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雙手正緊緊按住鄧賢,卻見此人向自己噴了一口鮮血,躲閃不及當即被噴在了衣甲上面。
“真是晦氣!”
典韋本來就發黑的臉頰,此時變得更黑了,可是看着被氣暈的鄧賢,卻也不好發作。
吳懿見此情形更是膽戰心驚,身體下意識往旁邊挪動了一下,希望能夠離張松遠一些。
正所謂: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可是在張松這裡,他不但專門揭人短處,而且把那種很小短處,給無限放大了。
不僅如此,張松打腫了鄧賢左臉,還在他右臉上面狠狠扇了幾巴掌,一直将鄧賢打得不成人形,這才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張松從頭到尾,說話都沒有帶一個髒字,卻能将鄧賢這等沙場宿将,給活生生氣暈過去。
由此可見,張松這麼一番話,究竟有多麼大殺傷力了。
陳旭看着昏迷的鄧賢,苦笑兩聲,就讓人将其安頓了起來。
他看了看亦是昏迷不醒的張任,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先離開這裡吧。”
招呼了一聲,陳旭就帶着衆人離開房屋,好讓張任能夠更好的休息。
陳旭領着張松回到了自己住處,卻沒有再帶上吳懿,他讓士卒們上了一些酒菜,兩人就這樣相對而坐。
看着其貌不揚的張松,陳旭想起此人方才的風采,卻總是高興不起來。
雖說張松剛剛是為自己出氣,可是如此折辱鄧賢,多少讓陳旭有些難以釋懷。
陳旭對于有氣節之人,向來十分敬重。
鄧賢乃是巴蜀名将,縱然如今兵敗被俘卻也不卑不亢、視死如歸,這等豪傑不應該遭受那種待遇才對。
可是對于張松,陳旭也不好太過苛責,所以一直沒有說話。
好似猜出了陳旭心思,張松坐直了身體,正色說道:“主公可是覺得,松方才有些太過分了?”
不待陳旭說話,張松再次反問道:“松冒昧詢問一句,不知主公準備如何處置張任、鄧賢?”
陳旭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張松的節奏,卻仍舊如實答道:“此二人都是才能出衆之輩,吾雖有心想要招降他們,卻也無比困難啊。”
首先,兩人都是忠義之士,想要勸說他們投降難度很大。
其次,兩人給關中軍造成了極大傷亡,此次攻打益州龔都、江武也都先後戰死,不殺兩人軍心恐怕會有些浮動。
陳旭心中糾結無比,歎息一聲繼續說道:“若兩人誓死不降,我也隻能全其忠義了。”
張任、鄧賢可不是那種容易被勸降的人,陳旭言下之意,也就是要殺掉兩人了。
張松卻是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這兩人,不能殺!”
陳旭聞言愕然,皺着眉頭問道:“子喬何出此言?”
張松道:“張任、鄧賢在軍中威望甚高,主公若是殺掉兩人,那些被俘以及投降的益州軍,一定會躁動不安。”
“除此之外,益州有許多将領都與張任交好,很多将校甚至曾經乃是此人部曲。”
“若是張任被殺,益州其餘将校必定同仇敵忾,奮死抵抗。如此,主公再想攻取益州全境,定會遭受極大損失。”
陳旭聞言心中一凜,微微動容。
他知道兩人在軍中威望很高,卻沒想過會高到這種程度。
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陳旭道:“說是兩人肯投降,哪怕麾下将領、士卒心中不滿,我也會盡力安撫他們,并且重用兩人。”
“然而,兩人對于劉季玉無比忠誠,想要勸降恐怕沒有可能吧。”
張任在曆史上就沒有投降劉備,最後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卻也成就了他的忠義名聲。
對于鄧賢雖然了解不多,短時間内相處之下,陳旭也知道此人鐵骨铮铮,不會輕易投降。
否則的話,鄧賢也不會在被俘的情況下,仍舊敢怒罵降将,諷刺陳旭了。
鄧賢如此行事,何嘗又不是故意尋死呢?
見識廣了,陳旭也知道哪種人肯降,哪種人不肯降,也都心知肚明。
一般被俘的将領,雖然才開始也會牛逼哄哄,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其實姿态并不會太過強硬。
他們所需要的隻是一個台階,假如陳旭親解其縛,再好言撫慰,這種人就很容易投降。
與之相反,似嚴顔、鄧賢這種态度,卻是表明了自己不會投降。
張松看着愁眉不展的陳旭,卻是笑了起來,說道:“想讓兩人投降,雖然困難,卻也并非不能辦到。”
陳旭聞言大喜,急忙詢問:“還請子喬教我!”
張松也不拿捏,正色道:“鄧賢此人被俘早已心存死志,故此我才以言語相辱,激起他的憤恨之心。”
“心中有了憤恨與不甘,就會淡化死志,隻要鄧賢不是一心尋死,主公便有機會将其勸降。”
陳旭這才恍然大悟,知道張松原來也是用心良苦。
鄧賢兵敗,丢失劍閣,乃是人生一大恥辱。
張松故意說鄧賢乃是庸才,把這場失敗全都推在了他身上,并且說他将會永遠背負着失敗者的罵名。
張松為了刺激鄧賢,将其狠狠數落了一番,就差沒有明說鄧賢乃是廢物了。
隻要鄧賢注重名聲,自然會心有不甘,繼而想要證明自己絕非庸才。
心有不甘就不會想着尋死,隻要不一心尋死,總有機會能夠将其招降。
陳旭親自為張松斟了一杯酒,說道:“子喬,先前是我錯怪你了。”
張松卻是笑而不語。
兩人喝了幾杯酒,陳旭再次問道:“對于勸降張任之事,子喬可有妙計教我?”
相比起鄧賢,陳旭更為看重張任。
這次若非有張松裡應外合,數萬關中大軍都會被其擋在劍閣外面。
可以說,張任算得上是巴蜀第一名将,又是忠義過人之輩,若不能将其收為己用,陳旭定會遺憾終身。
張松将酒杯放在案幾上,捋了捋自己的胡須,說道:“想要勸降張任,比勸降鄧賢更加困難。”
“主公如此如此,方有機會得到此人。”
陳旭感到有些驚愕,猶豫不定的說道:“如此行事,恐怕有些冒險吧。”
張松斬釘截鐵的說道:“主公欲得此人,隻能如此!”
沉默許久過後,陳旭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繼而重重點了點頭。
商議完張任、鄧賢之事,兩人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之後,陳旭忽然問道:“我有一事感到不解,不知子喬能否為我解惑?”
“主公有何疑惑,但問無妨?”
陳旭夾起了一顆青菜,将其細細咀嚼一番咽入肚中,才開口說道:“張任乃巴蜀名将,才能非凡,絕對不是易于之輩。”
“我始終想不通,張任為何會急着出城探查我軍虛實?”
這個疑惑,已經埋藏在陳旭心中很久了。
當初張松設下計策,把張任誘到城外之時,陳旭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張松自己卻是信誓旦旦,認為此計能夠成功,陳旭最終也隻能信任張松,依計行事了。
其實在陳旭看來,張任完全可以不管關中軍動靜,死死守住劍閣,隻要再拖上一段時間,事情完全能夠明朗。
亦或是,張任完全可以派遣小隊人馬出城,而不是親自領兵離開劍閣了。
張任領兵出城這一招,完全是一步臭棋,陳旭想不通,張任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松仰頭将杯中酒水喝完,笑着說道:“這件事情,其實很容易想通。”
随後,張松緩緩道出一番話來。
張任為什麼不死守劍閣,拖上很長時間再出城呢?不是張任不願拖延,而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雖說張任戰績非凡,可是這段時間一直死守劍閣,根本不敢派出一兵一卒與關中軍交戰,已經使得許多人對此頗有微詞。
劉璋麾下臣子,很多并不精通兵事。
他們認為,益州軍兵力不比關中軍少,縱然張任不能大破關中軍,也不至于一直龜縮在城中吧。
張任如此舉動,完全是在消磨己方士氣,贻誤戰機。
就好像戰國時期,廉頗堅守不出抵禦秦軍,卻被趙王調走,換了趙括為主帥。
兩者之間雖然不全都一樣,卻也有相似之處。
而且張任也有自己的考慮,若關中軍果真退兵,他完全可是趁着巴郡百姓心向劉璋之際,再次将其奪回。
假如拖延時間太過漫長,待關中軍收攏了民心,再想奪回巴郡也就不容易了。
張任考慮的東西太多,承受的壓力太大,所以才會出城探查一番。
對于陳旭麾下文武的狡詐,張任早就有所領教,所以不敢有絲毫大意,這才想要親自出城探查一番。
因為讓其他人探查,張任根本沒有辦法放心。
更何況,張任也并不是沒有準備,還讓鄧賢在後面接應,自己也是小心翼翼。
隻是他沒有料到,張松居然會與關中軍勾結,導緻自己行動完全被敵軍掌控。
無論是四路兵馬埋伏張任,還是陳旭親自截殺鄧賢,都是張任沒有想到的事情。
若沒有張松作為内應,關中軍也不可能埋伏得如此漂亮,更不可能将張任留下了。
所以說,此次益州軍戰敗,卻不應該将過錯推在張任身上。
聽完了張松的解釋,陳旭這才恍然大悟,對于張任越加喜歡,恨不能現在就将其收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