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拿起桌邊的方巾,擦淨嘴邊的油脂,手指輕敲桌面,衆人也是酒足飯飽,也就開始聊正經事了。
“現在我們衛所的情況,我也大緻了解了一些。我不是愣頭青,不會讓你們直接上門強收賦稅,你們可以放心!”
柳仙此話一出,廣天韻,石高卓等人确實長出了一口氣。他們知道柳仙剛入錦衣衛不久,擔心他不了解裡頭的彎彎繞繞,直接讓自己等人上門強行和那些鄉紳氏族剛正面,雖然當時可能能夠收下一些銀兩,可誰知道事後會出什麼幺蛾子?
“我今日在衛所内仔細研究了一下他們的卷宗,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點!你們知道是什麼嗎?”柳仙端坐主座之上,手指緩緩敲擊着桌面,眼神如同利劍一般環視着在場的衆人。他并不打算一開始就将自己的辦法說出來,他想考考下屬們,看看有沒有幾個腦子不錯值得提拔的人才。
在座的錦衣校官們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顯然都在思考着柳仙的問題,唯有廣天韻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引起了柳仙的注意。
“廣總旗,你似乎知道,說說看。”
“大人,卑職認為那些鄉紳氏族的共同點就是,愛财和貪生怕死。”廣天韻有些緊張吞咽下口水,小小翼翼道。
柳仙微微一笑,給了廣天韻一個贊許的眼神,開口補充道:“沒錯!貪生怕死就是他們的弱點,我們錦衣衛卷宗裡明明白白的表明他們的弱點!他們這些人平日裡想法設法避開朝廷和我錦衣衛應交的賦稅,可是對于一些江湖豪強的保護費可是一點不少的交了!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們是體制内的人,要對付他們也必須用體制内的辦法,恰恰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那些不在體制内的亡命之徒。”
“那你們說,知道了這個弱點,我們該用什麼辦法來對付他們?”柳仙又抛出了一個問題。
“找一些亡命徒上門收保護費?”石高卓試探道。
柳仙瞄了他一眼,心中暗歎一聲:這石高卓勇武有餘,但是腦筋轉得不夠快,但是廣天韻還算不錯。
“一般的亡命之徒豈能威脅得了他們?我發現最近呈送的密牒中有一個消息,這消息是說我江城附近的彭城出現了門派子弟将首富滅門的事情。”
在座的錦衣衛除了廣天韻之外一臉茫然,不知道柳仙說這事有何用意,這滅門案和收稅似乎是八竿子都打着的事情吧?
柳仙哀歎一聲,這明皇朝的錦衣衛怎麼和地球古代的錦衣衛相差那麼大?雖然同樣陰狠毒辣,但是收刮錢财的本事那差的可不止十萬八千裡。若是地球古代的錦衣衛對付這些鄉紳氏族還不和玩似得?刮錢的手段每天一次能夠用一年不帶重樣!
“發散性思維懂不懂?既然鄰城出現了首富滅門案,那些貪生怕死的鄉紳氏族會有什麼反應?”柳仙看着眼前依舊迷茫的下屬們,幾乎快要按捺不住吐槽的心。
“既然貪生怕死,他們當然是很恐懼,擔心這樣的事情會落到自己頭上。若是這時有消息傳出說那門派弟子來到我們江城潛伏下來,想要對付他們。
他們會這麼樣?當然是找人保護他們!他們會去找衙門那些人嗎?不會,因為那些人都是些窩囊廢!他們隻能來找我們錦衣衛,既然有求與我們,你們覺得這點賦稅會收不上來嗎?”柳仙自問自答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廣天韻雖然有些猜到了他的想法,卻沒想到這麼全面不由的聽癡了。
腦袋比較聰明的廣天韻尚且如此,更不用提石高卓那些木讷的錦衣衛們了,他們此時正用看着天神的眼神膜拜的望着柳仙。
剛開始柳仙被他們用那種眼神看着還覺得暗爽不已,可是過了一會他們依舊這樣看着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了,他不由得拍了拍桌子喝問道:“既然知道怎麼解決,你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
“趕快去打發你們手下那些軍餘把消息散播出去,記住這件事不能出現任何錦衣衛的身影,這件事和我們錦衣衛沒有任何關系!知道了嗎?”柳仙神情嚴肅的喝問道。
“卑職知道了!”被柳仙的眼睛一盯,那些錦衣衛原本歡樂的情緒瞬間消失,後背冒出絲絲冷汗,連連點頭稱是。
“去吧,明日早會将結果彙報與我。”柳仙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開,他端起杯子剩下的飄香露抿了一口,品味着這飄香樓一等一的美酒,心緒飛揚,他不知道自己将這收刮錢财的方法交于他們是好是壞,會不會以後有良善百姓因為自己今日所為,遭受無妄之災。
不過沒多久柳仙便嗤笑出聲,将自己從悲天憫人的情緒中拉了出來,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怎麼還會有這個功夫擔心别人?這可一點都不像自私自利的自己,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從穿越而來之後,自己的情緒波動就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現在居然還會為了一些不相識的人而憂心。
柳仙将這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已經微醺便起身去結賬想回自己的百戶所好好睡上一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總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人和事走進自己生活。就在他掏出銀兩準備結賬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略帶戲谑的聲音。
“這不是柳兄嗎?怎麼多日不見,連讀書人的身份都不顧入了錦衣衛?”
柳仙轉身回望,一名穿着儒生長衫,寒冬臘月依舊手持着描着仕女圖的折扇似動非動地扇動着,盡顯翩翩才子風範,隻是那張臉長得卻是很有勇氣!一雙極其引人注目的倒三角眼,略微塌陷的鼻子,也虧着他有信心出門見人。
“喻博學?”柳仙微愣,此人名為喻博學曾是柳仙同窗,一直與他不太對頭,在讀書時就時常滋事挑釁。
“虧得柳兄還記得我,今日相見即是有緣,正好我準備去同窗們的詞會,他們也許久不見柳兄,不如同去?”喻博學雖說的是疑問句,可動作卻絲毫不慢,拉着柳仙便走入了一樓大堂。
以現在柳仙的武道境界喻博學想要拉動他實在太難,原本柳仙也是不想參和進去,畢竟自己說到底與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是他卻突然聽見大堂内出現了刁秀兒微弱的驚呼聲,不由腳步松動任由喻博學拉走。
飄香樓的一樓大堂十分寬敞,外側圍着一圈普通食客所用的飯桌,内圈則都是飯桌配着書桌,顯然是專門讓儒生使用的。飯桌上擺滿了各色香氣怡人的糕點,涼菜以及酒水,書桌上擺放着筆墨紙硯。
大堂正中心留着一個台子,台上是飄香樓從樂坊中請來的樂姬,這樂姬正在台上撫琴。一片悠揚的琴聲在寬敞的大堂回蕩。
柳仙剛剛步入,就見内側位置已經坐滿了身穿各式儒生長衫的人,他掃過一眼還能認出一些人,刁秀兒此時正一臉難色的站在裡側最近一桌旁。
“柳兄來了!”喻博學剛一進門便高聲喊道。
随着這聲響起,整個大堂仿佛被施了神通一般瞬間靜止下來,沒有了儒生們的高談闊論,也沒有了樂姬的撫琴聲,所有人都傻愣愣的看着身穿飛魚服的柳仙。
喻博學似乎是早已猜到衆人的反應,毫不在意的高聲繼續說道:“在下在門外恰巧遇見柳兄,便邀請進來,想必諸位也許久沒有聽過柳兄吟詩作詞吧。”說着還對着衆人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