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突如其來讓若隐二人頭暈目眩,差點兒沒滾出了車廂外頭。
小安直接跌坐在若隐身上,遂早上一步的反應了過來,趕忙起身,抖唆驚顫地扶起若隐,抱着若隐從頭到腳細細查看,生怕錯過一個傷處。
好在車廂裡頭的地面乃木制,使得若隐沒摔出個大麻煩,隻額角邊上擦出了些皮外傷,便是把小安瞧得豆大的淚珠子刹不住的往外冒。
若隐扶着上額,暈暈乎乎,等回過神來,仍是一副驚魂未定,打心底得恨不得舉天悲鳴:“這唱得又是哪出兒啊?!”
車簾子忽地被猛得一撥開,護丁探進半個身子,慌張道:“二位小爺,可有給傷着?”
“傷着了!怎麼沒傷着?您說有沒被傷着!我家小...哦不,兄弟給傷着了!傷得狠了!怎麼駕車的,不是說驢車慢是慢,可穩當着嗎?!要是出了啥茬子,您怎麼賠我個兄弟?!”小安連珠帶炮,差點兒給上護丁幾個耳括子。
“哎喲,小爺,您可真冤枉咱家了!咱們驢車是給碰撞的,喏,人家已停候在那兒了。小爺您二人先下了來再說。”說罷便和小安兩個把若隐扶下了車。
出車廂後,還沒看清楚對方人馬,小安又止不住地暴跳道:“你們眼兒瞎的嗎?沒看見這停着驢車嗎?....”
還沒罵盡,便被護丁和車夫直往後拉勸道:“快消停快消停,甭說話了,甭罵了,那些是騎着駿馬帶馬車的,咱得罪不得...”
“騎駿馬怎麼着了,便是金馬銀馬也不帶這麼不長眼兒的,您這些子土匪還是....厄?駿馬?”
小安本是叉着腰繼續嚷罵,突然間瞅見前頭一溜排齊紮紮的駿馬隊兒,那雄赳赳地昂首擡兇地駿馬們一看便知是從外域進的種。
外域駿馬善奔好戰,好似隻可為高品大員和皇家專有。
低品官家和普通商戶能用馬便也隻能是中原土馬,各方面都比外域駿馬次上一等。比方說沈府有的也隻是中原土馬。
難道這隊伍是....小安終終是想起了啥,猛地反應了來。
這一路逃亡,小姐的準則便是防火防盜防官家防皇家,這會兒該是又沒防上?厄...阿彌托佛.....
“大膽!如此口出狂言,可知車内乃何人?!”一馬上侍衛斥訓道。
小安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啥,這會兒可嚷喊不出了,隻得慌慌怯怯地望向若隐。
若隐還有啥不明白的,早在出車廂那一瞬間兒的功夫,便是從扶着額頭的手掌的縫隙裡,瞧見了這些馬即為非普通人所能用之駿馬。
冰雪聰明的若隐即刻意識到,又是一群不能惹的障業。可小安一炮子杆兒似的,沒看清就噴罵,都沒來得及把她給打勸住。
好在馬上無明黃裝圍,馬車也無皇家标識或明黃挂飾,估摸着應該不是皇家人馬。若隐舒出一口氣兒。
再瞧瞧這自兒個乘的驢車,車廂被撞得翻歪一邊兒,右首邊整個輪子脫卸,撐圍斷裂,右頂塌落,後部底腰支木已是給撞斜,整個車廂算是廢了。好在驢子算是安好,隻是略有受驚。
車夫和護丁正面無血色地呈苦愁狀,想說啥又說不出,對方又是不能得罪的,覺着這天要塌下了,今兒個怎這麼邪門,以前可沒有過的。
“官爺,”
若隐定了定神,上前作揖施禮道:“小民兄弟因護兄急切,未留意官爺身份,出口無狀,小民在此給賠禮了。小民幾人乃一介賤民,身無長物,艱難過活。小民和兄弟趕路,這驢車亦非小民二人所有,小民損失些租銀罷了。這驢車乃此先生全部身家,以此過活度日,很是不易。可現兒個給撞......”
“罷了,給他們結算銀錢,到底是我們的不是。”車内傳出一個極為好聽溫潤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是一年輕公子。
“屬下遵命!”侍衛下馬,拿出錢袋朝若隐幾個跨步走來。
“主子仁慈,給你們幾個賞賠,還不快跪謝!”侍衛呵斥道。
“謝官爺!”
“謝官爺!”
....
“這驢車幾多銀子?”侍衛邊拆錢袋邊問道。
“容小民算計算計。”車夫趕忙恭聲道。
“甭墨迹!主子要趕路,沒多少時辰耗這上頭!”
“是是是!小民疏忽了,驢子尚安好,勿用賞賠,車子因是百竺木所搭制,本價略高些,估算一白二十兩紋銀....”車夫戰戰兢兢地還未止住發抖。
“給個一百五十兩罷。”這個年輕好聽的聲音又從車内傳出。
“且拿去,還不快跪謝主子?!”侍衛遞上三張五十兩銀票道。
“官爺大恩!”車夫和護丁趕忙跪下叩首。
沒想着這官爺這般好講話又出手大方,感激得差點兒沒掉淚。
“那咱們的租銀可如何結算,咱們可是先付了銀子的,”小安對着車夫和護丁急道。
“這...”車夫正要開口說些啥,便又被車内的聲音打斷:
“這兩兄弟的租銀路錢也一并給結算了。”
“是!”侍衛再打開剛被合上的錢袋。
“多謝官爺,多謝官爺!租銀路錢加上給這二位的賞銀,共五十兩紋銀!”小安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生怕對方反悔。
“給他二人八十兩罷,養傷銀給一并算了。”這聲音始終溫和。
“謝官爺體恤!”拿了銀票後,二人欣喜地連聲道謝。
心道這高品大員真真是寬和待民,幸哉幸哉。
沒等二人起身,這隊人馬已然動身,不再理會這四人。
“現兒個可怎辦?賠銀是拿着了,可咱還怎麼趕路?”小安面露憂色。
“大爺,這方圓百裡可有集鎮或村落,咱兄弟二人必是要租尋他家的車馬。”若隐問車夫道。
因着剛剛拿了如此之多的賞賠,心情自是爽實,車夫便熱心道:“前頭再過個林子便是義家莊,比村落大些,可沒租車。您二人可跟着咱家回去,換趟車子再出發,可回程之路途已是遠長。這兩頭驢子,你我四人每二人騎上一頭即可。”
回去是萬萬不可的,此時王府别莊必是已察覺二人的失蹤,洛河鎮不會安全了去。
“大爺,您看這樣可好,可否讓頭驢子與我兄弟二人。我兩可自行趕路。”若隐作揖懇請道。
“這...主事尚未得知,再者這驢子的價兒...”車夫面露難色。
“老大爺,您還算驢子的價兒,可就不妥了。”
若隐不滿地打斷道:“咱的租銀已是交付,現兒個也勿須退還,您家租号怎麼着也是穩賺了。這茬子雖非你之失,亦非我二人之誤。您得的賞賠已是比本金多出這番許。便是讓頭驢子于我二人,您可有損失?将此話傳于您家主事,且瞧瞧他可明白。”
“罷了罷了,您二人便是牽頭驢子走吧。讓驢子帶着去前頭的義家莊,給驢子喂食些野幹草,喝些路邊溪水便可。過了義家莊,再穿過兩片林子一個山頭,便是雲州。那兒有私家租号,驢車馬車都可租借。出了這番茬子,亦非你我所願,實乃不幸。咱家在此告辭。望您二人一路順風了!”車夫和護丁作了個揖,同騎上一頭驢子便離去了。
若隐與小安亦是騎上驢子,因着是頭次兒,有些手生,驢子被扯的歪歪晃晃。
過了半個時辰,練就熟識了後,一切上了軌道,驢子便可載着二人方方直直地向前溜步了。二人感覺煞是不錯。
日落時分,天色漸晚,主仆兩終是到了義家莊。
牽了驢子進莊後,暗歎這倒是個好地兒,雖沒鎮子熱鬧,可放眼望去,一片綠野芬芳,鳥語花香,靜氣甯和之感,若非還指望着他日事發後速去大昭避禍,還真真想在這紮根了下來。
坡地莊路尋了半個時辰,便看見一不大不小之客棧。打算在客棧住一宿,明早去雲州。
一進客棧門,便迎上一小二。小二殷勤道:“哎喲,二位客官裡請。吃食或宿夜?”
“宿夜,小間兒便可。可否将咱的驢子給栓進廄裡?”若隐道。
“得勒!”小二牽了驢子便去客棧後院馬廄。
若隐和小安亦跟了進去,一看,便愣住了。
“這麼些的駿馬,可都是住客的?”若隐頗覺奇怪,心道這些駿馬怎這般的眼熟?亦是想起這門口好似還停着輛頗為眼熟的馬車廂。
“可不是?今兒個可是個好日子勒。都是騎驢牽馬趕路的,連大官家都有,包宿了整個三層,您二人可萬萬不得去三層打攪。瞧着他們是有些來頭。”
小兒把驢栓在了驢廄裡後,便要領着若隐二人去宿間。
“這......”
若隐猛地想起了啥,神色一緊,慌忙道:“這位小哥,麻煩您可否将咱的驢子給牽了出來,咱二人不住店了,想着時辰不多,必要早些趕去雲州。”
“啥?這大夜天的趕路去雲州,可要過兩片林子一個山頭的,會遇着山匪。近些年,那片地頭兒已是鬧了好些回山匪了來,現兒個那可都無人敢夜宿趕路過林。您要不再考慮考慮?”小二邊勸道,邊又回頭把驢子從廄裡給牽了出來。
“已是仔細着考慮了番,咱兄弟二人在此多謝了!”說罷,若隐便拉着小安,牽上驢子,逃也似的離去。
心念道這一路上的妖茬子已是多了滿布兜兒的說,夠了!這回功夫必不會行如此好彩,再趕上個啥什子的山匪這晦氣兒,否則可還讓她兩個有條兒活路了!
“此地亦是不宜久留!白日裡的那些官家馬隊正在此客棧,可勿惹上是非。咱們索性連夜趕了去雲州。”出了客棧,見小安張個嘴巴,一臉兒的不解之色,便對小安解釋道。
借着月光,騎着驢子穿過了林子,正過半山腰。
此時二人已有昏昏欲睡之感,想着要否在樹下小酣個半宿。
忽地聽見“嗖”一聲,一隻箭飛來插入二人前方地面兒上,把二人唬地一個不備兒從驢背上滾了下來。
再“嗖”地一聲,另一隻箭又眨眼功夫地穿過了驢子尾巴。
驢子白日裡已是受過驚吓,此時再來這麼個刺激,已然崩潰地來回亂竄,而後忽地朝個方向逃了個沒影兒。
“哈哈哈.....”
“哈哈哈....”一陣陣糁人的粗笑聲兒驟然響起,回音在山間遊蕩,聽上去煞是可怖。
“想過了此林,先給咱家留下買路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