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警察都是四十歲左右的模樣,一看就是老油條,知道的事情很多。我問他們說,元興是不是有很多從大明國來的流民,因為給了錢,他們很痛快的回答了我的問題。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一個月大概能碰上兩三次,都是像這樣,成夥成夥的。少則三四人,多則十幾人。首都治安局還在的時候,經常抓他們,冒充明國間諜頂功。我們有時候也抓,不過我們不是管這塊的,抓了也立不了功,所以就不抓了。”
“他們都是怎麼過來的?”
“誰知道呢。邊境離這兒有一千多裡地,這都能一路走過來,也是有剛兒。估計是聽說咱們大先富,元興城最富,連刷馬桶用的都是牛羊奶,想來這邊讨生活吧。”
“嚯,不至于傳得這麼邪乎吧?”
“這還算好的呢。就咱們國内,有些窮冒煙兒的地方,說咱們元興是金磚鋪地,金磚壘牆,用蜂蜜洗澡。就前幾天,我們逮了個賊,就是從這種地方來的。被逮住的時候,這小子那個罵呀,說什麼上當了,受騙了,不該來這邊兒之類的,把我給樂完了。”
“你們抓賊?那賊偷的一定是富貴人家吧?”
“那可不。那賊可壞了,偷了錢不說,還把人家的丫鬟擄走了一個。抓到的時候,人已經被他給糟蹋了,還給掐死了。奶奶的!這畜生!抓回來之後讓我們好頓打!要不是正主家說要活的,我們都想把他打死!”
“要活的?為什麼要活的?”
“還能為什麼,閹了呗。也是趕上過年,人家不想沾那個晦氣,閹完之後就給送回來了。上頭不想浪費子彈,就直接給吊死了。”
這倆警察應該是老搭檔了。我問話的時候,他倆一人回答一次,非常默契。我覺得話題有些跑偏,便把話題拉了回來,繼續問道。
“大明國的人往外面跑,他們不管嗎?”
“肯定得管啊。要是不管,窮人都跑光了,他們欺負誰去?不過具體的事兒您得問他們,我們不清楚。”
“你們就沒審過他們?”
“最開始的時候閑着無聊,審着玩,後來發現審不出什麼東西,還沒油水,就不費那個冤枉力了。”
“那他們說沒說過,他們越過邊境線之後,是怎麼一路走過來的?”
“一般都是帶着幹糧和盤纏往這邊走,結果半路上就用光了,隻能讨飯。運氣好的能到地方,運氣不好的就死路上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為什麼打他們呢?隻是因為他們是大明人嗎?”
“哪兒能啊。年輕的時候可能還會沖這麼一下,如今都這麼大歲數了,哪還沖的起來啊?”
說話的警察扛起實木棍子,轉過頭來說道。
“您是不知道啊,這些大明人,氣死人不償命的!都說了一萬遍了,别來街裡,别來街裡,非得來!還專門找富貴人讨錢!這不是給我們找麻煩嗎!”
每組巡警都有自己的轄區。如果轄區出了事,巡警就要擔責任。所謂的出事,不是發生案件,而是有人投訴。投訴也不是誰投訴都好使,必須得是有錢有勢的人投訴才好使。巡警一旦被投訴,就有可能被罰薪,甚至有可能被開除。
做巡警的警察,往往沒什麼背景,除了實打實的平頭百姓,他們誰也不敢得罪。這是個苦差事,不管工作的多努力,解決了多少案件,隻要上頭沒人,或是不給上頭送錢送禮,想升職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巡警的油水還少,不像勤警那樣,出任務就能拿錢。
巡警的油水,基本僅限于向路邊擺攤的小販收保護費。在元興城,能當坐商的人,都不是巡警能得罪的起的。哪怕是坊間開食雜店的,開面食鋪的,開小駐腳兒的,要麼是家裡有巡警得罪不起的人,要麼是背後靠着巡警得罪不起的人,巡警哪敢去招惹他們。
爹和奶奶擺攤的時候,就沒少被巡警欺負。正因為如此,我才那麼讨厭警察,尤其是讨厭巡警。若非如此,當初我根本不會去主動算計那兩個把我當成乞丐的蠢貨巡警。
不過現在我想開了,我的家人以後不可能再受巡警欺負,所以我犯不着再和他們置氣。巡警雖然是警察系統最底層的存在,最不起眼,也最容易欺負,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優勢,比如說情報靈通,給錢就辦事,非常好使喚。
“所以你們就想殺雞給猴看?”
“嗨,瞧您說的。我們殺雞,也得猴看才行啊?大明國的人也不是遍地都是,一次隻能見到一堆兒,我們打他們,打給誰看啊?我們就是氣的!每個月都來,每個月都來!每次人還都不一樣!煩都煩死了!要是不打,發洩發洩,早晚得憋出病來!”
常勝街有兩座警察局,其中一座離我們不遠。話說到這裡,警察局已經到眼前了。這時,其中一個巡警轉過頭來對我說。
“上校長官,别怪我說的晚啊。我們就是小巡警,沒有開審問室的權力。您要是想用審問室,得和局裡的人商量。”
“嗯,我知道。”
我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們隻是小巡警,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能用十塊錢辦完所有事。那十塊錢就是給他們的,雖然有點多,但也沒辦法,因為我身上剛好沒有零錢。我總不能把十塊錢給他們,讓他們找我五塊吧?我可丢不起那人。
正是因為沒有零錢,又攔不到車,所以之前我才會往羽江家那邊走。過年這段時間,車夫是不休息的。過年期間出行量非常大,乘車都得用搶的,搶不到就隻能走着走。
我之所以要浪費時間和金錢去審問這些大明人,一方面是因為我很好奇,這些大明人為什麼要跑到大先來,跑到元興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對大明國很感興趣,想從這些大明人的口中了解一些有關大明國的事。
第一個問題,那兩個巡警已經替這些大明人回答過了,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第二個問題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必須找個地方,和這些大明人好好談一談。我總不能帶着這些身份不明的家夥去羽江家,在那裡和他們談吧?
帶他們回南橋軍營倒是可以,可是南橋軍營比警察局遠很多,而且羽江家就在這個方向上。我不想來回折騰,再加上我想順便和警察系統的人搭一搭線,所以才會花錢雇這兩個警察幫忙,又要租用他們的審問室。
在把我送到警察局之後,這兩個巡警幫忙牽了個線,然後便回去巡邏了。局裡的警察見我是個年輕的上校,就把我當成了有背景的大金主,直接端上茶水點心招待。我說要用審問室,他們二話沒說就借我用了,還出人幫我扮黑臉。
讓我意外的是,這些服務都是免費的。這分局的局長非常會做生意――我為什麼這麼說呢?原因很簡單,等我問完了話,他便親自來找我談,說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随時可以給他打電話。隻要報出自己的名字,出勤費就能打九折。
好嘛!怪不得這些服務都免費,原來是想放長線釣大魚,掙出勤費的錢!