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并州有将近五萬兵卒,但是他們卻分散在各個郡縣,想要将其完全召集起來,至少需要十數日之久。
丁原的心思非常簡單,那就是做出召集兵卒征讨黃巾的樣子,使得黃巾軍感受到壓力。
他從情報上已經看出,黃巾軍這次下山,很可能是為了糧草,并無攻占城池的心思。
在丁原派人召集士卒的這段時間裡,黃巾軍完全有時間攻破陰館,而後撤出雁門郡。
到時候,丁原再率兵進入雁門郡,而後就可以向朝廷彙報自己驅逐黃巾軍的功勞。
官場上的打拼,已經使得丁原這個曾經的武夫,有了一些小小的心機。
若是果真與黃巾軍交戰,戰勝之後還好說,若是戰敗的話,他完全扛不起這個責任。
即使他真的擊敗黃巾軍,數萬大軍消耗的錢糧,以及戰後撫恤也将是個天文數字。貧瘠而缺少人口的并州,根本經受不起這樣的大戰。
所以說,無論如何,這場仗都打不起來。
但是打不打是一回事,做不做出一個姿态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身為并州刺史的丁原,眼睜睜的看着黃巾軍在雁門郡攻城掠地,卻沒有任何表示的話,這必定會成為别人攻擊他的借口。
所以他才讓呂布下令召集兵卒,準備北上擊賊。
“奉先還是太過直率啊,若是這種性格不加以改變的話,日後必定會吃很多大虧。”
丁原望着呂布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不僅是呂布,他丁原以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陳旭帶着黃巾軍圍住陰館已經三日了,雁門郡太守,并沒有像其他縣中官吏那樣,一見到黃巾軍便棄城而逃。
他反而一身戎裝,帶着郡中的兵卒,每日待在城牆上嚴密防守。
直到這個時候,陳旭才發現黃巾軍太缺少攻城器械了。
陳旭拿着手上的馬鞭,遙指陰館城的方向說道:“漢室之中,才能之士何其多?”
“若是朝廷能夠任人唯賢,體恤民力,這個天下,何至于亂到如此地步?”
衆将立于陳旭身後,都是默然不語。
過了半晌,陳旭轉頭對着程昱說道:“若是強行攻城,我等雖然可以攻破陰館,但是士卒們的傷亡必定很大。”
“況且丁建陽已經開始調集兵力,準備進入雁門郡與我等一戰。如今我軍所繳獲的糧草,也完全足夠山寨用度,我意帶兵退回山中,不知軍師意下如何?”
程昱點了點頭,說道:“主公所言甚是!我們下山的目的隻是為了糧草,完全沒有必要去強攻城池。”
而後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繼續說道:“然以我觀之,丁建陽雖然正在調集并州兵馬,卻一定不敢與我等交戰。若我所料不差,待我等退兵以後,并州兵馬才會進入雁門郡。”
陳旭眉頭一挑,問道:“軍師何出此言?”
程昱反問道:“勝則徒耗錢糧;敗則萬劫不複。若主公是丁建陽,當做何抉擇?”
“勝則徒耗錢糧;敗則萬劫不複。”
反複念叨了幾遍,陳旭眼睛越來越亮。
晉陽城,刺史府,呂布來到丁原面前,大聲問道:“主公,城中兵馬已經集結了一日,為何還不北上擊賊?”
放下手上的案牍,丁原望着呂布說道:“黃巾賊戰力強悍,非比尋常。我晉陽城中,隻有五千人馬,如何是黃巾賊的對手?”
“再過幾日,待并州軍馬全部集結,那時再出兵讨賊,猶未晚也。”
呂布急忙說道:“若是再拖延下去,黃巾賊必定撤入山中矣。那時再想擊賊,無異于癡人說夢。”
“在某眼中,賊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主公隻需給我兩千人馬,某必定将陳旭狗頭獻于主公手上!”
呂布的眼中散發出一種野性。每日待在刺史府,處理那些他并不喜歡的公務,呂布已經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他數次向丁原進言,請求獨領一軍,卻都被拒絕。隻有鮮卑南下,匈奴反叛的時候,丁原才會派他出征。
但是由于呂布太過勇猛,威震北方,使得匈奴不敢擅動,鮮卑隻敢寇掠幽州。于是很長時間下來,呂布隻能待在刺史府。
如今并州好不容易有了戰事,他又怎麼甘心繼續安安分分的待在這裡?
他要用自己的勇武,以及自己的戰功告訴丁原,他呂布是一個天生的猛士,是戰場的寵兒。
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成為刺史的主薄,反而應該帶領兵卒,在戰場上砍下敵人的頭顱,建功立業。
丁原緊緊盯着呂布,深深歎了一口氣,暗暗想到:“奉先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啊,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明白我的苦心。”
呂布也盯着丁原的眼睛,毫不退縮。
對于一個下屬而言,如此與自己的主公對視,已經是一種大不敬的表現。
但是丁原卻沒有絲毫怪罪呂布的意思,他忽然開口說道:“我可以給你兩千兵卒,但是你若是戰敗的話,卻該當如何?”
呂布聞言大喜,急忙答道:“某願意立下軍令狀,若不勝,請斬某頭!”
丁原再次提醒道:“奉先可要想清楚了,賊人有兩萬三千人馬,其中更是有三千精銳騎兵。”
“賊首陳旭,更是勇冠三軍。你若是立下軍令狀,戰敗之後,誰也保不住你。”
呂布自負的說道:“賊人雖多,在某眼中卻是烏合之衆,有何懼之?但憑某胯下戰馬,手中長戟,賊人縱然再多十萬,某亦不懼之。”
而後,他就拿出紙與筆,寫下了軍令狀。
長時間與胡人交戰,呂布的自信心已經膨脹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在他看來,縱然胡人再多,隻要他沖鋒在前,斬殺敵首。其餘之人,都會像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他屠殺。
靜靜凝視着呂布那神采飛揚的英俊臉龐,看着他把軍令狀寫完,丁原疲憊的擺了擺手。
呂布拿到丁原調兵的手令,大喜過望,就出去挑選了兩千官兵精銳,北上馳援陰館。
待呂布走了以後,丁原呆呆望着那紙軍令狀,而後将它燒掉。
他看着刺史府的大門,口中喃喃自語:“若是這次失敗,能夠讓你幡然悔悟,縱然損失兩千兵卒,亦是不冤。”
“我隻希望,你不要像我年輕時候那樣,直到鑄下大錯以後,才幡然悔悟。”
話畢,丁原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若非他在呂布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身影,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又怎麼會如此優待呂布?
陰館,陳旭聽着斥候傳回來的消息,眉頭擰在了一起。
他知道三國名将張遼,就是出身雁門郡。但是具體是在哪個縣城,他卻不得而知。
在他看來,張遼既然能在日後成為一代名将,那麼這個時候定然已經有了一些名聲,所以他就派遣斥候到附近的縣城打聽。
但是過了這麼長時間,斥候都沒有打聽到關于張遼的任何消息。
靜靜的望着天空,陳旭在心中暗暗想到:“到底是我記錯了,還是張遼壓根兒就不是雁門郡的人?”
陳旭并不知道的事,現在的張遼還不滿十六歲,對于這樣一個少年來講,又能有多大的名聲?
雁門郡有十四個縣城,每個縣城又有很多村落,單憑他派出去的斥候,又如何能夠找到張遼?
即使能夠找到,也不會有人願意相信,蒙自家主公如此看重之人,會是一個如此年幼的少年。
“是時候該撤退了!”
這次下山,黃巾軍的收獲不可謂不豐。
不但繳獲了無數的糧草辎重,還得到了附近幾個縣城百姓們的擁護與愛戴。
由于東西太多,黃巾軍前進的速度自然變得很慢。
這一日,陳旭正騎在馬上前行,突然一隊士卒帶着一人來到陳旭身旁。
那個人一身獵戶打扮,看到兵甲精良的黃巾軍,臉上露出了畏懼的神色。
陳旭向領頭的那個士卒問道:“你為何帶這人過來?”
領頭的士卒答道:“我率人四處偵查,發現此人鬼頭鬼腦,以為他是官兵斥候,就将他抓了起來。他卻說自己是本地獵戶,有重要事情向主公彙報。”
“哦?”陳旭目光一閃,下馬問道,“你尋我何事?”
男人看到陳旭以後,連忙跪在地上,鼓起勇氣說道:“将軍攻破縣城,卻對民秋毫不犯。不僅如此,還分發了很多錢糧給窮苦百姓,我等附近百姓,哪個不對将軍感恩戴德?”
“但是小人今日上山打獵,卻看到有很多官兵,埋伏在離此地不遠處的山林之中。”
“小人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要對将軍不利。所以小人就拼命趕來,向将軍彙報這個消息。”
陳旭聞言一驚,看着此人的臉色,不像是在說謊。
他急忙上前扶起此人,問道:“不知壯士可願帶我手下斥候前去一探究竟?”
那人臉上露出一絲難色,道:“山道崎岖,不好行走,若不是山中獵戶,很容易讓他們發現蹤迹。”
“小人自己丢掉性命倒是無妨,就怕跟小人前往的軍爺被官兵發現。”
就在此時,一人高聲喝道:“某一生下來便在山林之中,以狩獵為生。若官兵果真藏在山中,某願帶人前去一探虛實。”
陳旭舉目望去,看見說話之人正是李郭,不由一喜,說道:“此事非長其不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