悶的戰鼓聲響起,那些巡邏的的西涼軍士卒,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熟睡的袍澤。正打着哈欠的韓遂,聽到震天的喊殺聲以後,當即心中一驚,急忙收攏麾下親兵。
“主公!”
閻行急匆匆來到韓遂身旁,喊了一聲。
“彥明,你速速領兵前去保護糧草,休要讓賊軍将其燒掉!”
閻行聞言,即刻領命殺奔西涼軍堆積糧草的地方。
“其餘人,吹響号角,随我前去阻擊賊軍!”
有了預警的西涼軍,在遭受關中兵突然襲擊的情況下,并沒有引起大規模的慌亂。
那些還在睡夢中的西涼軍,紛紛披上甲胄、拿起武器,在将官們的聚攏下,形成了一股股大軍。
一時間,西涼軍營寨之内殺氣縱橫,喊殺之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