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馬賊頭子,帶領着他手下的兒郎,奮力砍死兩個鮮卑人。
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鮮血,他對着不遠處,那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大聲喊道:“江孝德,你不是說彈汗山防守松懈,很容易攻破麼?”
“現在我們死了這麼多兒郎,卻根本攻不進去啊!”
馬賊雖然有四千餘人,但是鮮卑人的确骁勇善戰。哪怕是那些老人以及十來歲的孩子,都能夠上馬厮殺。
若是普通的部落吞并,他們一定不會這麼拼命。但是他們的對手是馬賊,鮮卑人知道,若是讓這些馬賊攻破了彈汗山,那麼所有的鮮卑人,都不能活命。
江孝德揮舞着手中的大刀,連殺五人,他渾身浴血,顯得有些猙獰。
孝德是他的字,他本名江武,乃西漢江充之後人。
漢武帝晚年患病,江充指使胡巫檀何欺騙武帝說:“皇宮中大有蠱氣,不除之,上疾終不差(病不愈)。”
武帝信以為真,就派江充成立對此嚴加查察。一時間,江充權傾朝野。
江充與太子劉據有仇隙,遂陷害太子,江充在太子宮掘蠱,掘出桐木做的人偶。劉據恐懼,發兵誅殺江充。江充的黨羽逃往甘泉宮報告皇帝,太子已起兵造反。
漢武帝派人平定叛亂之後,太子懸梁自盡,皇後衛子夫亦自殺。史稱‘巫蠱之禍’。
後來漢武帝知道太子劉據本無反心,心中悔恨不已,遂滅江充三族,并且在湖縣建‘思子宮’。
江家雖然被夷三族,但是江允的小兒子卻逃到了北方。江家人後來一直生活在黑山白水之間,靠打獵為生,至今已有兩百餘年。
江家曆代人丁單薄,直到江武父親的時候,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不僅有了江武,他的妻子還生下了另外一兒一女。
由于家中人口增多,再加上‘巫蠱之禍’已經過去了兩百餘年,所有人都以為江家已經絕後。
所以江武的父親,就想帶着一家人下山讨生計。畢竟山中雖然不用繳納賦稅,但是毒蟲猛獸卻是很多,生活在山中很容易喪命。
于是乎,江武父親就帶着一家人下山定居。
江武年少時期便勇力過人,十五歲就能與山中的孤狼搏鬥,二十歲的時候,甚至獵殺了一頭幼虎。
中國人自古都比較排外,江武一家下山之初,也經常遭受排擠。但是北方民風彪悍,江武仗着自己的武力,沒過多久就與附近的少年們打成一片。
自那以後,江家的處境就好了很多。
奈何江家命運多舛,他們一家剛安定沒多久,村落之中就被鮮卑人劫掠,一家人全都死于非命。
江武當是正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玩耍,回來之後,看到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屠戮一空,當時他就目眦欲裂。
時年十九歲的江武,遭此大變,埋葬了自己的家人以後,居然在家中找到了自己父親,一直不給他看的東西。
裡面詳細記載了江家的族譜,以及西漢時期江充的輝煌。看到這些,江武默默将東西收了起來,而後就消失不見了。
直到三年以後,塞外忽然出現了一個馬賊頭子江武,他還給自己取了一個表字,叫做孝德。
江武憑借自己的勇武與膽識,帶領着自己的部下不斷襲擊鮮卑人,以及那些出塞與鮮卑人做交易的漢族商人。
時至今日,從他一家慘死至今,已經過去了七年。而江武,也在塞外的馬賊之中,擁有了很大的聲望。
塞外的馬賊,大多都是被鮮卑人殺戮過家人的北方漢人,還有一些是被鮮卑人劫掠過來的漢人奴隸。
他們這些馬賊,幾乎都是孤家寡人,滿懷着一腔仇恨,在塞外襲擊鮮卑人。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隻要攻破了鮮卑人的部落以後,就會把裡面的所有人都屠戮一空了。
他們認為,仇恨,隻有用鮮血才能洗淨。
塞外的馬賊雖然沒有非常大的團體,但是幾乎每股馬賊之間又有着聯系。
他們擁有相同的目的,若是找準機會,碰到一顆弱小的鮮卑部落。他們就會聯合在一起,攻破這個部落,搶走裡面的财物,而後舉起屠刀。
所以說,不僅是塞外的馬賊仇視鮮卑人,就連鮮卑人也非常仇視馬賊。
兩者相遇,不會有多餘的話,更不會有妥協,有的隻是殺戮。
江武帶着他手下的馬賊向前沖鋒,嘴上卻是大聲喊道:“咱們在塞外做馬賊的,沒有一人怕死。隻要能端了鮮卑狗的老巢,即便戰死又何妨?”
最先說話的馬賊頭子大笑一聲,大聲喊道:“說得好!”
“若是這次能夠端了鮮卑狗的老巢,俺就帶着兄弟們去投奔黃巾軍。”
“黃巾軍以五百人劫鮮卑五萬人大寨,還斬殺了鮮卑可汗的事,俺剛剛聽說。想起這事,俺就覺得熱血沸騰!”
“哈哈哈哈!”江武亦是大笑着說道,“我們正好拿着彈汗山這個大禮,作為觐見之禮。”
另外那個馬賊頭子剛要說些什麼,突然一個在地上裝死的鮮卑人,奮力躍起,一刀砍死了那個馬賊頭子。
“嗬嗬!”
馬賊頭子捂着自己的脖子,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黑!”
江武看到這幅情形,嘶聲裂肺的大聲喊着。
那個馬賊頭子的手下,看到自家的首領慘死,全都大怒。他們撲向前來,亂刀砍死了那個偷襲的鮮卑人。
戰場,就是如此。殺人,也會被人殺。
自古以來,哪怕是最骁勇善戰的将軍,也都大多戰死沙場。
“殺!”
戰場之上容不得悲傷,江武看着馬賊頭子被鮮卑人殺死,他怒吼一聲,繼續帶着馬賊們跟鮮卑人厮殺在一起。
馬賊的精壯雖然多過鮮卑人,但是鮮卑的人數卻要遠遠多于馬賊。甚至連那些五大三粗的鮮卑女人,也能跨上戰馬,與馬賊厮殺。
若是部落之間的戰争,她們絕對不會參與。但是被馬賊們襲擊,他們隻有拼死一戰了。
可以說,整個彈汗山能夠拿起武器的人,幾乎都在與馬賊交戰。
他們的戰鬥力雖然參差不齊,甚至稱得上是烏合之衆。但是龐大的人口數量,卻使得他們開始慢慢占據上風。
“該死!”
望着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江武的心都在滴血。
他失去了家人,到塞外當馬賊,這些跟他有着相同遭遇的馬賊,就成為了他的兄弟,他的親人。
他們有着共同的理想,相同的仇恨。每日朝夕相處,彼此之間的感情早已深厚無比。
“殺殺殺!”
江武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憤怒的大吼着。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馬賊們也都憤怒的大吼着,他們每人的手下,殺死的鮮卑人幾乎都要超過兩人。
失去了部落中的精銳戰士鮮卑人,馬賊的戰鬥力要遠遠超過他們。但是鮮卑人遇見了馬賊,就沒有了退路。
所以,他們隻能以命換命,與馬賊們厮殺着。
湯陳帶着一些斥候,遠遠看見了江武的身影,不由一驚。
望着膠着的戰局,他不敢怠慢,連忙帶領衆人返回黃巾軍休息的地方。
黃巾軍們休息了一下,吃了一些幹糧,喝了一點水。他們的體力雖然沒有完全恢複,卻也覺得身上輕松了不少。
戰馬們被騎士拉着,在廣袤的草原上吃着青草。
“踏踏踏!”
湯陳帶着那些斥候來到了陳旭面前,有些氣喘籲籲的說道:“主公,攻打彈汗山的,并不是其餘的鮮卑部落,而是塞外的馬賊。”
“馬賊?”
聽到了馬賊居然敢攻打彈汗山,所有的黃巾軍将領都驚訝無比。
田豐出聲詢問道:“馬賊有多少人?雙方戰局如何?”
湯陳急忙答道:“馬賊大約有四千人,雙方現在正打得難舍難分。但是鮮卑人遭受馬賊突襲,一開始陣腳肯定大亂,再加上他們與馬賊往往都是不死不休。”
“所以待他們回過神來,馬賊的狀況應該不容樂觀。”
“哈哈哈哈!”田豐聞言大聲笑了起來,對着陳旭說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一開始,我還擔憂我等攻打彈汗山,會損失很多人馬。但是現在有馬賊當先鋒,我們隻需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待兩者交戰完畢,我們再率軍突襲彈汗山,必定能夠不廢吹灰之力攻下鮮卑王庭。”
陳旭聞言,臉上亦是露出了笑容。
卻不想,一旁的趙煌急忙上前說道:“主公不可!”
衆人聞言,全都把目光放在了趙煌身上,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田豐所言,對黃巾軍有利無弊。他們不知道,趙煌為何就會出聲反對。
一旁的湯陳,亦或是上前說道:“還請主公現在發兵,助那些馬賊一臂之力!”
……
彈汗山,随着越來越多的鮮卑人加入戰場,馬賊們的攻勢卻是變得越來越弱。
眼見一個又一個兄弟倒在地上,江武目眦欲裂。依照眼下的情形,他們幾乎沒有可能攻破彈汗山。
“該死,沒想到鮮卑人這麼頑強!”
他不忍心自己的兄弟們都死在這裡,正想要撤兵,卻突然聽到一陣戰鼓之聲響起,由遠而近。
江武心中大駭,以為鮮卑人的援軍到了。他擡眼望去,卻發現了一個大旗之上,用漢語寫着‘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